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輦上的侍女少英點頭,揮手道:“老爺自己當心,皇帝那邊我會交代清楚。”


    裘水鏡轉身走入夜色中,他對少英很是放心,他雖然暫時迴不去,但是少英代他迴去見皇帝,一定可以將他與皇帝的關係處理得很好。


    馴龍者與那頭陸地燭龍商議完畢,許給燭龍三倍的夥食,燭龍這才答應下來。


    燭龍張口,吐出一枚龍珠,龍珠光焰如炬,照亮前方十多裏,發出悠揚的龍吟。


    那馴龍者見到裘水鏡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連忙叫道:“燭龍要發車迴去了,再不上車,便把你丟在這荒山野嶺了!”


    裘水鏡揮了揮手,沒有迴頭。


    那馴龍者大怒,高聲道:“你這人,怎麽不聽勸?整個朔北完全崩壞了,到處都是劫灰怪!迴朔北,就是等死!”


    裘水鏡哈哈大笑,身影被拉得很長:“朔北崩壞?我此去,便是力挽崩壞之勢!”


    狂風唿嘯,大風中裘水鏡揚手,把帝平讓陸太常陸昊交給他的聖旨丟了出去!


    “皇帝的旨意,我為何要聽?帝平,是你在求我,不是我求你!”


    裘水鏡像是放開了一切束縛,放聲大笑。


    那馴龍者呆了呆,縱身跳到龍首上,坐了下來,拍了拍燭龍腦袋,大聲道:“不用管他,我們走!”


    燭龍奔行,在曠野中折向,返迴驛道。


    龍珠在它口唇間照耀前方道路,燭龍帶著背上的旅客,駛入茫茫的山野。


    朔方城,李家侯府,朔方侯站在神仙居的露台外,身後便是李家的鎮族神兵,以及李家的一眾將士。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手掌握緊,又自鬆開,又自握緊,又自鬆開,手心裏是濕噠噠的冷汗。


    “朔方之亂,無比兇險。”


    他目光如同蒼鷹,盯著遠處的武家,低聲道:“武原都,你在等待出擊的時機嗎?”


    朔方侯的額頭也出現一滴滴冷汗,他身後的鎮族神兵乃是李家守護朔方有功,皇帝賞賜的聖物,誅神坊。


    誅神坊是一座門戶,如同天門鎮的天門,有五道門,每一道門皆是一麵牌坊,上麵烙印著李家先祖的豐功偉績,征戰殺伐的身姿。


    五門,代表朔方五個古老世家。


    當年追隨李家先祖的其他幾個世家,也各有鎮族的性靈神兵,都是元朔的皇帝所賜。


    誅神坊的威力非凡,五道門戶中皆有方孔,可以將刀槍劍戟之類的性靈神兵插入方孔中,便可以爆發出神威,專殺性靈,斬殺鬼神也不在話下!


    當年的元朔皇帝將此寶賜給李家,褒獎他們守在朔方,像是守住元朔的門戶,抵禦外敵,所以將此寶賜給他們。


    但即便是背靠如此強大的性靈神兵,朔方侯還是沒有任何勝算。


    因為他知道,無論朔方亂得有多狠,他都不能出手,他隻能讓侯府中的李家靈士出擊,去平定劫灰怪之亂。


    因為,他隻要一動,遠處武原都也會出動!


    他已經看到,武家的神仙居上空陰雲密布,雷霆交加,雷光亮起的一刹那,可以看到巨大的龍形生物在裏麵遊動!


    那是武原都的神通!


    “武原都在等待我暴露破綻。現在他師出無名,隻能讓七大世家的子弟化作劫灰怪四下屠殺,製造混亂。”


    朔方侯額頭汗珠一滴一滴從眼角滑落下來,他身後,李家的眾多驪淵、天象境界的高手守在誅神坊的四周。


    “混亂之中,隻要有機會,他便會對我痛下殺手!”


    朔方侯心如明鏡一般,劫灰怪作亂,是為了給帝平栽贓,帝平失德,上天震怒降下天災,七大世家舉義旗起義,反抗暴政。


    他朔方侯自然也是帝平的爪牙,暴政的一部分!


    “所以,隻能任由小輩去平定劫灰怪之亂,我不能露出任何破綻!”


    朔方侯高度緊張,即便看到李牧歌、李竹仙等人在劫灰怪的攻擊下岌岌可危,也不敢出手營救。


    即便他看到武神通所化的劫灰怪扭曲了雲橋,李牧歌、李竹仙等人從橋上跌下,即將粉身碎骨,他也沒有搭救。


    他不能給武原都這個機會。


    當他看到蘇雲站在雲橋端頭,遠遠而來,操控朔方樓宇,鎮壓武神通,解救下李竹仙李牧歌等人時,他這才鬆了口氣。


    “蘇士子,多謝了。”


    朔方侯壓力稍減,心中默默道:“隻是這一夜,恐怕我們幾家要兇多吉少了……”


    就在這時,他突然微微一怔,隻見一股狂風吹來,空中一道黃色畫卷飄動,上麵還有字跡。


    朔方侯心頭一跳,急忙看去,隻來得及看到零星幾行字。


    “這是……”他心頭劇烈跳動。


    葉家、彭家、朱家、呂家等世家的家主也是緊張萬分,但好在蘇雲飛速趕來,將一座座陷入動亂的樓宇群落封鎖,將劫灰怪鏟除。


    這些世家騰出人手,支援其他樓宇群落,朔方城內的動亂,漸漸平息下來。


    文昌學宮。


    十錦繡圖飄起,接著落地,與文昌學宮相容。


    左鬆岩坐在文昌帝君殿的門檻上,目光深邃,靜靜地看著學宮的山門。


    學宮的山門前,童家老神仙和童慶雲站在那裏,身形沐浴在劫灰燈的燈光下,一動不動。


    左鬆岩也是一動不動。


    朔方城中一片大亂,他沒有讓學宮中士子前去平亂,隻讓塗明、閑雲等幾個首座西席出擊。


    現在的文昌學宮隻剩下為數不多的西席先生,以及學宮士子。


    而他麾下的瓢把子,則都已經被他遣返,迴到十七州一百零八郡。


    朔北大亂,劫灰怪四處燒殺,吞噬百姓,地方勢力一時片刻間無法平亂,所以他隻能調動綠林的力量,去平息劫灰怪的動亂。


    “但是,這場動亂不容易平息啊。”


    左鬆岩眼中光芒幽暗,看著夜幕下一條條巨龍行走在陰暗中,悄悄潛入文昌學宮。


    “倘若地方上的劫灰怪之亂被平息,還則罷了,若是沒有平息,其他州郡被劫灰怪殺得一敗塗地,那麽朔方便危險了。”


    文昌學宮中突然山河陡變,轟隆震動一下,神龍慘死。


    左鬆岩還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若是其他州郡的劫灰怪恢複到巔峰狀態,殺入朔方的話……”


    他的麵色更加陰沉,更為危險的是朔北塞外的異族。


    李、呂、葉、彭、朱等半魔將軍越過天市垣來到塞外,堵截異族大軍數十日,這是令人側目的成就。


    但是他們廝殺得越久,魔性便越重,天劫降臨的越快,天劫便越兇狠!


    算算時間,這五位老祖隻怕已經堅持不住了。


    倘若這時候塞外的異族突然越過了天市垣,從天市垣中殺出,整個朔北都將淪陷!


    “水鏡,你便這麽貪戀皇帝給你的權力嗎?”


    左鬆岩目光愈發暗淡,低聲道:“你在這裏的時候,我可以安下心來做任何事,哪怕是去拚命。你離開之後,我便謹小慎微,甚至不敢去與童慶雲碰麵。我甚至不敢走出文昌學宮,我不知道,這個新來的陸太常是否靠得住,我甚至不認為薛聖人、朔方侯可以靠得住!”


    他喃喃道:“你是我們朔方勢力之中唯一清白的一個,其他人,都藏著齷蹉。你若是不走的話,我敢和他們合作,他們也敢與我合作,但是你離開之後,我們彼此間的齷蹉……”


    他眼角抖動。


    這時,一股邪風吹來,吹得文昌帝君殿內的燭火飄搖不定,風中一張黃色畫卷飄飛,飄入帝君殿。


    那黃色畫卷隨著風兒在帝君殿中飄飛,左鬆岩仰頭看去,隱隱看到“奉天承運”的字樣。


    左鬆岩追上前去,正要探手將那聖旨抓住,突然聖旨飄出大殿,翻轉著飛下山去。


    左鬆岩心中一動,沒有追趕。


    那道聖旨飄到山門前,從山門中穿過。


    童慶雲仰頭瞥了一眼,轉身便走,童老神仙心中一驚,連忙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飛速消失。


    而在天方樓神仙居前,陸昊陸太常迎風而立,默默的注視著陷入混亂之中的朔方,隻見蘇雲一行,一個人,一個妖,一個怪,竟然將朔方城的劫灰怪動亂平息得七七八八。


    “裘水鏡,你收了個好弟子啊。”


    陸昊陸太常露出笑容,悠然道:“可惜,你配不上他。你太淺薄了,你鬥不過我,你的弟子雖然有點潛力,但是……”


    突然,一股涼風吹來,一幅黃色的畫卷悠悠飄蕩,飄落在他腳下。


    陸昊目光落在那聖旨上,瞳孔驟縮,隻見聖旨上除了皇帝的旨意,詔裘水鏡迴宮麵聖之外,還多出了一行字。


    “我迴來了!”


    陸昊陸太常眼角抖了抖,猛然轉身看向神仙居。


    此刻的天方樓神仙居,宛如一個深不可測的深淵,邪惡,猙獰,似乎裏麵藏著一頭無比恐怖的魔怪!


    “水鏡大人,你在裏麵嗎?”陸昊陸太常哈哈大笑道。


    神仙居中沒有任何聲音,陸昊眼角抖動,試探著邁出腳步,向神仙居中走去。


    這時,裘水鏡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語氣平淡道:“陸大人如此小心,莫非在防備什麽?”


    陸昊急忙轉身,裘水鏡正站在他的身後。


    “哈哈哈哈!”


    陸昊張口大笑,然而卻皮笑肉不笑:“水鏡大人你不是應該早就到了東都嗎?怎麽又迴來了?”


    “我在半途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裘水鏡不鹹不淡道:“我手中沒有八麵朝天闕,借蘇雲來糊弄皇帝可不成,他是仙體,我沒有朝天闕可創造不出仙體來。所以……”


    陸昊笑道:“所以?”


    “所以我迴來碰碰運氣,說不定便能奪得幾麵朝天闕,迴東都麵聖。”


    裘水鏡道:“這幾日,我沒有地方可去,因此隻得與陸大人住在一起。陸大人,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


    陸昊哈哈笑道:“水鏡大人永遠住在這裏我也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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