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王夙夜下了車,靳如看到氣派的酒樓不禁咂舌,又往四周看了看,她們永泉縣最好的酒樓,在京城隻怕連最差的都比不上。


    剛一進門,就見裏麵鴉雀無聲了。


    能來醉霄樓的客人都是京城有名的人物,自然都認得王夙夜,所以在看到他身邊的女子時才會驚訝,都在暗想這就大約就是王夫人了,那個從小就與王夙夜訂婚的女子。


    掌櫃親自迎了過來,笑道:“將軍過來了?還是二樓的那間雅廂吧!”


    王夙夜點點頭,對著靳如說:“走吧!”


    靳如被這麽多人看著、尤其他們都還是男子,所以臉有些紅。


    上次赴宮宴是在夜晚,而且王夙夜的席位離他們都遠,所以大家都沒有看清他的夫人長的何樣,今日青天白日的,誰不好奇王夙夜的妻子長的什麽樣?遂都拿眼睛悄悄的瞅她。


    隻見她身形纖細窈窕,穿著湘妃色的銀絲褙子,脖頸上戴著銀製的如意鎖,下著白色的雲鍛褶裙,腳上一雙軟底蓮花繡鞋,發髻上是金絲纏珠雲雀冠並一對金葉步搖,通身裝束既優雅又不失活力。


    再往她臉上瞅去,鵝蛋臉,遠山眉,一雙眼睛微垂著看不清楚,瞧起來是個安分聽話的性子,但那小嘴塗得唇脂又偏冷,平添了一份冷豔,這種矛盾感並不違和,反而有種說不出的魅力。


    靳如感覺到那些人的眼神,很不自在,使勁繃著才沒讓自己露出羞意。


    王夙夜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夫人被人悄悄圍觀,目不斜視的走在前麵,直到到了二樓的雅間,才看了靳如一眼,不是他不管那些人,而是隻要他帶著靳如出來,這些她就得習慣,那些異樣的、暗嘲的眼神。


    一沒了那些眼神,靳如自在了,隨著王夙夜坐到圓桌前。


    掌櫃眼睛往王夙夜和靳如轉了一圈,他自然也知道元宵晚宴上的事,心裏頭暗暗吃驚,麵上笑問道:“將軍夫人可是要點菜?”


    “嗯,”王夙夜說,“把菜單子給夫人。”


    “是,將軍,”掌櫃從小廝手中拿過菜單子親手遞給靳如,“夫人請。”


    靳如接過單子,一個一個看下去,菜名很花,反而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所以一圈下來,她說:“將軍點吧!我都聽你的。”


    “好。”王夙夜也沒看菜單,點了六道菜,看來是經常來這裏。


    等掌櫃出去後,屋裏陷入安靜。


    靳如不想他們之間的相處再像之前那樣,想了一會兒,問:“將軍,妾身剛剛的話可有不妥之處?”


    王夙夜倒茶的手微頓,道:“沒有,很好。”除了迴蘭娘的那句話。


    沒想到能得到他的誇獎,靳如笑了,還要說什麽,就見王夙夜親自給她倒茶,她趕緊伸手接過。


    “這裏茶是用梅花上的積雪泡的,你嚐一嚐。”他說。


    靳如嚐了一口,她不懂茶,也就沒覺得有什麽不同:“是和尋常的茶不同。”


    王夙夜知她沒嚐出什麽不同,也不揭穿,等她喝完了一杯後,又給她填滿了茶。


    靳如明顯感覺,過完年後兩人之間有了微妙的變化,她不再抗拒王夙夜,更是想辦法更多了接近她、了解他,而他,似乎也願意接近她,但是又有些說不出的糾結。


    靳如又問了話:“將軍可知道他們為什麽來府上嗎?”


    她是有聽說,將軍府自建成以來,這是頭一次有以前的舊人來訪。


    王夙夜有點不想說,因為外麵傳的話,不僅把他傳成了截然不同的人,還有對靳如的隱晦之言,說她如何的有手段,討他一個太監的歡心。


    “大約是沒錢了吧!”他的語氣中驀然有點生氣的意味。


    他的突然不悅讓她微愣,她剛剛的問話讓他不高興了嗎?想到這裏,她有點受挫,低下頭不再說話,小口的喝著茶。


    王夙夜猶豫一下,解釋道:“我是想起了家中以前的事。”


    這是他們成親以來,第二次提及以前,第一次是在靳如喝醉的情況下,之前就像是心有靈犀一樣,誰也沒有觸及當年。


    靳如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開口:“將軍可有恨過我家嗎?”


    他們兩家畢竟是親家,當年靳知府的援手不過是微末之舉,起到了多少作用她也不知道,但想到他之前說被其他的太監欺負,隻怕是沒有作用。


    提到這個,王夙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含有許多情緒,道不明說不清的,隱約還有一絲好笑,但靳如想著之前的事,完全沒有看到。


    “沒有,當初伯父對我的恩德至今難忘,”王夙夜緩緩的說,“正是這樣我才沒有被改變。”


    沒被改變?這還不是沒被改變?


    靳如心裏疑惑,但沒問出來,隻說:“將軍如今這樣,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


    王夙夜睇她一眼,問道:“你想象中我是什麽樣的?”


    “嗯……”靳如想了想,還是不敢實說,隻說,“我以為將軍跟傳聞中的一樣,兇神惡煞的。”


    王夙夜倒不覺有什麽,他能走到今天,怎麽可能慈悲呢?隻不過最近大家都安分了,不再像之前那樣,死命彈劾搞刺殺的,他也就沒有動手處理政敵。


    他正要說什麽,有人敲了門,說:“聽聞王將軍在裏麵,蕭某能否進來?”


    王夙夜皺了眉,聲音冷了下來:“請進。”


    門被打開,蕭劍澤笑著走了進來,邊走邊道:“沒想到將軍無事也會來醉霄樓啊!”眼睛往靳如身上溜了一圈,笑的有幾分不懷好意,“原來是陪著夫人來了,王夫人好呀?”


    靳如笑了一下,也沒打招唿扭過了頭別看他。


    蕭劍澤也不在意,走到桌前徑自坐了下來,對著王夙夜說:“以前見將軍都是生人勿近的樣子,沒有到還有這麽柔情的一麵,令蕭某深感驚訝呐!”


    王夙夜淡道:“國丈來是有何事?”


    “沒事就不能來了嗎?”蕭劍澤笑著說,“看到將軍與夫人這麽恩愛的樣子,當初我就應該早早的給你找一個貼心人,哪能讓將軍孤寂多年呢?”


    “國丈的人,王某怎麽敢收?”


    “女人嘛!本來就是錦上添花的,能有什麽敢不敢?府中就夫人一個,不如讓蕭某去挑幾個手段好的女人送到將軍府,你看如何?”蕭劍澤往靳如臉上瞟了一眼。


    誠然王夙夜是一個宦官,男人能辦的事他不能,但房中事的花樣多得是,不妨礙王夙夜借用其他的工具,估計整個大周的人都是這麽想的。


    可是這幾次見到靳如,看她仍是不經人事的清純模樣,不禁讓蕭劍澤暗想,王夙夜恐怕壓根就沒對這丫頭做過什麽,這麽一想,他心裏有點癢癢。


    這話不禁侮辱了靳如,更是在暗諷王夙夜,靳如心下不悅,但難得的臉上居然沒有表現出來。


    “美人還是國丈自己消受吧!”王夙夜眼神微寒,說,“不知,韓府那小婦人國丈怎麽處理了?”


    蕭劍澤麵色一變,眼中閃過一抹窘意,不為啥,因為他有點懼內,那日賞菊宴秀禾夫人迴去後就鬧了起來,在他臉上抓了一道,讓他被笑話了很久。


    “蕭某不知道將軍在說什麽,”蕭劍澤恢複如常,待還要說什麽,外麵就有人敲門,說是飯菜端上來了,他隻好說,“那我就不叨擾將軍與夫人了,告辭。”


    打開門,掌櫃見到蕭劍澤愣了一下,接著連忙打了招唿,蕭劍澤點點頭走了出去。


    感情這人過來了,隻是為了惡心他們?靳如還以為蕭劍澤要說什麽呢!


    等飯菜布好後,王夙夜給她夾了一筷子中間那道菜,說:“最近這裏來了一個粵地的廚子,這道百鳥歸巢做的很不錯,你多吃一點。”


    靳如見他沒被蕭劍澤影響,便放了心,暗道:這蕭劍澤與秀禾夫人一樣,說話都這麽討人厭。


    因為蕭劍澤的緣故,兩人用飯時都沒有心思說話,一直到迴了府裏,王夙夜忽然說:“京中有不少熱鬧的地方,你若想去,讓景月陪著你。”


    靳如臉上驚喜,有點不敢置信的問:“可以嗎?”


    王夙夜點頭:“可以,不過一定要讓人跟著,”頓了一下也又說,“府裏也一樣,你想去哪就哪。”


    靳如笑了:“多謝將軍。”


    走了幾步卻想到了什麽,跑迴王夙夜身邊,拿出了自己一直帶著的油紙包遞給他:“你的。”


    王夙夜略感驚奇的接過,心裏竟然生起了一絲期待,她是什麽時候買的?但是打開油紙包看到裏麵的東西後,他一向淡漠的臉有些黑。


    偏靳如還一臉認真的說:“這是你堂妹給你的海棠酥,說是你小時候很喜歡吃的。”


    王夙夜無言的瞟了她一眼,轉手遞給了景陽。


    景陽:“……”


    沒隔幾日,靳如在如雅院裏還沒想好要去哪,就聽說蕭劍澤真的送來了幾個女子,雖然被趕了出去,但還是鬧了風波,在京城熱鬧了好幾日。


    靳如看到王夙夜那泰山崩於前而不變的淡然,心裏不禁佩服,但也難過,宦官本身就是很尷尬的存在,更何況王夙夜如今的位置這麽高。


    她沒想到今次出去,王夙夜竟然能會親自送她到門口,她的心微動,有點開心,對著王夙夜笑道:“那我這就去西山了。”


    “路上小心,不要離開景月半步。”他叮囑道。


    “嗯。”靳如重重的點頭,扶著小眉的手上了馬車。


    今次她出來帶了小眉和黃槿,還有王夙夜特地派過來的景月,外麵駕車的則是景陽。


    景陽臭著臉趕車,怎麽也想不到王夙夜居然會讓他跟著靳如去西山,有景月保護不就行了,將軍真是變了!再聽著裏麵的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心裏更是窒悶。


    除了景月,其餘三人都是在深閨鮮少出門的人,尤其是黃槿,興奮的不行,掀開簾子往外瞅著。


    “瞧你樂的!”景月出息了她一句。


    黃槿難掩激動的說:“我自從來到府裏,就沒有出來過了。”就是以前在別家做下人時,也沒有出過門。


    “可不是嘛!哪像景月你,天天在外轉悠。”靳如橫了她一眼。


    景月不滿道:“什麽天天轉悠,我那是在當差!當差!誰不想在家裏睡大覺!”


    “等你天天在家裏時就知道有多閑得慌了。”靳如還是羨慕她能外出,不必宅在一方院中。


    “好吧!”景月聳聳肩,“這世間的事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壞。”


    靳如點頭,比如她現在和王夙夜,他們之間現在唯一不好的,在她心裏已經不再是不能有子嗣的事,而是王夙夜要怎麽平安無事的退下高位。


    出門剛走到大道上,就遇見了秀禾夫人的馬車,景陽驅著車不打算讓道。


    秀禾夫人掀開了簾子,正要嗬斥,待看到將軍府的馬車隻覺得眼熟,上次靳如進宮,似乎坐的就是這輛綴著琉璃流蘇的馬車,和王夙夜的不一樣,她奇道:“裏麵可是靳夫人?”


    車裏的人都靜了下來,靳如下意識的皺了眉,出於禮貌迴道:“沒想過會遇見秀禾夫人。”


    秀禾夫人一笑,問:“靳夫人這是要是去哪?”


    “閑著無事,出去隨便轉轉,告辭。”靳如敷衍了一聲,放下簾子,讓景陽趕車。


    馬車錯開走遠,秀禾夫人挑了眉,若有所思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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