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伶不緊不慢的說:“夫人既然嫁與將軍,從前的一切都應忘記,而不是心心念念的放不下,別說奴婢,但凡有點眼色的人都能看出來夫人的心思,難不成夫人還有什麽不該有的旑念嗎?”最後一句話,她驀地加重了語氣。


    這話說的靳如一愣,立刻矢口否認:“沒有!”


    “那夫人為何要打一個一模一樣的宮絛呢?為何要繡木芙蓉呢?”紅伶質問她。


    靳如嘴唇微張,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她自認為她和謝均安之間光明正大,並未有逾越,兩人畢竟相識兩年,即便想念他又怎麽樣?可這點事在別人眼中卻不一樣了。


    紅伶看著她迷怔的樣子,緩了語氣:“若不是夫人平日就表現的太明顯,今天也不會發生此事,而且夫人應該擔心的不是宮絛在哪,而是拿走夫人東西的人是何居心,如果她告到將軍那裏,會是什麽樣後果?”


    靳如一愣,她遠沒有想那麽多:“你是說,有人會用這個做證據告訴將軍?”


    “是。”紅伶道。


    靳如怔了好一會兒才說:“是我大意了。”畢竟,要是沒有熙和帝摻和一把,她與謝均安就真的成了吧!


    可她對著宮絛發呆不是因為想謝均安,而是因為有關於家裏的東西這裏一件都沒有,連那些嫁妝都是到了京城,宮裏的人給置辦的,母親給她的東西一件都沒讓帶進將軍府。


    在門外等了許久,終於等到紅伶出來,黃鶯趕緊上前問道:“夫人怎麽樣了?”


    紅伶看到站在一旁的黃鸝三人,微蹙了眉:“沒事,你們都去給夫人準備下午茶。”


    帶著生氣的語調嚇得她們四人趕緊點頭,應聲去了。


    紅伶搖搖頭,沒有進屋裏,而是迴了自己的房間,開門就看到紅露心情很好似得哼著小調。


    “發生什麽事了,鬧得雞飛狗跳的。”紅露閑閑的問。


    “你會不知道?”紅伶反問她。


    紅露一笑,挑釁似得說:“當然不知道。”


    “你把東西拿到哪兒了?”紅伶懶得跟她繞彎子。


    “不就是那些破玩意兒,我拿那個做什麽?”紅露嗤笑。


    “將軍與夫人的過往到底是怎樣的,你我都不知道,但他們畢竟是打小相識的,而且現今又是陛下賜的婚,奉勸你少生事端。”紅伶冷冷的說。


    紅露被她訓得羞惱,惱道:“你我在映雪閣平起平坐,少來教訓我了,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我自己清楚,不就是兩條破宮絛嗎!我已經扔了!”說完,惱怒的摔門而出。


    以前她忍著紅伶,是想著能借紅伶一起出映雪閣,誰知紅伶一點兒帶她走的意思都沒有,既然如此,她幹嘛還讓她!


    事情無疾而終,紅伶私心裏還是不希望事情鬧大,這樣對誰都不好。


    靳如沉默了下來,依舊是跟著黃鶯學繡花,黃鶯讓她繡什麽她就繡什麽,也沒注意過圖案。


    黃鶯謹慎著言語,雖然靳如沒什麽脾氣,甚至在東西丟了沒找迴的情況下,還被紅伶吃的死死的,但她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麽,惹得她傷心。


    黃鸝進來問道:“夫人晚上想吃些什麽呢?”


    “隨便吧!”靳如淡淡的說。


    黃鸝看了眼黃鶯,黃鶯無奈搖頭,示意她下去準備。


    到了飯點,靳如沒吃幾口就吃不下了,黃鶯便勸她多吃一些,她搖頭,忽然發現了什麽,問道:“這幾日怎麽不見紅伶呢?”


    之前還每天都見上兩次呢!


    四個丫鬟沉默了。


    “怎麽了?”靳如疑惑。


    四人對視了一眼,黃鶯道:“迴夫人,紅伶姐姐去賬房那裏幫忙了。”


    靳如愣了一下才問道:“那還會迴來嗎?”


    話問的太直白,黃鶯不好迴答,一旁的黃槿隻好說:“隻說是去幫忙,別的什麽都沒說。”


    “紅露也走了?”


    “紅露姐姐還在院裏呢!”


    靳如點點頭,自己這裏不是風水寶地,往別處走也是正常的,但從來沒想過,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也沒想到接下來她的待遇越來越差。


    黃鸝端著茶點剛進到院子裏,就被紅露叫住了,她停下來,問道:“姐姐有什麽吩咐嗎?”


    “裏麵都是些什麽?”紅露走過去問道。


    “雲卷、桃酥餅、紅豆糕。”黃鸝答道。


    紅露聽罷打開食盒,從裏麵拿走了紅豆糕,轉身就走。


    黃鸝愣了一下,下意識的說:“姐姐,這是給夫人的。”


    紅露已經將紅豆糕塞進了嘴裏一塊,不耐煩的說:“我知道。”然後就走了。


    黃鸝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迴神,將紅露沒有蓋好的食盒蓋上,這才進了屋。


    一壺茶和兩盤糕點擺好,靳如沒察覺什麽,倒是黃鶯皺了眉,用眼神問她怎麽迴事。


    黃鸝微微搖頭,示意她私下再說。


    靳如對糕點沒什麽特殊要求,這會兒要吃時才發現,居然沒有自己平時很喜歡的那道紅豆糕,以前都有的啊!但她沒有多想什麽,隻是接下來她慢慢察覺到了,她的吃食上似乎越來越簡單了。


    看到桌上擺的午餐,以前都是六道菜一道湯,今天是三道菜,加上那道紅棗湯才勉強算成雙。


    靳如並不是多挑剔的人,但這明顯的降級待遇還是讓她心裏感到一絲難過。


    她沒有立刻動筷子,黃鶯她們也沉默的很,好一會兒才聽到靳如說:“難為你們跟著我了。”


    四個丫鬟都有一絲尷尬,後廚那裏的虧待她們也沒想到會那麽快,那麽勢利,隻因從知道將軍婚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琢磨,這也是他們觀望了許久後才慢慢做出的舉動。


    而且,後廚那裏準備的是四菜一湯,可現在每次從後廚拿迴來的東西,紅露都要攔住她們拿走一道葷菜或者一盤點心,她們不敢攔著,告訴靳如也沒什麽用,隻能選擇默不作聲。


    靳如意識到這樣不行,再這樣下去,恐怕隻有青菜饅頭了,可是怎樣才能見到王夙夜呢?


    “將軍呢?”靳如略覺尷尬的問道。


    黃鶯也覺得尷尬,因為:“將軍不再府裏,已經出去半個月了。”


    後廚薄待映雪閣開始,她就打聽到王夙夜不在府中了。


    靳如愣了一下:“那他什麽時候迴來呢?”


    “奴婢不知道。”


    也對,她們怎麽會知道呢!


    如同嚼蠟一般,靳如用完了這頓飯,下午也沒心情再繡什麽花,尤其是從原本的三盤點心到如今的一盤,而且還是她從不吃的蜜糕,她的心情更是差。


    “你們吃吧!”靳如把蜜糕推到黃鶯和黃鸝麵前。


    兩人趕緊搖頭。


    “怎麽,你們也覺得這東西不好吃?”靳如自嘲道。


    兩人對視一眼,黃鸝笑道:“這是給夫人的,奴婢怎麽能逾越呢?”


    “廚房那邊都能知道我不喜歡太甜膩的食物,你們又怎麽不知道?”靳如說。


    她們當然知道,每次較甜的東西她都不碰,包括甜湯。


    “還是你們也不喜歡吃這麽甜的?”靳如意興闌珊的說,“說不定以後就再也吃不到糕點了。”


    主子的待遇不好,她們這些下人也一樣好不到哪裏去,別說去拿自己的吃食,就連靳如的吃食廚房那裏都要刁難一下。


    靳如病了,大夏天的著了涼,一直咳嗽。


    黃鶯想去請大夫卻被紅露攔了下來。


    “不就是著涼嘛,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喝些水自然就好了。”紅露不以為然的說。


    “可是……”


    “哪有什麽可是?”紅露瞥她一眼,“廚房那塊已經對她不上心了,再去給他們多添一份煎藥的活,他們還不得記恨咱們?以後別說蜜糕,恐怕連糖豆都沒有了。”


    黃鶯還想再說什麽,卻被紅露警告道:“我可告訴你,別背著我做什麽,如今這映雪閣可是我做主。”


    黃鶯被唬住了,畢竟她隻是二等丫鬟,做了出格的事情,靳如這個落魄主子也護不了她,她看了看主屋,隻得去廚房那裏多燒了些熱水。


    靳如的嗓子發膩,總覺得喉嚨裏麵有東西卻咳不出來,喝了茶會好上一些,但是過一會兒就又嚴重了。


    黃鶯沒有帶來大夫,她沒想到,居然連大夫都不給她請了。


    “夫人多喝些水吧!”黃鸝勸道,“小時候奴婢家裏窮,我娘就是讓喝了很多水,然後奴婢的病就好了。”


    靳如搖搖頭,讓她們都出去了。


    夜裏她難受的睡不著,坐在榻上把窗戶打開了一道縫隙,呆呆的望著殘月,本來就想念家裏,如今這一生病,又被人如此冷待,更是格外的想家,想爹娘、想大哥、也想謝均安。


    如果在家裏的話、如果是謝均安的話,她必然不會被這麽對待。


    一連幾天,靳如的病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嚴重了,黃鶯和黃鸝去求紅露,但是紅露每次隻聽她們說了開頭就把她們轟出了。


    看著在床上躺著意識不清的靳如,黃鶯拿了濕巾往她幹澀的嘴上輕輕沾濕,擔憂道:“怎麽辦?不能再聽紅露的了。”


    黃鸝道:“要不直接越過紅露去找管家?可若是如此,紅露記恨咱們怎麽辦?依夫人的本事又不能為咱們做主。”


    一直站在最後的黃槿道:“我看,還是去找紅伶姐姐,她現在還屬於映雪閣,萬一夫人出了什麽事,她也逃不了責任,紅露再記恨,也不能把紅伶怎麽樣。”


    饒是她這麽說,大家還是有些猶豫,一開始被紅露拒絕後,她們就想去找紅伶,但是怕紅伶不管,又怕被紅露知道罵她們。


    黃槿蹙了眉,平聲道:“諸位姐姐,前朝有位皇帝就是落水後著了涼而亡,咱們再這麽磨嘰下去,萬一有個好歹,該怎麽辦?”


    另三人被嚇了一下,具都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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