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壽王婚禮盛況,直到秋天,雲中的家書寄到劍南時,姐弟倆才能匆文字間窺見一斑。獨孤皎皎給照念完信,挑了挑眉:“中哥還真是……”


    照倒是不懂那些情竇初開之事,隻一個勁兒歎道:“誒,壽王顯的婚禮一定有許多有趣的事情吧。”一臉遺憾表情。皎皎瞥了他一眼,問道:“怎麽著,你想迴長安去麽?”


    照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倒是爽爽快快地說道:“算了,還是這邊有趣。章仇大使的長子好像也快結婚了,去看他們的就好了。長安還是太無趣。”說罷跳起來抄起手邊木劍,哼哼哈哈比劃了一套把式。


    獨孤皎皎笑:“章仇大使家的婚禮再恢弘繁華,又怎能越過壽王顯的大婚?”


    照翻了個身,一把木劍在手裏挽出個花兒來,咻咻兩下,舞得花枝招展:“那也沒勁兒!”


    獨孤皎皎摸了摸自己已經有些幹裂的臉頰,歎息一聲,這孩子還真是一點都不在乎高原上的惡劣條件,倒成了一個武癡了。想當年在長安他可是最喜歡熱鬧、人多的地方,結果送到軍營一改造,整個兒改頭換麵了都。


    她把腿盤起來不去理照,又將雲中的信翻著讀了一遍,確認東宮和楊十一那裏沒有什麽事情發生,才收起來。


    “六娘,照!”帳門被掀起,蔣漣跳了進來。獨孤照舞劍舞得正歡,差點沒收住手,木劍朝著蔣漣麵門襲去。照的武功走的輕快路子,那木劍風馳電掣的。蔣漣大吃一驚,驀然往後一仰倒,堪堪躲過。待他直起腰來,哢嚓一聲,讓他也不滿發出的“哎喲”的悲歎:“腰閃了!”


    罪魁禍首獨孤照卻沒事人似的收了招式,斜著眼睛抬頭看他:“啥事兒!”


    蔣漣瞄了一眼坐在盤腿坐在床上的獨孤皎皎。她這兩個月像個小子似的和他們一道訓練,如今頭發一束,穿著個積了灰的軍裝,臉上灰撲撲的,和照長得真是像,連那傲嬌的小表情都一模一樣。他剛從父親那裏聽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急著想要告訴獨孤家姐弟,不過進了帳篷,倒是心思一迴轉,決定賣個關子,便把一直噙在嘴邊的笑意硬生生壓了迴去。


    獨孤照有些不耐煩:“咋啦!”他在軍中待久了,和營裏來自山南海北的各路府兵混在一道,口音都有些串味兒。他一手執劍,一手去扯蔣漣的衣服,追問。


    蔣漣扁了扁嘴,剛做出一副失落表情想要說話,坐在床上的獨孤皎皎下了地,走過來抬著臉一臉了然:“是二叔有什麽好消息?”


    蔣漣一下子泄了氣,他還想逗逗獨孤家姐弟呢,卻直接被獨孤皎皎給拆穿了。不過倒也不用壓抑著笑意,一下子全都給顯露出來,笑得幾乎都能看見他粉紅色的牙齦:“你怎麽知道的啊?”


    獨孤皎皎斜睨了他一眼,別當她沒瞧見,他剛跳進來的時候整張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子後頭去了,肯定是件大喜事!可如今軍中能有什麽喜事呢?


    八月初的時候北邊傳來消息,蟄伏了一年多的吐蕃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這幾年,突厥分裂,自己個兒內鬥都鬥不清楚,因此那幫草原上的蠻子暫緩了對河西走廊的侵略。倒是吐蕃,竟然漸漸一統,然後開始朝著四麵八方擴張起來,朔方的大敵從突厥換成了吐蕃。獨孤家的二叔任朔方節度使偏將,本以為突厥奴走了,朔方能安生點,誰知道吐蕃人又來了,弄得他好幾年過年都沒迴得了長安。二叔家三個孩子,都跟著二叔在朔方帶著,二叔長子隻比容與小一歲,名叫齊光,繼承了乃父的衣缽,已經開始隨軍征戰了——自然也成了照的偶像。


    前幾日,朔方靠近劍南一代遭到吐蕃侵襲,齊光和二叔領兵抵禦,消息傳到劍南大營,獨孤姐弟還擔心了一陣,劍南這邊也在密切關注吐蕃動向。


    獨孤照一瞧蔣漣笑成那樣,又聽阿姐提到二叔,立刻就激動起來,把手中木劍嘩得一甩,撲上前去,幾乎要將蔣漣撲倒:“是二哥打贏了麽!”


    自從他知道齊光參了軍開始上陣殺敵,就開始親昵管他叫二哥,叫得好像齊光是他嫡親的兄長似的,後來朔方戰事傳到劍南,他每天都得二哥長二哥短的,家中的容哥和中哥一個都不要了。


    蔣漣被他揪著衣領子差點一個趔趄栽倒,獨孤照雖然年紀尚小,可到底在軍中練了一年多了,一身結實的肌肉,這一撲的勢頭可不容小覷。幸虧蔣漣也是習武的苗子,往後退了一步紮了個馬步才紮穩。


    “二哥是不是贏了!”獨孤照比自己贏了都開心,糊在蔣漣身上不肯下來了,一定要他親口說出來。


    獨孤皎皎看不下去了,揪著他的領子把他拽下來,抬起頭來,語氣倒是恭謹了些:“蔣漣哥,是不是二叔的好消息呀。”


    蔣漣用力點頭:“是呀!剛才我阿耶告訴我說,蠻子都給趕迴去了,你二哥立了功,升作校尉了!”


    “哦嗷嗷嗷啊!”獨孤照高興地都要蹦起來撞到帳篷頂,“校尉!二哥是校尉了!”


    獨孤皎皎也開心極了,本想矜持一點,可想到二堂兄小小年紀就得了校尉軍銜,一張嘴就情不自禁地咧開了,露出一排白牙來。


    獨孤照簡直要高興瘋了,把胸前的衣服一掀,拎起木劍,就要衝出帳子去:“哦豁!老子要去找章仇牧!我二哥是校尉啦!”


    章仇牧的兄長雖然也是節度使的兒子,可是目前還沒掙到什麽軍功,因此在軍中也不過是個無名小兵,章仇牧本人就更不必說了。


    獨孤皎皎素來知道自家弟弟同章仇牧不對付,這會兒肯定是要向那個小子去炫耀一番的,便縱了他,隻在後頭遠遠囑咐一句:“下手注意分寸啊!”


    獨孤照被朝她頭也不迴,就揮了揮木劍示意了一下:“曉得啦!”說罷一溜煙躥得沒影了。


    蔣漣也為他倆高興:“得了,估計照這兩天做夢也是要當校尉了!”


    獨孤皎皎表示同意:“那是!”


    蔣漣又說:“不過我聽大使說,那幫蠻子在朔方吃了大虧,估計退迴來的時候會來劍南揩一把油水,他們總是這樣,東拉西湊總得弄點什麽迴去的。所以估計一會兒全營戒備的命令就要下來了。”


    獨孤皎皎點點頭:“是麽?”她在軍營裏待得久了,對打仗這事兒也是一知半解的。不過這邊是劍南大營,不是正兒八經的前線,還算是比較安全的後方,她倒是不擔心什麽。不過照要是知道了這個消息,隻怕會纏著阿耶上前線去。


    二哥剛剛在前線掙了軍功,拿了個校尉,把二哥當初一貫偶像的照,此事內心定是滿心滿眼的也想為國立功。隻是他才乳牙都沒換完的年紀,雖然極有天賦,可以他目前的武力值根本不夠上陣砍蠻子的。就怕他鑽了牛角尖硬是要上前線,讓劍南道節度使為難。


    所以蔣漣等到照跑出去了才同她說劍南可能有戰事,也是怕照聽到了,不顧一切就沸騰起來。


    獨孤皎皎就順便問了句:“劍南這邊前線頂得住麽?會從大營抽人過去麽?”


    蔣漣說:“那幫蠻子在朔方被你二叔殺得隻剩殘兵了,不怕。估計犯不著從大營抽人過去,不過也不好說,我阿耶說……”


    話未說完,營帳又被人掀開了,此時進來的卻是獨孤徹。


    蔣漣慌忙行了個禮:“禦史好。”


    獨孤徹把他當做晚輩,擺了擺手,環顧一圈發現照不在,微微擰了擰眉毛,不過麵上的表情倒還是舒緩的:“皎皎。”


    獨孤皎皎也知道父親收到好消息了,高興地撲上去:“二哥作校尉了呢!”


    獨孤徹點頭:“是呀,給獨孤家光耀門楣了——不過朔方那邊雖然這次勝利了,隻怕吐蕃不會善罷甘休,劍南這裏局勢也劍拔弩張了。”


    他微微皺了皺眉,看向女兒。女兒和他長得很像,因此他對女兒的感情也深。原來在長安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在高原上吹了幾個月的風,現在已黑了兩度滿臉通紅,讓他極為痛心疾首,恨自己怎麽就把她給帶出來了。


    獨孤皎皎倒是毫不在意自己個兒的皮囊外表,說:“大營那麽安全,怕隻怕照聽說要打仗,不要命了往前衝。”


    “胡鬧!”獨孤徹微微冷了冷臉,但也不得不承認女兒說得沒錯。他的確為自己的侄子獲得軍功感到驕傲,卻也在隱隱擔心自己那個從來都管不住的兒子。建功立業的種子不知道何時在獨孤照心中埋下的,如今的他是滿心滿眼想要上陣殺敵。之前一年多劍南和吐蕃相安無事,他倒是不用擔心兒子哪天背著他上前線,可一旦吐蕃和劍南打起來了……隻怕自己那個倔驢幼子,真能幹出偷馬偷箭上前線的事情來。


    他年紀還小,有些事情拎不清楚,可是做父親的,總會為他擔心。


    他摸了摸女兒束得一絲不苟的男孩兒發髻,說道:“阿耶和章仇大使商量了下,覺得今年吐蕃是有備而來的,所以這邊可能會很危險,就先把你們送到蜀郡去住上一段時間。”


    誒?他方才說什麽,送他們去蜀郡?


    “蜀王是你們表叔,你們可以在王府上先住上一段時間。”


    獨孤皎皎一愣,在劍南大營裏,每天訓練打架瘋鬧,時間久了,她幾乎都快要忘記在長安城裏的步步驚心,這會兒阿耶一提蜀郡,她卻突然迴過神來……她來劍南道,好像就是為了探一探阿耶和蜀王的底細的!


    雖然她如今還是覺得楊十一對蜀王和阿耶的猜測有些牽強,可不知道怎的,內心裏好像卻有個聲音在告訴她,楊十一說得沒錯。


    見女兒愣神,獨孤徹問了一句:“怎麽了?”


    獨孤皎皎趕緊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覺著,若是照知道咱們要離開劍南大營,蜀王表叔那裏住,隻怕要哭鬧無休無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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