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迫,參觀完州學,大概了解州學裏的教學內容之後,下一步就是要自己開館收徒了。


    有孟陵在,宋桃對於選址問題並不怎麽擔心,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備課的內容,必須學館完成之前把成套的課程體係全部準備出來。


    至於如何招人,宋桃打算還說找府尹合作,大不了少收一點錢,再多分出一些利潤,把錦州城的州學當作第一個合作示範單位,直接點對點教學。


    有父母官壓著,在生徒們家中不缺這點銀子的前提下,應該還是會有人來的。


    而且除去這些,她還需要大量的老師。


    最好是從官位上退下來的,尤其是從京官上退下來的,對政治風向有著極高敏感性和對官場事態有著極深見解的退休官員。


    但是一般來說這種人都是迴家養老了,哪裏還會在乎自己這點名聲和錢財。


    那麽,退一步,士子中天資聰穎者,也可充當這個角色。


    但是這一類人通常都是信心滿滿去了京城,然後一舉高中,從此鯉躍龍門。


    中間資質的願意來,但是沒人信。


    資質好口碑佳的有人信,但是不願意來。


    自己這個狀元的身份雖然暫時還能當作一塊金字招牌,但時間久了,自己總不能一天到晚都泡在學館裏吧。


    宋桃咬著筆杆子,很是苦惱未來學校的發展壯大問題。


    參觀州學的行程在府尹大人的全力支持下,走得十分圓滿。


    德高望重的老職工對於上級派下來的視察人員表示出了極大的尊重,和宋桃現場來了一場親切而又犀利的現場學術切磋交流會,逼得宋桃動用了讀研時期拜讀自家導師寫到論文裏的觀點與論據,才堪堪擋住老先生們的攻勢,並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認同。


    “宋小友果然是天資聰穎,堪當大任,我們這群人啊,是老了。”


    最後州學裏號稱資曆最老,學問最好的老先生,拉著宋桃的手,晃了又晃,依依不舍,很有一種你加入我們的教職員工團隊吧,下一任的校長就是你了都感覺。


    駱清對與此次州學的表現非常滿意,並於城中最大的酒樓裏備下一桌酒席,請所有先生一同入席,共商大計。


    主題就是如何提高州學貢舉成功率及推薦入國子監考試的成功率。


    京中國子監,不僅招收各地及京城官員子弟,其中還有少部分的入學名額,是留給各個州縣舉薦上來的學子的。


    在州縣中經過層層篩選之後,再通過國子監的入學考試,然後就能夠收拾包袱和一堆名門之後同席而坐。


    更重要的,是近幾年來,殿試前三多半選的都是太學或是國子監中出身的生徒,能夠進入國子監意味著一隻腳已經邁進了官場,平步青雲的幾率比自己去考要大多了。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幸運到像宋桃那樣,陰差陽錯的走了天子的後門的。


    宋桃一張口就是這個項目是得到了天子默許的,有了這個大前提,駱清根本不可能提出反對意見,而在宋桃直白的許以利益四六分之後,張羅得就更賣力了。


    州學裏那麽多學生,每一個交一錢銀子一個月,這錢就不少了。


    隻要數一數宋桃的招生數量,再問問學費多少,自己能分很多錢就很清楚了,根本不怕宋桃隱瞞。


    駱清對宋桃很放心,對州學裏的這一堆老頑固很不放心。


    就結果上來說,他是很認同宋桃最後給生徒們規劃的未來的,中舉的人多,去國子監多人多,說起來都是他的政績。


    但是就過程上來說,他覺得,州學裏那一群德高望重的讀書人,是死都不會同意讓自己的學生去參加所謂的補習班的。


    簡直就是對聖賢的褻瀆,對考試的不恭,對朝廷的蔑視。


    也虧得宋桃沒直接在州學裏就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否則他估計就這餐飯,那群先生們是一個都不會來吃的。


    讀書人麽,最重要的就是風骨了,更何況自己這裏最德高望重的周老先生,曾今中過進士的二乙,見識又廣,學問又多,還在京城任過職,和當朝要員都打過交道,在州學裏很有發言權,光是他就很難說服了。


    宋桃對於推廣自己理念可能會遇到的困難與阻礙也心中有數,她敢忽悠縣學裏的先生,那是知道小地方裏出來的先生,大多不會有太強的專業水平和見識高度,她騙起來還是很方便的。


    但州學不同啊。


    錦州城這麽大,周圍鄉縣的有才之士大多都會在這裏集中,再加上能夠在錦州城裏養老的致仕官員曾今的官職都不會太低,先生們的水平自然也會很高,忽悠起來很困難的。


    至於京城裏麽,左不過不是在京城推廣這一套東西,自己又沒有借著朝廷的名義,到下麵來能成功,於朝廷不會有什麽害處,失敗了,也就證明這一套不可行,就更沒什麽害處了。


    酒過三巡,場麵話說了一套又一套,不論是駱清,還是宋桃,都心照不宣的沒有提另行開班這迴事。


    曹小少爺留在客棧,繼續替宋桃整理資料。


    孟陵手裏則拿著宋桃的全副家當,負責替宋桃把合適的房屋賃下來。


    周老先生拉著宋桃,滔滔不絕的講著自己文以明道的心得體會,並對文以載道的說法表示出了極大的不齒。


    有那麽一瞬間,宋桃覺得,她甚至都迴到了大學時期的文學課上。


    按照她的觀點來看,這兩者一出同源,不同的就是道和文誰輕誰重的問題。


    但從結果上來看,這就根本不是個問題。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可以看作是一個雞生蛋蛋生雞的哲學問題,就是討論到地老天荒,也是會存在分歧的。


    於是,一直到席散,周老先生都還在拉著宋桃都手,引以為知己。


    別說闡述自己的洗腦思想,宋桃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撈到。


    “賢侄若是不嫌棄,老夫家中略備薄酒,不如晚飯就在老夫家裏用了吧。”


    周老先生難得碰到一個能完全理解自己理論思想的人,更添上這個人還清高無比,連朝廷的官職都不屑一顧,簡直就是隱士中的典範,清高中的標杆,簡直就是越看越喜歡,想起自己家中閨女剛剛二八,正是要許人家的好時候,媒人踏破門檻,他還在考慮比較,恰巧宋桃撞了過來,待會兒喊閨女藏在簾子後頭偷偷看一眼,隻要沒被醜哭,女婿的人選那就決定是他了。


    宋桃完全沒想到嘴巴裏麵還在滔滔不絕說著天地之道的周老先生,腦袋裏的想法已經跑到自己閨女要嫁人生孩子上去了,隻是覺得如果去家裏的話,沒有這麽多的耳朵在旁邊聽,專心洗一個人的腦,大概會容易一些,當即喜孜孜的答應下來。


    駱清拍了拍宋桃肩膀,給了她一個同情的眼神,嘴裏說著周老先生德高望重,能得老先生青目絕對是有大才之人等等的吹捧之話,直誇得周老先生連道不敢,一張老臉笑成了一朵花。


    周老先生一路扯著心目中的標準女婿任選,生怕半路就給人放跑了。


    “當年老夫還在翰林院供職時,曾得薛大人指點,文辭以浩大者為佳,隻可惜老夫資質平庸,一直未能領悟精髓,甚是可惜。”


    批判完歪曲理論,周老先生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懷舊情懷,想想自己當初春風得意,一舉中榜,待在翰林院時,年紀輕輕卻才華橫溢的左相大人曾蒞臨指導,他撞了大機緣,和薛大人單獨說了幾句話,簡直就是生平最值得炫耀的經曆。


    “薛大人文辭精妙。博大浩然,其中自有一股天地之道,讀之令人難以忘懷,賢侄從京城迴來,想必也很欽服於大人的文才吧。”


    宋桃笑得很尷尬。


    她覺得,如果自己說出真相,說不好這位周老先生,會直接拿大棒子把她趕出去。


    她不僅見了薛從安,還見了柳青陽,還見了辛轅啊。


    傳說中當年的京城三絕,被她挨個見了個遍。


    不僅如此,但凡京中有點名望的官員,文章詩集都被她搜刮了一份,而且在柳青陽的大力支持下,她拿到的都是簽名絕版。


    放在京城還算平常,她也沒怎麽有這個意識,但到了地方宋桃才發現,原來平常人想見一下這些朝廷大員,簡直就是難於登天。


    “老先生見解獨到,後學很是佩服,隻是有一疑問,後學很想請教先生。”


    宋桃說得很委婉,完全不敢直接拋出最核心的問題。


    她怕被揍。


    “讀書之道,到底是為了什麽。”


    這個問題其實很寬泛,寬到幾乎可以涵蓋整個儒家和道家的出世與入世的問題。


    “後學先以為,讀書之道,是為世之所用,到了京城,才知先前所知之鄙陋,賢良於我者何其多也。若非為世所用,而在明理,則入學何用,遊覽於山川之中,耳得之而成音,目遇之而成色,天地之道大矣,見乎天地山川,方知人之渺小。”


    宋桃說得很拗口。


    事實上,她已經很不習慣把話說得這麽文鄒鄒的了。


    但很明顯,周老先生最愛這一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文科女學霸在古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滾來滾去的團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滾來滾去的團子並收藏文科女學霸在古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