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聽了並沒有直接給他解釋,而是四周看了看,把他帶到了一處施工場地,那裏有不少磚塊。然後蹲下來,一言不發的搬磚碼磚。


    不一會兒,便碼出了一座金字塔來。


    “先生碼的是什麽?”朱元璋問道,他還沒有見過這東西。


    “金字塔。”秦宇道,“基本上所有的王朝,都是這種社會結構。”


    指了指最下麵那層,“金字塔最底層的人,數量最多的,就是普通老百姓,和傳統手工業者。他們生產糧食,布匹,養活了上麵所有的人。”


    “上麵的人都不事耕種、不勞作,但人人都要穿衣吃飯。”


    “第一層的普通老百姓承受了所有壓力。”


    “上麵幾層的食物來源,穿衣來源,生活來源都是第一層。所以,上麵那幾層的人員,全心全意的為第一層服務,讓第一層更加牢固,才是健康的金字塔。”


    簡單的結構展示,讓朱元璋看的是一目了然,感歎道:“咱現在算是徹底明白了,以往那些帝王,搞什麽馭民帝王術,有多麽的愚蠢。”


    “隻有第一層牢固了,才能承受得住上麵的壓力。”


    “第一層越穩,王朝的金字塔維持越久。”


    “而馭民術的要旨,是在打壓最底層。底層都不穩固了,王朝的金字塔自然就容易倒塌。那些帝王不想著怎麽加固第一層,反而在打擊第一層?”


    “你說他們蠢不蠢?”


    心中暗暗想道:看來咱對百姓好,實施惠民之策是極其正確的。因為這樣做,是在加固大明王朝的底層根基。


    就算不是出於善心,為了大明江山的穩固,也應該如此。


    “這樣的皇帝還真不少,他們欺壓最底層百姓,自毀根基。”秦宇道,“比如說乾隆皇帝吧,他就在搞什麽三十三兩銀子政策,讓清朝從強盛迅速走向衰敗。”


    “想乾隆那樣的皇帝,並非個例。”


    說完,秦宇又指了指第二層,道:“這第二層,是封建士紳、地主階層。他們距離第一層最近,直接從老百姓那裏攫取財富。”


    “也是他們頭頂最直接的壓力。”


    “如果第二層對第一層壓力過重,照樣會導致金字塔崩塌。”


    “不錯!”朱元璋道,“所以整治士紳地主,是重中之重。”


    “在這裏,很多封建皇帝,又出現了認知偏差。”秦宇道。


    “什麽認知偏差?”朱元璋問道。


    “古代很多帝王,居然覺得第二層士紳地主,才是王朝的根基。”秦宇道,“於是他們提出了,與士紳共天下的口號!”


    “崇禎皇帝一開始就是這麽喊的。”


    “其結果呢,他在最後亡國,上吊的時候喊出了另外一個,天下文臣皆可殺的口號。恐怕在那個時候他才徹底明白,他的老祖宗朱元璋想和百姓共天下的想法,是多麽的英明睿智。自己想要和士紳共天下的想法錯的有多離譜。”


    “不止是崇禎皇帝覺得士紳是根基,就連春秋戰國時期的一些口號裏麵的‘民’指的都是士紳,而不是底層百姓。”


    “因為他們覺得,普通老百姓上不了台麵,翻不起什麽大浪來。而士紳階層掌握了大量的糧食資源,佃農資源。”


    “他們才是中堅力量。”


    “不錯!與士紳貴族共天下的古代皇帝,占絕大多數,甚至全部。”朱元璋道,“他們覺得普通老百姓根本不是王朝的民,士紳才是民。”


    “隻要不耕種不生產糧食的,都不是第一層,都不是根基。”秦宇道。


    “因為士紳地主掌握的糧食,也是百姓生產出來的。他們倉庫的糧食,也要從百姓那裏去收繳,百姓不生產糧食,他們也變不出來。”


    “僅僅在弄清誰才是王朝根基這一方麵,古代很多皇帝都犯了迷糊。”


    “嗯,嗯。”朱元璋點頭。


    “其中的第三層是各級官吏,縣令,知府,布政使司,朝中大員……”秦宇繼續道,“而最頂層的金字塔尖,就是皇家。”


    “不錯,正是這樣的結構啊。”朱元璋連連道。眼睛盯著這座簡易的金字塔,越看越覺得,秦宇簡直就是個神人。


    用幾塊磚,用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極其簡單的‘建築’,就把一個王朝的社會結構,給他展示的清清楚楚。


    這樣的大才,不要說朝堂上找不出來。


    放眼天下都很難找出第二個來。


    其眼界和格局,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向李善長劉伯溫這些‘大才’‘謀士’,絕對不懂這個。他們沒有秦宇縱觀曆史全局的眼界,和高屋建瓴化繁為簡的格局。


    “如果金字塔最底層支撐不住上麵的壓力,金字塔倒塌,最頂層的皇家站不住,那也是必然。”秦宇繼續說道,“而且還有一句老話叫做:爬的越高,跌的越慘。”


    “王朝的金字塔一旦倒塌,舊皇室往往是最慘的,基本上都是被滅族,被盡情羞辱的命運。晉朝的司馬家就被滅族了,宋朝的皇帝被執行牽羊禮……”


    “所以王朝的命運,和皇家的命運緊緊相連。”


    “甚至和民族的命運緊緊相連,崖山跳海,五胡入主中原……”


    “聽先生這麽一說,咱的背脊有些發涼。”朱元璋道。


    “王朝的衰敗和皇室利益息息相關,和民族的利益息息相關,卻偏偏和那些封建貴族沒多大關係。因為他們有錢有糧,可以隨時投降。”


    “帶著錢糧去投降,很容易保命。”


    “明朝滅亡之後,有多少投降清朝的封建貴族?三藩,孔有德,洪承疇……他們一個個不但沒事,還當了大官。”


    “嘉定三屠揚州十日,殺的也是普通老百姓。”


    “所以皇帝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為了民族的利益,也應該把王朝給建設好。至於那些封建貴族,從他們興起的一開始,就是皇家的敵人,百姓的敵人。”


    “不錯。”朱元璋道,“他們從興起的那一刻開始,就禍害朝廷,瓜分皇權。”


    “等王朝支撐不住的時候,他們就投降敵人。”


    “將君王無情的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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