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又正好是上班時間,路上行人不多,寬闊的馬路,穆卿月的紅色座駕很是顯眼。


    車內很安靜,虞瀟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微微仰著頭,閉目養神。穆卿月瞥了眼後視鏡,後頭跟著一輛低調的白色長安,裏麵那兩個人,正是虞景瀚留下來的保鏢。


    雍州苑門口的保安認識穆卿月的車,直接給放了行,車子進了小區後,慢慢往虞瀟的那棟樓開去。


    虞瀟的家裏有穆卿月的房間,她自然在那棟樓的地下車場買了一個停車位。


    停好車後,邊解安全帶邊對虞瀟說:“小狐妖,到了,我送你上去。”見虞瀟紋絲不動,湊近又喊了聲小狐妖。


    虞瀟慢慢睜開眼,問:“你和夏風什麽情況?”質問的語氣。


    一路上,她都在迴想心理諮詢室裏發生的事情,以寧白城的敏銳,不會不知道夏風的動作,夏風會對穆卿月做那些,更像是寧白城的授意。


    種種跡象表麵,她們有事瞞著自己。


    “還能有什麽情況?”穆卿月不慌不忙地迴答,眼尾卻下意識地跳了下。


    虞瀟看著穆卿月的眼睛,她們認識那麽多年,是不是撒謊,一眼就能看出來,而且,那一星期的心理學課程不是白上的,穆卿月的迴答模棱兩可,卻肯定了虞瀟的心中所想。


    虞瀟抬手解開安全帶,“你和夏風那點小動作,被我看到了。”扭頭打開車門下了車,頭也不迴地往電梯方向走去。


    看著虞瀟的背影,穆卿月有一瞬間的慌亂,緊跟著下車,追上虞瀟後拉住她手臂坦白:“好了好了,我說,寧獵手約我單獨聊天。”


    虞瀟停下腳步,轉頭看向穆卿月,眼裏滿是驚訝之色,“寧獵手約你?”


    好端端地約穆卿月做什麽?難不成還想以家長的姿態再次警告她不準對夏風抱有非正常念頭?


    穆卿月點了點頭,反問虞瀟:“有沒有覺得很奇怪?”不等虞瀟迴答又自顧自地說:“我和寧獵手接觸的次數不多,說起來,每次找她都是因為你,這一次她主動約我,還真想不到她有什麽話要說……”


    虞瀟垂眸沉吟,有個大膽的猜測從心裏冒出來,片刻後,抬眸說:“會不會是因為我哥?”


    如果真是因為她哥,那麽寧白城會找穆卿月的原因隻有一個:她哥出軌了。


    穆卿月雖然是靠穆家千金的身份坐上經理位置,但虎父無犬子,她爸能掌控那麽大的集團,她也不會是草包,心思通透,虞瀟一提,就想到了寧白城找她的原因。


    轉念一想,本就是一段沒有愛情的婚姻,就算虞景瀚出軌,她也不會難過,還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不知道。


    兩人對視一眼,沉默著上了樓。


    電梯門開後,虞瀟神色複雜地看了眼穆卿月,邁開腿走了出去。


    穆卿月站在電梯裏不動,對虞瀟說:“小狐妖,我不進去了,一會兒去寧獵手那裏。”說著按亮了負一層。


    電梯門緩緩合上,門外,虞瀟皺著眉頭,抿唇看著穆卿月,在門即將合上的那一刹那,伸手按了按鈕。


    門又緩緩打開。


    “我跟你一起去。”虞瀟進了電梯,長歎了口氣後,換上輕鬆的語調:“這迴換我在寫字樓外等你。”


    雍州苑是高檔小區,門保不認識徐高朗兩人,再瞧他們的車,隻是輛十來萬的長安,開這麽便宜的車,絕對不可能是小區業主,二話不說就把他們攔在了大門外。


    徐高朗和程堂麵麵相覷,保鏢不貼身保護,還能叫保鏢?


    徐高朗當即給虞景瀚打了電話,告訴虞景瀚,大小姐平安進了小區,而他們,被小區的保安攔在了外麵,請示虞景瀚他們是迴公司還是就在大門外守著。


    虞景瀚想了想,讓兩人迴公司。雍州苑的安保措施很好,而且據他所知,住在妹妹對門的就是她請來的保鏢,再讓徐高朗和程堂留在那裏,就是浪費。


    等穆卿月的車出來,保鏢已經在迴華玉集團的路上,見小尾巴不在了,兩人樂得開心。


    心理諮詢室的東麵是落地窗,每一塊玻璃都是特殊的單麵玻璃,外麵看不見裏麵,裏麵卻能看見外麵,饒是如此,寧白城還是裝上了白色的窗紗和暗黃色棉麻窗簾,不為別的,隻是想讓每一位顧客都安心。


    半透明的窗紗長年拉著,陽光從縫隙中鑽進來,灑落在暗紅色的地板上。


    寧白城躺在吊床上,側頭望著窗紗出神,鬼使神差地起身,走到窗邊,抓住窗紗,手一揚,拉開了。


    心理諮詢室在十一樓,視野被周圍鱗次櫛比的建築給遮擋了部分,並不開闊,但寫字樓周圍的情況,還是能看得清楚。


    寧白城一低頭,看到了穆卿月的車。


    車停在樓外的停車位上,片刻後,穆卿月才從車上下來,仰頭看了眼心理諮詢室的位置,施施然進了大樓。


    估計穆卿月幾分鍾之後會到門口,寧白城準備把窗簾拉上,卻看到車上又下來了一個人,仔細一看,是虞瀟。


    虞瀟怎麽也跟著來了?不是送迴去了?


    寧白城忍不住又多看了兩眼,虞瀟下車後,站到花壇的台階上,撐開傘,仰頭看向她所在的位置。


    驀地有種被虞瀟看見了的錯覺,連忙把窗簾拉上。


    沉下心一想,這是單麵玻璃,又隔著十一層的距離,虞瀟不可能看見她。


    而且,自己慌什麽?


    寧白城正了正臉色,走到吊床邊,身子一歪,柔若無骨地躺迴到吊床上,悠閑地晃啊晃,看著夏風忙碌。


    夏風正在擦拭書架,這書架已經好幾天沒擦了,上麵落了一層薄薄的灰。


    從上往下,一層一層地整理,到第二層的時候,響起了敲門聲。


    “穆卿月來了。”寧白城笑著告訴夏風,讓她去開門。


    夏風停下動作,瞥了寧白城一眼,扔下抹布去開門,見是穆卿月,禮節性地對她打了招唿,轉身往書架走去。


    經過生日那一晚,穆卿月明顯感覺到夏風對她的態度變得不一樣,以前被她逗弄兩句會害羞臉紅,現在似乎把她當成了普通的顧客,打完招唿後別的話一句沒有。


    目光追逐著夏風的背影,見她專注地打掃書架,心頭莫名酸澀了下,扭頭往吊床看去。


    吊床上的人,修長的雙腿如出鞘的雙劍挽了一個劍花,幹淨利落地翻身下床。


    “穆小姐,你來了。”寧白城站穩後,迴頭對穆卿月溫柔地笑,給人若即若離的親切感。


    穆卿月換上笑容,點了點頭,“嗯,不知道寧獵手有什麽話要對我說?”餘光瞥了眼夏風,夏風正把書一本一本地放迴書架上。


    “夏風,去樓下幫我買盒牛奶。”


    “噢。”夏風知道這是把她支開的理由,白城肯定有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的話和穆卿月說。


    拍了拍手,把沒整理好的書放在桌子上,沒有多問一句,拿了錢轉身離開房間,還貼心地把門給鎖上。


    寧白城抬手指著沙發說:“穆小姐,請坐。”


    穆卿月落落大方地在沙發上坐下,“認識那麽久了,叫我卿月吧。”穆小姐這稱唿,讓她聽著太過疏離。


    在沙發上坐定,看著寧白城的雙眸,笑著說:“寧獵手有話但說無妨。”在來的路上,她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


    寧白城溫和地笑,並不開口,上上下下打量了穆卿月一番後,緩慢篤定地說:“既然你已經知道,有什麽打算?”


    聞言,穆卿月的唿吸一滯,隨即心跳加速,緊接著,一股害怕的感覺油然而生。


    人是很奇怪的動物,渴望別人能懂自己,可又害怕別人懂自己。


    這一刻,穆卿月想到了讀心術三個字。


    學心理的是不是都能一眼洞悉人心?


    寧白城在穆卿月的眼裏讀出了害怕兩個字,一瞬間似勾起了她的記憶,讓她恍惚。


    但也隻是半秒的失神,寧白城便恢複常色,緩緩道:“這些事對你們這些權貴來說,是很正常的事情。”


    有錢有權還不包二.奶,那要錢權幹什麽?


    怎麽突然扯到權貴上了?穆卿月大腦有點轉不過彎。


    數秒後才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那顆瑟瑟發抖的小心髒因這一句話稍稍安定。


    穆卿月寬慰自己,因為出軌是常態,所以寧白城才能一語中的,而不是擁有什麽看你兩眼就能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的讀心術。


    寧白城見穆卿月悄悄舒了口氣,心態放鬆下來,便起身去倒了杯水,放在穆卿月跟前的茶幾上。


    杯子裏的水冒著熱氣,漣漪一圈一圈地散開,最後歸於平靜。


    穆卿月望著水出神,片刻後抬起頭,嘴角浮現一抹苦笑,說:“從小到大,我要走的路都被安排好了,甚至連結婚對象都給我定好了……”


    虞家和穆家是世交,兩家家族顯赫,近些年卻現式微之勢,h市還有薛韓兩個大家族,最先現日漸西山之勢的是韓家,韓家隻有一位嫡女,不想竟和薛家長女搞姬,還誕下一女。


    薛家一子二女,薛家長女便入贅韓家,韓家從此一反頹勢。


    她們穆家和虞家為了鞏固地位,也效仿薛韓以聯姻的方式強強聯手。


    她和虞景瀚的婚姻,從一開始就隻有利益,並沒有感情。


    寧白城聽完,皺起眉頭,問:“所以,你決定放任不管?”


    被寧白城那雙褐色的眼眸看著,穆卿月覺得心底的一切都被寧白城知道了。


    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夏風在樓下餐飲區晃蕩了很久,等她迴去的時候,門虛掩著,一推就開,穆卿月已經不在。


    落地窗的窗簾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被拉開,寧白城雙手抱臂站在窗邊,嘴唇緊抿,眉心擰成一個川字,明明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之下,周圍卻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漠氣息。


    夏風看著寧白城的側臉,生出一種名為心疼的感覺,拿著牛奶慢慢走過去,陪她站在窗邊。


    許久之後,寧白城恢複暖色,眉頭舒展,嘴角又掛上了熟悉的淺笑。


    “夏風,收拾東西,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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