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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從純文人的角度來說,周老先生是覺得今天的狀元比昨天的狀元要功利很多。


    但從理智上來說,周老先生很清楚,宋桃說得沒有錯。


    如今取士,大半已經變成了太學和國子監之爭,生徒皆以入東西二學為優,實在是沒能擠得進去了,才會勉勉強強考慮貢舉這條路。


    如今州學還算好,能勉強撈到幾個入二學點名額,要再出身低一些的,幾乎也就是快沒有指望了。


    所以宋桃貢舉出身的身份才難能可貴。


    大概還是太年輕,總覺得是州府的教學不如京中,鄉野未嚐沒有能人,隻不過是官員一係的傳承罷了。


    到底是沒有混過官場的,這其中的水還深著呢。


    周老先生歎了口氣,很是沉重的拍拍宋桃的肩。


    “如今州府貢舉能中一等已經是大才了,賢侄能一舉考中狀元,當真是......”


    其實原本是想說祖墳上冒青煙的,後來想想似乎這種話又有些怨懟朝廷的意思,周老先生便生生咽了迴去。


    “也罷,今天賢侄來,是高興事,不說這些了。”


    宋桃很想掀桌。


    第一天來聽你嘮嗑,我像重新迴到古代文學課上。


    第二天好不容易勾得你憤世嫉俗了,你倒好,跟我說心情太好不想說?


    開什麽玩笑!


    “後學年輕,於這些事上也不通,但後學愚見,既然鄉貢之中亦能中舉,也不能完全說京中評閱的方式不公平吧。”


    說到底了不就是地方與中央的角力麽。


    天子現在擺明了是不想看到這種局麵的,才會放任自己到地方上來攪局。


    若是沒有天子默許,哪怕自己是考上了狀元,隻怕京中三絕也不會排著隊的跑到自己麵前來轉悠,自己要什麽就給什麽,一點門檻都沒有。


    海口已經誇下了。


    人也已經迴來了。


    再不做出點什麽東西來,隻怕她自己都過不了前輩給他留下的這一大爛攤子。


    周老先生便又歎了口氣。


    “太學與國子監的生徒,大半都出自官宦之家,地方官員入京的尚且還要被排擠,更何況是自州學考中的,若非驚才絕豔,隻怕日子是不太好過,老夫考中之時,情形尚且不甚明顯,但老夫辭官時,兩學之爭便已十分激烈,京中尚且自顧不暇,哪裏來的空位讓與地方,如今殿選還能是陛下欽點,但地方貢舉能進殿選者已是鳳毛麟角,百個之中選一個隻怕是都選不出,哪裏能有機會上達天聽?陛下賢明,但遇到這種情形,隻怕也是束手無策啊。”


    宋桃陪著唉聲歎氣,跟著痛斥一番官員勾結,曆朝曆代都是一個德性,是人類原始的劣根性,跟天子好不好壓根沒有半文錢的關係。


    一旦不涉及到褒貶天子,周老先生也就放開了些,和宋桃大致說了一些當年京中局勢,大概也就是誰誰誰和誰誰誰暗中勾連,誰誰誰又和誰誰誰暗通款曲之類的,都是些陳年往事,再加上周老先生當年在京中官位也不高,能接觸到的人官位也就那樣,宋桃聽得很有些興致缺缺。


    但是再缺興致,也必須打起精神陪下去,才好伺機再把話題牽迴來。


    宋桃連吹帶捧,終於讓周老先生打消警惕,並開始重拾老當益壯之心,想要分天子之憂。


    “陛下開科,是為了取天下人才,不是為了取京中人才,若是取士多取官員之後,陛下開科有何意義?後學有心,想為陛下分憂,奈何人微言輕,即便留在京城,也不過是在翰林院裏供個文職,影響能有多大?後學更怕的是,入官場久了,不得不同流合汙,若非如此,便在官場上待不下去,於改變現狀一條則更是無能為力,索性辭官出京,或許改變一下州學氣象,或許能有不一樣的效果,也未可知啊。”


    宋桃完全不敢提自己那一套投機取巧的理論,隻敢就事論事,然後慢慢偷換概念。


    周老先生摸著花白的胡子,長歎一口氣。


    “賢侄胸懷天下,老朽實在慚愧,若是有什麽是老朽能夠幫的上忙的,賢侄盡管開口,老朽在所不辭。”


    宋桃陪聊兩天,終於撈到了一句口頭承諾,頓時喜出望外。


    不管怎麽說,先把人忽悠過來,至於以後怎麽搓癟揉圓,那就是自己的事兒了。


    到時候自己和他都是一條繩兒上的螞蚱,即便是他想反水表明立場,也得看其他人信不信啊。


    宋桃打蛇隨棍上,當即把自己想於州學之外另設一點,開館授徒的想法和周老先生說了兩句,具體到底教什麽也沒敢細說,重點是以情動之,忽悠周老先生到時候來自己這兒當個客座教授,其他的一概教學工作都不用幹,隻需要坐在裏麵當個吉祥物就行。


    周老先生對於宋桃的腦殘舉動表示出了極大的不理解,但礙於自己剛剛才豪言壯語表示盡力幫忙,更何況宋桃這都不算幫忙,隻不過是抽空過去坐一坐,大概也不會有什麽壞處。


    “......賢侄你確定,到時候老夫真的隻需要在館中安坐,其他一概都不用麽?不用老夫過來幫你講講書?”


    宋桃的提議簡直屬於天上掉餡餅,周老先生對於狀元郎大尾巴狼的屬性還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隻覺得自己到時候恐怕是在吃宋桃的閑飯,不僅主動要求幫宋桃上課,甚至還高風亮節的表示自己如果隻是去坐著的話,可以不要工錢。


    宋桃連連搖頭。


    “後學初來乍到,能蒙駱大人引薦,又得老先生垂青,已經感激不盡,怎敢提過多要求,讓老先生為難,此舉萬萬不可,若是老先生有什麽想對學生說的,隻管說便是,不必特意當成一個負擔,後學難辭其咎。”


    開玩笑,一旦涉及上課,就不免要提前供出教案,到時候學館還沒開張,好不容易忽悠過來鎮場子的吉祥物就跑了,她才該哭。


    周老先生不疑有他,熱情的又留宋桃吃完晚飯,才依依不舍的把人送去了大門口。


    “學館何時落成,賢侄務必告訴老夫一聲,老夫絕不推辭。”


    要不是礙於讀書人的臉麵,宋桃都有衝動,直接和周老先生簽個合同,白紙黑字把這句話寫進去,按個手印去官府留存,日後連抵賴的退路都給絕了。


    孟陵依然等在門外,候著周老先生折迴府中,才從巷子裏鑽了出來。


    宋桃看著那張芝蘭玉樹一樣的臉,頓時很有一種自己上完家教男朋友等在樓底下保駕護航的錯覺。


    但很明顯,大學時期長相並不出眾,又一門心思隻顧學習,還身處一個尼姑庵一般的學習環境中的宋桃,終其研究生畢業,都沒能把自己給嫁出去。


    所謂男朋友的保駕護航,其實連桶裝水都得自己扛。


    “地方已經選好了,明天你若有空,可以去看一看,若是滿意,便可與戶主再談價格了。”


    宋桃點點頭。


    “現在喊價是多少錢?”


    對於砍價這一條,孟陵其實並沒有多少經驗,畢竟暗衛是個隻管效果,不管花費的工作,人人隻有盡忠賣命的思想,還沒有升華到要去替皇上省錢的高度,能夠用最短的時間達到預期的效果就行,至於使費多少,性價比高不高,誰都不會去考慮這個問題。


    反正隻要任務完成,花了多少全部報銷,從來還沒聽說過有暗衛手裏短了銀子這迴事。


    宋桃的要求是找到合適的房子,並沒有要求在多少錢哪找到合適的房子,孟陵也就很自然的按照自己從前的標準來了。


    那就是,隨便牙婆怎麽喊價,他統統麵無表情的說好。


    於是,當孟陵很是無所謂的報出一個數字時,宋桃差點沒直接蹦起來。


    “一年三百兩?他咋不上天呢!”


    她在滄州那麽繁華的地方,寫那麽多的劇本,還是靠著前輩的忽悠神功外帶係統加持,也才賺三百兩,這裏不過是個十八線的小城市,租個偏一些的地段,居然還敢收他三百兩一年。


    腦子有坑才不砍價!


    宋桃緊緊盯著孟陵。


    “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收人迴扣了?”


    孟陵對於宋桃的懷疑表示出了極大的不齒,雖然他聽不懂什麽叫做迴扣,但很明顯,宋桃對於這個租賃價格並不滿意。


    “你覺得多少合適,可以親自去和屋主說,至於屋主不同意的話,我再來想辦法。”


    屋子再貴也沒有命重要,大不了他去揍對方一頓,打到他出價讓宋桃滿意了為止。


    宋桃默默歎了口氣。


    他就知道,自己身邊就不可能有全能型的靠譜選手。


    好用的價貴,便宜的不好用。


    亙古真理麽。


    她早就應該想到的。


    衣食住行全套全能的孟陵,目前發現的唯一短板,就是。


    太!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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