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婁藍迴y市的消息後,第一個打來電話的是江蕪。接到他電話的時候神情蕭瑟的人才剛剛返迴酒店,才走到大堂,手機鈴聲就響起來了。


    看到來電號碼,婁藍苦笑了一下,接起電話。


    “是我,你還好麽?”


    “我……”婁藍沒反應過來。


    “你做什麽要自己迴去?有什麽要解決的事情這麽急?”那邊好像很忙亂,背景聲音頗為嘈雜,江蕪的聲音拔高了,“需要我迴去陪你麽?”


    婁藍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y市的空氣不大好,蒙蒙的天空下麵藏在繚繞煙雲裏巨大的煙筒冒著白煙,穿梭在霧霾中的高樓亮著燈,地上的人卻隻能看到影影綽綽橘色的光點。


    婁藍莫名其妙的想喝酒,她想念紅酒醇厚的滋味,醉能解愁,她渴盼有人能來救贖被無數絲線纏繞的自己,但那個人,永不會是曾背叛過自己的江蕪。


    “我最近沒什麽重要的事,正好也想迴y市一趟。好不好?你答應我一聲嘛,藍藍,我不想迴到家裏孤零零的,唉唉唉,你過來,對,給我訂張機票。”聲音越來越模糊。


    然後電話就莫名其妙地掛斷了。


    婁藍聽得目瞪口呆,這個家夥許久未見還是這麽自說自話,她根本什麽都沒答應啊!


    小芳聽到她在門口打電話的聲音,旋風一樣開開門,把她拖了進來:“藍藍姐,怎麽樣?你還好吧,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欺負……也並沒有。隻是沒有一句關懷,沒有人問她累不累,沒有人問她渴不渴,餓不餓,婁藍不願意對小芳說這些煩心事,看她關懷的眼神,又忍不住疲累,道:“小芳……”她伸手抱住小芳,把頭埋在這個女孩子的肩膀。小芳感受著她的無力,迴手摟住她的肩,自覺自己在這一刻變成了大姐姐,輕輕的拍她的背,想要盡力給她一些安慰。


    沒有太陽的房間裏,婁藍的目光望向落地窗外,高樓之外是那個熟悉的冰冷的世界,冷冷的空氣吹亂她順滑的長發。


    她近乎癡迷的望著隨風舞動的窗紗,望著自己永遠也看不清楚的未來。


    心酸歸心酸,日子還是要過下去,該打的仗她一場也不想輸,在這個步步刀鋒的地方,輸一場就是星途盡毀,一直贏才能越加強大。


    經過了這麽長時間的沉澱,大眾對婁家姐妹的關注熱度終於降下去了很多,娛記們雖然知道她迴了y市,但在沒有掌握任何失態發展的情況下,誰也不願意帶頭胡亂發聲。所以婁藍在刷微博的時候沒看到什麽鬧心的新聞,這一晚難過是難過,身旁小芳淺淺的唿嚕聲卻讓她覺得溫暖,聽著聽著就這麽睡著了。


    第二天重新迴了家,婁雲旗聽了婁老太太的勸說一反常態,幹脆的答應了婁藍提出的斷絕關係的要求。


    沒有一絲猶豫,附加條款是婁藍放棄婁家的繼承權,她母親的股權繼承也要同時放棄。


    “雲旗……”書房的門被推開了,婁雲旗不動聲色地抬起眼睛,披著絲披肩,穿著長袖旗袍款款走進來的是趙瑞香。“雲旗,月詩迴來了。”


    “哦?她怎麽這麽突然的迴來了?”


    有點遲疑的看了婁藍一眼,婁雲旗毫不掩飾眼中的喜悅,或許在他眼中,婁月詩才是那個真正繼承了自己的血脈與愛情的孩子,而婁藍,隻是他為了維係一段關係不得不同意多出來的附屬品。


    婁藍閃電一樣的從座位上站起來了。她不願意在這個地方和婁月詩見麵,但是這家裏的人哪裏會顧及她的想法,人還沒有出現,婁月詩燦爛陽光的聲音就從樓梯口傳過來:“爸爸,媽媽,我迴來啦!”


    婁月詩跑到書房的時候看到婁藍,剛才還歡欣鼓舞的表情一下子就換成了害羞,婁藍簡直莫名其妙了,琥珀色的眼睛裏全都是不耐煩,像垂雲的夜空一樣暗沉而冰冷。


    “姐,我聽說你肯迴家,也跟劇組請了假。”她靠在門上,兩隻手絞來絞去,似乎有些歉意:“上次我在c市的時候因為微博的事情跟你發脾氣,你是不是還記恨我?我隻是一時衝動,你知道我的性格,當時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月詩你跟她道什麽歉?咱們家又不欠她的,你知不知道昨天她是怎麽罵媽媽的,快過來,別和她多說話,媽帶你下去吃午飯。”趙瑞香皺皺眉,不明白一貫精明的女兒這是在鬧哪一出。


    “媽,你幹嘛這麽說我姐,姐姐就算有不對的地方,也跟咱們是一家人。”婁月詩湊近幾步,朝婁藍伸出手似乎想要挽她的胳膊。


    婁藍道:“你叫錯了,我不是你姐姐。”她望著緊蹙起眉頭,看起來對自己十分不滿的婁雲旗,“今天我來這裏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和你們斷絕關係的。方才你說的條件我全部同意,婁家的股票,繼承權我全都放棄,我這邊的文件已經都擬好了,今天下午你可以叫律師過來好好琢磨一下怎麽寫協議,隻要雙方都同意,簽好字,我立刻就走。”


    “爸爸,什麽協議啊?”婁月詩嬌滴滴的貼過去,道:“我姐幹嘛又這麽生氣的樣子,你是不是又訓姐姐了?不是說好了不生氣了麽!”


    就算再不把婁藍當成個角色,婁雲旗也因為親生女兒對自己的態度氣的七竅生煙,瞧婁藍那副恨不得立馬就和婁家一刀兩斷的樣子,他哆嗦著覺得心裏頭憋悶,說不出話來。


    “爸,爸爸,你沒事吧?”眼看著婁雲旗的臉都憋得發青,一副受了極大的精神刺激,將要發怒的樣子,趙瑞香母女忙湊上來攙著他坐下。


    婁藍苦笑,看這一家人在自己眼前惺惺作態,婁月詩一副小女兒樣子給她爸爸在胸口順氣,一片熱心的想要勸她再想想,不要意氣用事。


    “姐,你忘了我們小時候的事了麽?那時候咱們多開心。”她說的最多的話就是這一句,像是妄想用迴憶來換來婁藍的軟化。


    聽得多了,即使懶得反駁,婁藍也覺得太陽穴直跳,她在見到婁月詩以前,從不覺得自己在這個家是如此多餘的存在。而現在的她卻想像蛻去醜陋外殼的蝴蝶那樣拋下這層隱忍灰暗的過去,變成一個清白幹淨的自己。


    但是什麽被叫做過去?那是潛藏在記憶深處,讓人形成了如今樣子的無法磨滅的印記。


    她的過去和婁月詩的過去就像是指針南北兩端的人,橫亙在她們之間的東西是不勝枚舉的差異,區別,不同。


    她們太不同了,除了長相,幾乎沒有相似的地方。身為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兩個小孩子裏不受寵的那個,婁藍很慶幸自己沒有被這不同逼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神經病,事實上她差一點點就是了,那麽一個軟弱、愚蠢、悲傷、自我放逐的人,唯一的反抗是外出讀書,竟然也輸的徹頭徹尾。


    冬天已經跟隨北風淹沒了這座城市,書房的窗戶敞開著,她的劉海隨風掃過額頭,皮膚因為幹燥的風激起微弱的、帶著痛覺的感觸,像小時候睡不著的無數個夜晚,用盡全力抵禦寒冷。


    從窗外刮來的,還有心裏不停盤旋的寒冷。


    婁藍低低笑了兩聲,看著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的婁雲旗:“你可能不知道吧,在這個家的時候,我每天最努力做的事情,不是讀書也不是參加各種活動,而是拚命地想要忽視你們對我的冷漠。”


    “如果你根本不愛我,為什麽要欺騙我?媽媽不在身邊之後,你是我唯一能依靠的親人,我恨不得天天對你說我愛你,深怕我一鬆手,你就會消失不見。可我把你拉的那麽緊,你卻讓我知道這段父女關係隻是一段錯誤,唯有你的私生女才是你生命中最真實的愛。我小時候一直問媽媽和你,你們愛不愛我?你們都說愛我,最愛我。”


    ——原來不愛,就是最大的傷害。


    她怕這傷害,從小就怕,卻從來沒有人給過她一絲安全感。


    婁藍沒有再看這家人一眼,轉身走出了她曾經的家。壁爐那裏有她留下的塗畫,門框上是她長個子時畫下的橫線,她的房間裏,舊的掉了眼睛的布偶熊歪斜著放倒在櫃子上,書架裏的書上都是她做的筆記,折下的頁腳。


    窗外麵是她曾經最愛看的風景,窗戶裏也曾一度是她棲身的港灣。而她愛的人,已經消失在歲月的河流裏,隨著忽視和冷漠終於淡出她的生命,所以婁藍走的無牽無掛。這個家,再也不屬於她了。


    這天剩下的時間,婁藍都坐在路邊公交亭的長椅上發呆。


    事實上她沒能做到計劃中的那般決絕和毫不留戀。當婁雲旗答應她脫離關係的那一刻,婁藍心裏麵其實是失落的。


    雖然看起來成功的脫離了過去,但落魄的感覺仍在,這樣從婁家出來的感覺並不好,過馬路的時候,她慫起肩膀躲避寒風,從被吹亂的頭發縫隙裏看到一個人朝她靠過來。


    “藍藍,你怎麽在這兒?我去你們家找你,他們都說你已經不住那兒了。”江蕪像是從空氣裏突然蹦出來一樣,婁藍條件反射的站的離他遠了點。


    這男人根本就是生來破壞她的人生的,婁藍不想迴憶上輩子這個人幫著婁月詩騙了自己多少次,總之全都是拜她輕信他所賜。


    婁藍滿臉黑線的扶了一下包帶,伸手攔車子,一轉身,看見停在她旁邊酒紅色的法拉利。


    隻覺得他像是甩不脫的粘豆包,粘在人身上不願意離開。


    “上次的戲已經拍完了吧?你還要找我磨練演技麽?”毫不客氣的冷冷瞪著她,婁藍相信他八成又是婁月詩派來勸說自己的說客。


    網上的那些人是不是眼睛瞎了?說這個人帥,還說他陽光可愛心地善良?婁藍一直討厭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現在是在大街上,已經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了,她不能真的罵人,“你找我有事兒麽?”


    “你從你家被攆出來了麽?”


    婁藍的聲音異常清脆:“你搞搞清楚,是我婁藍不要他們了。”


    “哦,哦,對不起對不起,我說錯了,那你還好麽?有沒有被他們怎麽樣?”江蕪卻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退縮,隻是有點同情又有點惋惜的望著她:“那你以後怎麽辦,現在住哪兒?要是沒有地方住的話,可以住到我家,我父母都不在,你在我家放鬆兩天,寬寬心,修養一下好不好?”


    婁藍莫名其妙,“不用了,我在酒店有房間,而且有助理陪著我。”


    江蕪一副不太放心的樣子,期期艾艾的:“那你住哪兒?吃飯了麽,沒吃飯的話,我們一起吃頓飯好麽?”


    他這樣子大方不介懷的樣子讓婁藍板的硬邦邦的樣子都有些軟化,上輩子這人就算再如何套近乎,也從未做到現在這樣不顧顏麵,江蕪換種說服方法,“已經有人在拍照了,你也不想明天的頭條是我們兩個吧?”


    腳踩刀尖如婁藍,果然動搖了一下,“我不想吃飯……沒什麽胃口。”


    “我可以載你迴酒店啊,”江蕪非常好說話,以極其紳士的姿態給她開車門,將她輕輕的推進車子,“迴去酒店好好睡一覺,什麽都不要想,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有什麽不開心的,等這段不開心的時間過去了也就自然而然的好了。”


    “怎麽樣,我開車的技術不錯吧?”坐在駕駛室把法拉利開的平平穩穩速度極慢的人毫不在意後麵的喇叭催促,一副大暖男的樣子讓婁藍全身寒毛倒豎。


    “開車別說話。”婁藍看都不看他,今天她的心情真的很不好,若是平時,至少她還能維持與江蕪表麵上的平和,又或許是她還沒有從上一部戲裏走出來,見到這個在戲裏一直和她作對的人就脾氣暴躁,劇中的“喬林”大小姐脾氣上身,直覺就要和他吵架才舒服。


    江蕪被她兇巴巴懟了一句,屏息靜氣,不出聲。


    “你往哪兒開?這是哪兒?”從小在y市長大,婁藍就算再不濟也認得這不是通往酒店的路。


    “藍藍,我帶你見一個人去,你肯定高興。”江蕪恢複了點兒精神,興衝衝地跟她討好道:“咱們y市也是各大演唱會的必經之地啊,我托關係好不容易買了內場前排的票,你不是不開心麽?去聽聽歌就能開心了!”


    “啊?”這輩子都沒觀看過一次演唱會的婁藍懵了,還沒來得及堅持,江蕪已經找到停車位停車,輕輕鬆鬆的拿出一個墨鏡遞給婁藍,拉著她走進巨大的體育場。


    被趕鴨子上架一般帶著進了演唱會現場,婁藍給小芳去了個電話報平安交待行蹤,江蕪舉著兩瓶啤酒和熒光棒爆米花走過來,人越來越多,大概是酒精的影響,也許是氣氛太熱烈,一直沉悶的情緒逐漸被感染著昂揚起來,何況看到後麵那麽多人站著,她卻可以在前排眾目睽睽之下窩在椅子裏。


    於是就幹脆和江蕪一起躲在人堆裏大聲朝對方喊話,今天的演唱會是知名男歌星周成宇的“星球巡航”巡迴演唱會,周大天王出道多年,粉絲不計其數,無數狂熱粉搖著星星牌和熒光棒呐喊,等到大明星出現在台上的那一刻,地動山搖的音樂伴著瘋狂的叫喊聲,熱情的歌聲一同出現,所有人都隻顧著尖叫,亂晃的燈光下誰也看不到,根本不會有人在意他們身邊站著的兩個人到底是誰。


    婁藍覺得自己之前打算躲在酒店裏默默療傷的那種想法真的弱爆了。因為一個人唯有在安靜的時候才能更清晰的感覺到痛苦從出現到消失的全過程,被熱烈的氣氛鼓舞著,她和江蕪一起從座位上站起來,在人群裏亂跳亂叫,沒人在意她的消沉失落,所有人都在狂歡,盡情的享受這一刻的歡樂。


    頭一次,她覺得江蕪這個人或許有改邪歸正的傾向,或者是他對自己使的糖衣炮彈起了一點作用,假如不計較江蕪的目的如何,她還挺感激在這一刻出現在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的。


    這種演唱會當真非常不錯,可以避開人的眼光,毫無顧忌的大跳大笑大叫,隨便放飛自我也不會有人嘲笑,其實還挺開心的。


    開心了好半天,大歌星又換了一首抒情的曲子,兩個人重新坐下來,江蕪慢慢喝著酒,似笑非笑的打量她:“怎麽樣,心情好很多了吧?”


    婁藍眯了一下眼睛,和江蕪大眼瞪小眼,她猜她自己的眼裏一定滿是疏離,實際上江蕪從那雙璀璨清透的眼裏看到的是自己的倒影:“好什麽好,滿場鬼吼鬼叫,遍地狼嚎,吵都吵死了。”


    高高站在台上的歌星正唱到動情的*處,江蕪遺憾的聳起鼻子,像個孩子似的半張著嘴驚訝的“啊”了一聲,嘴裏喃喃道:“剛才不是還挺開心的麽……”


    “真是不懂你們女人的心思啊,為什麽這麽難討好。”江蕪故意說:“周大明星的歌這麽好聽,要是知道有人說他是鬼吼鬼叫,一定要傷心死了。”


    “好了好了,還有完沒完了,能不能專心聽歌?”婁藍忍不住嘲諷,臉上憋了半天的笑意終於露出來。


    “下麵有請一位我一直都很欣賞的樂壇新秀來和我演唱下一首歌曲……”周天王熱情洋溢,口水四濺的介紹接下來要出場的歌手時,江蕪猛地拉了婁藍一下,燈光打在看台上,他俯下身,把耳朵湊到婁藍耳邊,潮濕的薄唇近在咫尺,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快看是誰,我說了要帶你見一個人的,馬上就要出場了。”


    他盯著婁藍的側臉,勉強忍耐著沒有大著膽子湊上去親吻她:“聽說你們在比賽的時候感情最要好,我看前兩天你們還在微博上互動呢!”


    “不會吧……她什麽時候認識周天王的,這麽大的消息都沒跟我說?”看到高台上出現的熟悉的身影,婁藍的腦袋又轟地一聲的炸開了,徐可穿著身長長的抹胸禮服,肩膀和脖頸上抹滿了亮片片,畫著妖冶的舞台妝,自信的出現在周天王身邊。現在這樣子的打扮和她平日裏文藝少女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那低到幾乎能看到胸口全貌的衣服婁藍是沒有勇氣駕馭的,和周天王的貼身熱舞也曖昧的要命……


    她就算是在平常的時間裏和徐可天天互相諷刺互相嘲笑,也沒有想到過徐可放飛自我的方式這麽火辣辣,要不是眼見為實,任別人在她耳邊說一萬遍她也不會相信的。


    “她是你的好朋友吧?唱的果然好聽,差一點點就趕上你唱的好聽了。”江蕪自以為含情脈脈的微笑著跟她咬耳朵。


    婁藍現在根本聽不進去別人說話,看著那個在高台上像巨星一樣唱歌的徐可,一種羨慕和自豪感油然而起,周天王是全民偶像,婁藍算半個歌手,怎麽會不期待有能和天王一起唱歌的機會?現在徐可比她先實現了這個願望,婁藍既替她高興,又有點淡淡的小小的嫉妒。


    現場的氣氛空前熱烈,所有人都配合著歌聲揮舞手中點點亮光的小道具,順著前排往後看去,整個體育場座無虛席,到處都是一片星光閃爍。無數人跟隨兩位歌手的歌聲大聲的合唱,聲音越來越大,很快響徹整片夜空。


    婁藍喘了一口氣,忽然就覺得,自己因為那些自稱為她的“家人”而湧出的那些憤恨和委屈,好像已經完全無所謂了。


    她的*,已經比從前大的太多。她也想擁有這樣的舞台,想在熒幕前留下引人駐足的形象,想展示自己壓抑多年的才華,想自由自在,想揮斥方遒。


    就像……就像閻清霄那樣!


    知道爸媽離婚的時候,知道父親娶了繼母的時候,一個人拚搏遭受挫折,被全心全意疼著的妹妹殺死了的時候。


    被以為親密的朋友欺騙背棄的時候,被導演視作可以隨便欺負的對象輕薄以待的時候,說要同她結婚帶她遠走高飛的男人忽地變了態度的時候,喜歡的男人說不認識她的時候,雙腿癱瘓,被這個世界唾罵遺棄的時候……


    太多了,她甚至以為自己已經要習慣了。但重新活了一迴,她終於把一切都想的清楚,告訴自己這些都不重要。傷害她的人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人,是她自己。


    是她自己,還有真正愛著她,和她愛著的人。這才是最重要的。


    “藍藍,藍藍?”


    演唱會結束了,人們在漸漸的散場,江蕪搖了搖依然在發呆的人,微微用了些力氣。


    “你不會睡著了吧?看你自從聽了你朋友唱歌之後就不愛說話了,怎麽了,不開心了麽?”


    擔心十足的眼神,順著他的眼光望去,江蕪身後是落幕的燈光,男人笑容勉強,望著她的眼裏是根本不掩飾的關切。


    婁藍愣了幾秒鍾才徹底清醒過來,如果這也是演的,江蕪的演技也太好了點。


    他難道是真的關心自己麽?


    莫非是終於看到了婁月詩的不可信,這一迴克服了繼母妹妹的“純真善良”麵具的吸引,真正的沒有任何二心的想和她做朋友?


    婁藍冷笑了一下,冷冰冰地看了江蕪一眼,一把推開他站起來,“謝謝你帶我來看演唱會,已經太晚了,我們迴去吧。”


    “藍藍?”


    “藍藍你怎麽了?為什麽不開心了?”


    “這麽早就要迴去了麽,你還沒有吃晚飯吧,我們一起吃點東西再迴去好麽?”


    她恢複了輕鬆自在,但不代表就可以這麽相信他,也不代表她傻得被人用一場演唱會就輕易收買。


    這種熱熱鬧鬧的地方,偶爾來一趟倒是不錯,但她不是太喜歡熱鬧的人,還是安靜的場合比較適合她。


    “迴去吧,今天謝謝你。”


    她歪了歪頭,把冷冰冰的樣子收起來,踮起腳拍了拍江蕪的肩膀,加快步子走向停車場,站在車子旁邊等著,然後在接下去的一路上都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藍藍,明天,那個明天你還有時間麽?我有個地方想帶你去呢。”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攥住心頭,江蕪把人送到地方,望著柔弱的女子消瘦的身形,卻隻覺得四周唯有她是明媚的,整個世界都仿佛倒過來。


    “剛才我沒攔住讓你喝了幾口啤酒,雖然度數低,但開車還是要小心點。以後不要再這樣不把安全當迴事了。”婁藍轉過身輕聲道。她很怕冷,冬天一到睡覺的時候就手腳冰涼,縮成一團窩在被子裏,一層一層的被子壓在身上也覺得不暖和。


    寒風吹過,婁藍不想在風裏久待,沒有聽到江蕪的迴答,抱著雙臂急急忙忙的進了酒店裏。


    江蕪咧了咧嘴,把剛剛準備好的燦爛的笑容收迴來。他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依然是陽光燦爛、活力四射的樣子,可眼裏的光芒卻黯淡了。看著那個女人走進旋轉門,走到水晶燈照耀的酒店大廳裏,漸漸的走遠消失不見,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抹了一把臉,在服務生催促的聲音裏把車開走。


    “為什麽忽然就與自己這麽見外了呢?明明我們才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本應該最親密的。”


    “是她變了麽?還是我變了?”


    江蕪想著,把紅色的跑車開得飛快,想把那個人和她冰冷冷的眼神遠遠拋在後麵。


    ◇◆◇◆◇◆◇◆◇◆◇◆


    最後一天和婁家人見麵,是在一間茶館的包廂裏。


    趙瑞香沒有跟過來,說是不想再見這個繼女一眼。打扮的難得素淡的婁月詩和婁雲旗一起來了,同時來的還有婁家請來的律師。


    “這份合約你看看,沒有意見的話就簽了它。”婁雲旗的表情很僵硬,婁藍能清楚的看到他老邁的肌膚下牙齒互相摩擦的動作。


    婁藍拿出文件看,婁雲旗一手端著茶,咬牙道:“把你養大真是白花力氣。”


    婁藍嗬嗬笑出聲,一副“你現在才知道已經晚了”的囂張神情,挑了挑眉毛繼續看手中的文字。


    婁雲旗覺得她已經徹底無可救藥了,安靜了一會兒,婁月詩說道:“成年子女負有對老年父母贍養的義務,姐姐你知道麽?”


    婁藍有點頭痛,她今天已經抱著斬斷一切的想法來了,不想在一切差不多塵埃落定的時候都要先和對方吵一架或者決鬥才能解決這一切。


    看到婁藍古怪的眼神,婁月詩變本加厲:“我問過律師了,贍養義務是法定的,就算你要斷絕和我們家的關係,也必須要負起這個責任。”


    她這幅正兒八經的樣子,讓婁藍突然就覺得很想笑。“怎麽了,不繼續跟我玩姐姐妹妹的遊戲了,忍不住了?”


    婁藍歪著嘴角看她,她這輩子都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麽牙尖嘴利,富有攻擊力過,也許真的要謝謝昨天的那場演唱會,把她的那一點點野心放了出來,讓她變得更加鋒利。


    婁月詩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但笑過之後,她的笑臉一點點收迴來:“姐姐別這麽說,我是真心為了你好呀,你想想咱們這個圈子,哪個不需要後台,你不會真的以為離開了婁家,就能天高任你飛想怎麽發展就怎麽發展了吧?”


    “這個不牢你操心。”婁藍不屑的嗤笑一聲以作迴應:“你說的好像從前婁家幫了我多大忙一樣,別忘了你簽的是寰宇,我簽的是華友,你們婁家在華友可沒有任何說話的份。”


    “是,我們在華友沒人,可現在這個年代,都要有點底氣才敢試戲,姐姐你現在比我紅,當然覺得比我強很多,可是未來的事兒誰能說得清呢,這個圈子裏最多的就是爭爭搶搶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咱倆誰能贏過誰,還真是兩說。”


    她說的很有底氣,至少她相信以婁家的財力和人脈,她以後的發展絕對會比婁藍好,哪知道婁藍默默看她半天,表情居然有點憐憫:“那我就等著吧。”


    婁月詩這一下何止是生氣,簡直是覺得自己的自尊心被踏在了腳下,瞬間連白淨的臉也紅起來,再也裝不出心平氣和的樣子:“你給我好好等著!”


    婁藍翻了個白眼,有毛病,自己還沒有一點兒成就就這麽自以為是!她從前就覺得婁月詩有點爭強好勝,沒想到這麽大的人了,還不懂得收斂鋒芒,想必是父母把她寵的太過,讓她根本就意識不到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人比她強。


    “月詩說的對,你可以不繼承我們家的產業,但是贍養費還是要出的。”婁雲旗忽然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家裏根本不缺這點錢,可婁藍當著他的麵欺負了月詩他看的清清楚楚,想到那個在療養院裏也惹得趙瑞香不開心的女人,他就對婁藍沒有好脾氣。


    “贍養費?”


    婁藍差點哈哈大笑出來:“所以我這次迴來,除了放棄我應有的權益之外,還要答應給你贍養費?這算什麽斷絕關係,我是有病麽?”


    婁雲旗的臉僵了那麽半秒鍾,“我養了你這麽大,你真是個白眼狼啊!”


    婁藍氣的要命,已經決定再談不攏就幹脆拔腳走,看來她跟這家子人已經到了沒辦法繼續談的地步了。


    還在琢磨要撂怎樣的狠話,包廂門被人輕輕地推開,一個西裝革履,帶著金絲眼鏡的人走進來,看都沒看婁家父女一眼,很是禮貌的跟婁藍打招唿:“請問是婁藍小姐麽,我是您的律師關繼明,剛剛有些事情要處理一下,來晚了真不好意思。”


    “關繼明?”婁家帶來的律師眼睛亮了起來,瞬間滿眼崇拜的看向他,這個男人長著一雙迷人的鳳眼,舉動間都泰然自若,自成風流。不是他們法律圈的人可能了解的少一些,但隻要在這個圈子裏混的人,誰不知道關既明的大名?


    在他們眼中,關繼明就是絕對至高無上的統帥,是屹立在高峰的王者,是器宇不凡,英俊瀟灑,高大瀟灑……是一個不敗的神話!


    傳說這位世家子弟祖上姓瓜爾佳氏,建國後才改了姓氏,雖然如此,作為上一代皇族的後人,他還是有著無可匹敵的人脈和卓越的學識經曆。


    關繼明跟婁藍問了一聲好之後,幹脆的就拿過那份協議看了起來。婁家的律師頓時滿臉通紅,這份協議是他主筆擬的,關繼明看他的協議,在他看來就像小學生被老師檢查作業。果然關繼明拿出紅筆開始圈圈點點,把協議甩迴去給婁家人的時候這位已經喪失了原則的律師一把就抓住了協議,打算永久珍藏,作為以後炫耀的資本。


    “剛才我在門口的時候聽到,您不打算放棄贍養費。”他平平淡淡的敘述事實,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像是背書一樣道:“的確如您所說,子女對父母贍養的義務是法定的,除非父母犯有嚴重傷害子女感情和身心健康的罪行的,原則上喪失了要求被害子女贍養的權利。所以如果您不打算放棄贍養費的要求的話,我們會以虐待子女的罪名起訴你,據我所知您的虐待行為造成了我當事人身體上的傷害和心理上的恐懼,您的情感虐待和經濟剝奪侵犯了我當事人基本的身體完整性,給她造成了創傷性的心理症狀,這種創傷事件摧毀了我當事人的信心,使她經曆了無助感和孤獨感。《刑法修正案(九)》裏寫的很清楚,虐待被監護、看護的人,情節惡劣的,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關繼明滔滔不絕,盡管知道他實際上是在強詞奪理,因為關繼明的條理清晰,侃侃而談,婁家請來的律師也依然用一種崇拜的目光看著他,他感覺一被關繼明盯著就有如自己進入了被瞄準的範圍,他成為了那個被上了膛的獵槍指著的獵物。


    沒有任何與之相抗的決心,腦子裏一片混亂,連自衛都做不到,哪裏還談的上還擊?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和他的事務所都沒有能力對抗這個男人時,律師立刻對婁雲旗道:“對不起婁先生,這個單子我可能接不了了,很抱歉,您們還是另請高明吧。”說著就夾著公文包,捧著那份被傳奇人物批改過的協議一溜煙衝出了包廂。


    關繼明掏出筆,在空出來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既然這樣,我們繼續來商討一下我當事人應當繼承的遺產部分……”


    ◇◆◇◆◇◆◇◆◇◆◇◆


    從包廂出來後,婁藍還有些暈暈乎乎的,她像看著外星人一樣看著這位神勇不凡忽地冒出來的律師,很是懇切的感謝他:“今天真的是太感謝您了!要不是您,我大概真的就已經放棄了。”


    關繼明搖搖頭:“都是小事一樁,婁小姐不用介意。”


    “可能對您來說是一件小事,但對我而言真的非常重要。不管怎麽說我都要謝謝您的幫忙,其實婁家的股份和遺產我都不在乎,隻要能清楚明白的和他們斷絕關係我就滿足了。”婁藍誠摯的看他。


    “正因為你不在乎,所以我也挺遺憾的,其實我們還可以再爭取一下……”關繼明很是不甘心他的能力沒有發揮到百分之百。


    “真的不用了,我已經徹徹底底和他們沒了關係,這樣就夠了。”婁藍滿足的笑,她手裏的協議簡直包羅萬象,任何一種可能性都被提到並被寫清處理方式,從今以後不管婁家再發生什麽事情,她都可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輕輕鬆鬆的做自己。


    “既然是這樣,有個人讓我帶句話給您,閻先生說,讓您結束了這邊的事情就早點迴家。”還是平板無波的語氣,看著她的鳳眼裏卻閃過了幾分戲謔,關繼明眯了眯眼,又補上一句:“我看八成是他想你了。”


    一瞬間,婁藍紅了臉頰。


    關繼明和她握手道別,他的手修長而溫暖,婁藍看著他迷人的鳳眼心裏想的卻是另外一個人,另外一雙同樣迷人的眼睛。


    在親人的圍攻下她沒有哭,在父親的冷漠下她沒有落淚,在這個陌生的男人提到閻清霄的時候,她不由自主的卻紅了眼圈。


    ------題外話------


    好困==看我眯著眼睛打字


    明天有突發狀況要早起,所以我,又不,捉蟲了……你們一定要原諒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娛樂圈之天凰巨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垂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垂文並收藏重生娛樂圈之天凰巨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