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淪陷得真快,節操全無。”


    蘇雲遙望一番,搖頭道:“但願他不會學靈嶽先生去偷肚兜,學寫什麽淫詞浪曲,敗壞野狐先生的名聲。”


    他很難想象,忠厚老成的花狐跟著靈嶽先生張口吟詩的場景。


    遠處,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各自施展手段,試圖捕捉那些靈器,池小遙在一旁監督指點,時不時出手幫忙。


    但三個小狐妖成長得很快,她幫忙的時候很少。


    蘇雲看著這一幕,內心平和,心中悠然:“那天晚上,不平問我會不會離開他們,我說不會。但是現在倒是我擔心他們會離開我,他們終究是要長大了……”


    他很欣慰,照顧花狐,照顧三個小狐妖,是他對老苟夫婦的承諾,也是對野狐先生恩情的報答。


    但更多的,是因為他早已把花狐把三個小狐妖當成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家人。


    看到狸小凡青丘月等人能夠早早自立,能夠尋找到自己的方向和道路,他心中既有失落也有欣喜。


    他掃視四周,數百士子正在四處搜尋靈器,降服靈器的士子也不在少數,有人激動莫名,有人因為有了自己的靈器哽咽落淚。


    “這些貧寒之家的士子,為了得到一件靈器,不惜性命也要闖一闖雷擊穀。他們中,有些人明知道這是林家的陷阱,明知道自己可能會成為祭品,但也要前來。他們為的不是靈器,而是得到靈器後提升自己的實力,讓自己能夠得到更多的機會。”


    蘇雲迴頭,看了看與花狐說話的靈嶽先生,心道:“靈嶽先生是一個非常獨特的人,厄運纏身,但是卻心有大仁大善,給了他們這個機會。”


    從一開始,靈嶽先生的目的便是破壞林家此次血祭和收寶。


    他以自身的特性,引著雷雲進入深淵,又調戲林素衣,與林素衣大戰,借機破壞林家老祖留下的封印和禁製。


    不過,他應該隻是憑著一腔熱血而來,沒有周密的計劃。


    蘇雲無意中打死了林清逸,導致林家老祖的煉寶提前終結,四足方鼎被破壞,補全了他的漏洞。


    那時靈嶽先生才開始借機破壞雷層中天地元氣所化的四足方鼎,讓林家寶物連複原的機會也沒有!


    同時,靈嶽先生也是一個最大方的人,他明明可以將數千靈器掌握在手,卻故意放出去,成全來此地曆練的窮苦士子。


    他明明是一個聲名狼藉的人,背負著罵名,卻做著大善之事。


    “蘇士子!”


    靈嶽先生向這邊走來,竭力控製著自己的力量,將滾滾黑煙收入自己的靈界,免得為蘇雲召來厄運,但還是不能完全收攏,導致頭頂一朵黑雲。


    花狐跟在他身後,頭頂也有黑雲一朵,隻是小了些。


    靈嶽先生渾身上下一股玩世不恭的味道,渾然沒有大儒的風範,笑道:“這次大考第一人,是否要入我儒學院?”


    蘇雲見禮:“先生抬愛。隻是我的性靈神通已成,儒學院不太適合我。”


    相比靈嶽先生,他反倒有一種儒雅風範,這是跟隨野狐先生讀書學來的,隻有他的脾性爆發時,才盡顯桀驁。


    而靈嶽先生則活脫脫像是街頭無賴穿上大儒的衣裳,沒有半點正經模樣。


    靈嶽先生大冬天揮著折扇,邁著八字步,邊走邊談,笑道:“也對。你的功法古怪,我看不穿,你的神通更是古怪。我做事看似沒規矩,但實則一舉一動都在規矩之中,你看似死板,遵循各種規矩,但其實最不守規矩,總想把所有規矩打得粉碎。”


    蘇雲仔細想一想,他們倆的確是這樣的人。


    “二哥,你怎麽就黑了?”蘇雲還是忍不住,低聲詢問花狐。


    花狐很是羞愧,悄聲道:“他問我肚子裏有墨水嗎?讓他看看。然後我就黑了。”


    蘇雲錯愕。


    “一百五十年前,天市垣墜龍,那時天降大雪,整個朔方也都是冰天雪地,受了雪災,民不聊生,饑民多有餓死,路邊都是屍體。”


    靈嶽先生仰起頭,看著天空怔怔出神,道:“我翻閱朔方誌時,讀到那時武帝得到雪災的消息,於是命欽差押解糧草錢財,前來賑災。不過朔方誌中沒有記載的是,這位賑災的欽差,改頭換麵,改姓了林,就是現在的林家的祖輩。也是他在那時發現雷擊穀的寶藏,打算用雷擊穀煉寶。”


    蘇雲微微一怔,不知道他為何告訴自己這些,思索片刻,問道:“靈嶽先生,林家賑災,成果如何?”


    “百姓流離失所,易子相食。”


    靈嶽先生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道:“你看這數千口靈器,大部分都是青銅色的,其實那並非是青銅,而是青虹幣鑄煉而成。想要煉成這麽多靈器,借寶地煉成一尊四足大鼎,作為鎮族之寶,你覺得需要多少青虹幣?賑災的錢,就在這裏。”


    蘇雲停下腳步,默默無語。


    靈嶽先生把林素衣的肚兜放在鼻翼下嗅了嗅,道:“林家從林欽差那一代起,曆經了三代,終於成了世家,有了寶地,還想要一件鎮族之寶。哪裏有這麽便宜的事情?除了林家,還有周家、陸家、文家、田家、武家、童家,不都是從那次雪災中得到好處,後來成為世家的嗎?”


    他向遠處走去,悠然道:“有些事情,他們後人不記得,但是有人幫他們記得。花狐,走了!”


    花狐向蘇雲揮了揮手,蘇雲微笑揮手,心中默默道:“有些世家,占據了最好的資源,有權,有錢,既吃人,又想得利,又要名望,而且還想著索取。”


    “有些人,背負著罵名,世人的誤解,卻還孜孜不倦,不求迴報,做最髒的活,最危險的活,背最黑的鍋。人與人,真是不一樣!”


    他向池小遙、青丘月他們走去,心道:“一百五十年前,林家先祖是欽差,前來賑災,而那場雪災卻是由領隊學哥等人召喚龍靈時,把人魔的性靈也召喚過來引起的。”


    他的腦筋轉得越來越快,心道:“人魔梧桐與真龍大戰墜落在墮龍穀,領隊學哥與一眾天道院士子奉武帝命前來格龍,隻剩下領隊學哥活下來,將人魔和龍靈封印在葬龍陵。林家先祖來朔方賑災,發現炎龍從地底飛出,於是貪汙賑災錢財打造雷擊穀寶地,試圖煉成鎮族之寶。”


    “靈嶽先生說,朔方的世家,周、陸、文、田、武、童等世家,也都是起自一百五十年前!”


    “一百五十年前,領隊學哥封印人魔和龍靈之後,走出天市垣,他的第一站應該就是朔方!”


    “這裏麵一定有什麽聯係,極為關鍵的聯係!他與林、周、陸、文、田、武、童這七大世家一定存在什麽聯係,甚至有可能他便是某個世家的老祖!”


    蘇雲目光猛地變得無比明亮,心花怒放:“左仆射問起時,我告訴他,劫灰案、人魔案和這場雷擊穀案,都是同一個案子,這個借口是否能糊弄過去?是否能多拖延一段時間?”


    他越想越是開心:“左仆射如果還不滿意,讓我查其他案子,我便告訴他,雪災案,墮龍穀案和葬龍陵案,與人魔案、劫灰案、雷擊穀案,也都是同一個案子。如此一來,妥妥的可以拖延半年時間!左仆射一定無話可說!”


    他滿麵笑容,來到池小遙、青丘月等人身邊,問道:“小凡、不平,你們得到靈器了嗎?”


    三隻小狐妖興奮莫名,立刻向他炫耀他們收獲的靈兵。


    狸小凡得到了一塊龍驤環佩,是龍馬形狀的環佩,不過蘇雲看著這龍驤環佩,總覺得這龍驤就是那隻把自己踢得服服帖帖的貼在牆上的那頭龍馬。


    狐不平得到的一口青虹龍紋吞口劍,背在身後比他還高,走路時稍微快一點便會把自己絆倒。


    青丘月得到的是螭龍銜尾鐲,戴在手腕上,很是精美。


    池小遙卻沒有去捕捉靈器,蘇雲詢問,池小遙搖頭道:“我家不缺青虹幣,煉製靈兵的錢也有。根據自己的需要打造的靈器,才是最好的靈器。”


    蘇雲心頭頓時被貧窮感占滿。


    “蘇師弟,你為何不收獲一兩件靈器?”池小遙也有些納悶。


    蘇雲拋了拋小木頭盒子,笑道:“因為我有了更好的。”


    木頭盒子化作無數塵沙他指尖流動,化作一條小小的蛟龍,趴在他的肩膀上,活靈活現。


    池小遙很是羨慕,又有些自卑,心道:“天門鎮真有錢,我家和他家不是門當戶對,我家太窮了……”


    天色將晚,雷擊穀附近人數絲毫不見減少,反而又越來越多的趨勢,不少士子點著燈火四處尋寶,更多士子從較遠的地方趕來。


    蘇雲、池小遙等人則離開雷擊穀,來到那鳳攆前,那頭老鳥妖把破樓放在一邊,正在教三隻幼鳥讀書寫字。


    見他們來了,那老鳥妖慌忙起身,現出原形,把三隻幼鳥攆入破樓裏,背起破樓,道:“幾位士子,適才我在等你們的時候,抓到一口靈器,可以留給我家孩子做傳家寶了。”


    “恭喜恭喜!”蘇雲笑道。


    那老鳥很是開心,道:“就看他們三個誰能上好學,就傳給誰。對了,雷擊穀四周的山,怎麽都塌了?”


    池小遙道:“靈嶽先生弄塌的。”


    “原來如此,難怪像豬啃過的一樣。”


    那老鳥奔跑兩步,振翅騰空而起,向朔方城飛去。


    蘇雲向下望去,隻見下方的雷擊穀果然像是豬拱過的一樣,四周的山川破破爛爛,大地高一塊低一塊,坑坑窪窪。


    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雷擊穀陷下去的大坑中碎石亂飛,突然嘭的一聲巨響,一個女子破土而出,正是林家的二當家林素衣!


    她衣衫不整,立刻催動神通,以道法化作流水掩住身體。


    “靈嶽!我林家與你沒完!”她連連吐血,雙手掩胸,閃身離去。


    蘇雲和池小遙先迴到杏林藥材鋪,董醫師為蘇雲檢查換藥,又抽了一瓶血,蘇雲與池小遙帶著青丘月他們去街上吃飯,吃得小家夥們肚子滾圓,這才返迴文昌學宮。


    到了學宮後,天已經很晚了,他們還未迴到山水居,蘇雲便見到閑雲道人與塗明和尚站在路邊的劫灰燈下,遠遠衝著他們招手。


    “蘇士子,左仆射有請!”塗明和尚笑眯眯道。


    蘇雲心頭一突:“弄塌雷擊穀群山一事,不能怪罪在我頭上吧?雖然好像是我弄塌的,但早晚也是要塌的……”


    他讓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先迴山水居,硬著頭皮跟著閑雲和塗明向文昌殿走去。


    蘇雲來到文昌殿時,左鬆岩正在給文昌帝君上香,很是恭謹。


    文昌殿供奉的是文昌帝君,這位帝君蘇雲在無人區中見過,是個捧著書的老者。


    左鬆岩後退一步,對著文昌帝君拜了拜,道:“閑雲、塗明,你們去門外守著,不要讓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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