甘妮妮神色一怔,像是恍然, 又像是錯愕。``


    哪怕是甘妮妮, 被別人如此認真地教導如何犯罪還是第一次。她雖然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 但她清楚知道這麽做是在犯罪, 是無論如何見不得光的。


    然而現在, 卻有一個同齡人在她麵前如此誠懇地侃侃而談該怎麽為自己脫罪, 這人還是這件事的受害人……


    她看著黎稚,看著這個自已唯一動了心的,讓她不知所措到隻能狠狠推開的少年,那目光陌生得像是在看什麽奇異的神奇物種。


    滿心懵逼的甘妮妮沒有察覺, 在剛才的掙紮中,身下, 她那因為撞上石頭而磕破的膝蓋正緩緩往外滲血, 刺目的血液染紅了她的白色絲襪。


    當然,或許即使注意到了, 她也不會多加在意。


    黎稚緩緩眨了下眼睛, 仿佛對此一無所覺般, 繼續輕笑著教導。


    “一個人想要成功, 天秤兩端的腦子和心狠需要相互匹配,而你沒有。狠的時候忘了帶腦子,聰明的時候忘了狠下心, 衝動,莽撞,於是現在, 我毫發無損地站在你麵前,你卻把自己推上了懸崖,如履薄冰,岌岌可危。”少年薄唇微動,狹長的褐眸隱隱浮現暗色。


    他恍若嬉戲般抬起手腕,把寒光閃爍的刀尖輕輕抵上少女下意識閉緊了眼的蒼白側臉,慢條斯理,舉止優雅,仿佛握在手中的不是一把足可傷人的兇器,而是一朵用以獻給美麗公主的帶刺玫瑰。


    “準備就這麽放棄了嗎?就這樣束手就擒,等著被審訊,被逮捕,被審判,然後長長久久呆在監獄裏?”騎士微笑著獻上了手中的花,頷首垂眸,對束手等死的公主低聲引誘道,“那樣的結局對你而言太殘忍了。睜開眼看看周圍,這裏不會有任何人經過,隻有我們。沒有目擊者,沒有監控,順手除去阻礙到你的討厭的家夥,轉身就能海闊天空,天地任遨遊,多麽完美,多麽吸引人。怎麽,不打算努力反抗著試試嗎?”


    甘妮妮嘴唇一顫,下意識抬起眼,透過利刃反射的冰冷白光,她清晰地看到了那雙褐眸裏的清渺笑意,浮浮沉沉,幽幽暗暗,如同漂浮著碎冰的一汪春水。


    澄澈清透的外表讓人心馳神往,卻唯有把手探入其中,才能察覺出那隱藏在溫和無害的表麵下,那夾雜著濕意的,遠比從穹頂落下的冰雪更為幽冷的涼意。


    冷,真冷。


    像仿佛能連帶皮肉骨髓一起,全然凍結腐蝕。


    甘妮妮的睫毛顫抖了幾下,最終還是閉上了眼,不再看那人的笑容。


    “……何必貓哭耗子,誰知道這是不是預先設計的陷阱?落到你手裏,要殺要剮隨便你。”


    就算真按照他說的做了又能如何呢?


    黎稚既然已經得救,還堵到了這裏,遲家想必也已經得知了一切。哪怕她運氣好逃出去,誰知道她翻過這麵牆,外麵等待她的到底會是什麽呢?


    這些大家族折磨人的手段,遠比律法來的精彩。


    甘妮妮低垂著頭,臉頰緊貼著冰冷的刀尖,她能感到黎稚正定定地注視著她。


    半晌,少年在她頭頂幽幽歎道:“怎麽不聽勸呢。”


    嗓音悅耳多情,依舊是最讓她悸動的溫柔,臉側冰冷的刀芒卻漸漸冷漠往下,或輕或重地按壓著皮膚,漸次劃過白皙的側臉,蒼白的唇畔,小巧的下巴,最後,停留在了脆弱的脖頸。


    幾欲穿皮而入的尖銳鋒芒感讓甘妮妮的全身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下一秒,脖頸一陣刺痛,幾點腥紅散落在兩人腳下的枯草。


    她下意識睜大了眼伸手去捂,手伸到一半,卻聽到黎稚說。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心裏莫名穿來一陣戰栗感,甘妮妮猛地抬頭,卻撞入一雙暗紅色的眼睛,血海般瑰麗。


    晚到一步的遲景年剛看到兩人曖昧交纏的背影,下一秒就眼睜睜地看著背對著他的黎稚一隻手禁錮著少女的手腕,另一隻手繞過少女的後背,彎下腰,姿態極為親密地把頭埋進少女的脖頸。


    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對親密的小情侶。


    遲景年眼睛猛地沉了下去。


    他當然知道他的吱吱在做什麽。


    一隻連續幾個月沒有進過食的血族,在外麵心血來潮抓了隻獵物填肚子,再正常不過不是嗎?


    但無論是那沒有間隙的親密相貼,還是除自己以外的人與他的吱吱骨血相融,都全部是他完全無法忍受的偏執。


    他本能地上前了一步。


    有一刹那,遲景年恨不得化身為鎖,一圈圈把他的寶物從頭到腳禁錮住,一根頭發絲都不允許漏出來。


    然後他就抱著他的寶物,定居在天涯海角,那裏一定隻有他們兩人,他們形影相隨,寸步不離,他的吱吱能見到的,觸摸的,親密的,都隻有他,他要他的寶物從裏到外都隻有他的氣息。


    他應該這麽做。


    他早該這麽做。


    遲景年想了一係列方案,並在潛意識裏比較了一番可行性,然而還沒等他往前走幾步去開展綁人的第一個步驟,就在他壓抑幽暗的視線中,本在認真進食的血族忽然抬起頭,把才吸了沒幾口的血一股腦全吐了出來。


    那完全是身體自己的反應。


    本來喝的好好的突然一個反胃就全吐了,吐的還是很受血族歡迎的處子血,這一下來得猝不及防,黎稚自己也有點懵。


    察覺到灼熱的視線,黎稚迴頭望去,剛看了一眼就麵無表情地挪迴了視線。


    ——哦,又犯病了。


    他瞟了眼少女脖子上還在往外滲的血液,剛嚐到些肉味像是終於從沉眠中蘇醒過來的胃部在不停地饑渴叫囂,但不知為何,他已經對手中的獵物完全失去了胃口。


    哪裏不對?


    黎稚皺了皺眉,幹脆放開甘妮妮,背對著遲景年,幾步躍上剛跳下來的牆頭,“刺啦——”的布料撕裂聲響起,光華流轉的純黑羽翼在背後展開,在地麵投下兩道極長的黑影。


    又廢了一套衣服,不過黎稚這時候沒心情對此多加關注。


    他迴頭意味不明地瞟了眼遲景年,下一秒羽翼一振,縱身飛向滄安江江麵,幾乎沒有扇動的巨大黑翼像極了一隻在海天一線間優雅展翅的信天翁。


    遲景年立刻爬上不遠處粗壯的樹幹,但哪怕他如今的爬樹速度已經快的可怕,當他站到達足夠的高度,越過高牆向江對岸眺望的時候,他想追尋的那個身影也已經消失無蹤。


    但這時,他內心的肮髒思緒,早已被突如其來從心底浮現的猜測暫且壓製。


    遲景年端坐在枝頭冷靜了片刻。


    迴想著黎稚剛才的異常舉動,有個他始終渴望卻不敢相信會成為現實的可能在腦海裏愈演愈烈。


    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得而複失的痛苦比從來沒擁有過更讓人瘋狂,他不敢想象如果這隻是他的一廂情願,他會在瘋狂後對黎稚做出什麽。


    但直到他下樹,他的腳步還是飄著的。


    這時候他倒也不急著去追人了。甘妮妮昏倒在地上無人問津,遲景年幹脆開始處理案發現場,最後看著甘妮妮脖子上的傷痕和齒痕沉思片刻,他拿起被丟棄在地上的水果刀,用刀痕抹去了一看就很奇特的齒痕。


    傷口不深,但畢竟是在脖子上,甘妮妮躺在地上,脖子上血嘩啦啦地往外流。


    遲景年泰然自若地撥通了電話。


    “顧警官,是我。對。剛才甘妮妮察覺不對離開逃出學校,被我和吱,黎稚阻止了。在我們剛才的交談中,她對自己多次雇傭他人傷害別人的違法行為供認不諱,我建議警方立即將其逮捕歸案。”他停頓了下,又麵不改色道,“在剛才的交涉中,甘妮妮為了逃跑,用武器攻擊我們,我為了自衛和保護黎稚,可能有點反抗過度,我建議顧警官來的時候順便通知一下醫院。”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鬼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卡,細綱推了三次,修來修去又不知道多少遍,整整兩天才這麽些字,媽媽咪呀,母親節給我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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