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一下子就懵圈了,“這裏很難爬上去。”


    秦皓走到白川身側,看著他的臉一本正經地迴道,“嗯,我發現了。”


    “就算你跳下來,我們兩個人也沒辦法上去。”


    “看得出來。”


    “……”白川有種雞同鴨講的感覺,“我是說,你為什麽不直接找救援報告我的位置呢?”


    秦皓的手在白川的肩膀上撐了一下,用身體的重量壓著他一塊兒坐了下去,“天那麽黑,兩個人一起比較安心吧?”


    白川輕歎了口氣,不管怎麽說,秦皓的到來確實讓他覺得欣喜,因此他老實地道謝:“謝謝你。那你帶手機了嗎?”


    秦皓麻利地從褲兜裏掏出手機,在白川麵前晃了晃,隻見5吋的屏幕碎得很有藝術感,裂紋從左上角開始如蛛網一般向外蔓延。


    摔碎了?


    白川簡直欲哭無淚。


    他原本以為秦皓帶著手機就能得救了,可是既然手機已經無法使用,秦皓還跳下來幹嘛?這是沒常識呢還是沒常識呢還是沒常識?


    “白小川,你臉好紅。”秦老板一點也不在意唯一的通訊工具損毀的事,隻是湊近了看白川。


    “沒事。”白川擋了一下臉,微微側身而坐。


    今晚看來是不會有救援了,就這樣和秦皓枯坐一宿,想想都讓他覺得頭皮發麻。


    雨勢不知何時變小了,可是兩人身上的衣物早已濕透,被風一吹,更是冷得瑟瑟發抖。這平台上倒有一些枯枝,但一來浸了水難以點燃,二來白川和秦皓兩人都不抽煙,也沒有可以打火的東西。


    他們各自抱著腿坐了一會兒,秦皓幾次想開口跟白川說話,看到對方精神很差的樣子,又默默地閉了嘴。


    白川卻是知道真的有些不妙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發覺得奇冷難耐,不僅用雙臂緊緊箍著自己的小腿,連頭也深深地埋到了膝蓋間。然而這個姿勢並沒有讓他覺得更暖和,山風從三麵朝他身處的位置刮過,讓他漸漸地連牙根也開始打戰。


    “白小川?”秦皓開口問他的時候,白川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了。


    他費力地抬了一下頭,想要迴答秦皓一聲,畢竟那個人一定是為了找他,才一起被困在這裏的。可是他的身體似乎已經不聽自己指揮了,隻是微微仰頭的動作,就讓他覺得一陣暈眩,頭一歪,栽倒了秦皓的肩上。


    “白小川?白小川你沒事吧!”一直正襟危坐的秦皓終於伸出手來探了白川一把,發現對方身上的熱度高得嚇人。


    這真可謂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秦皓喊了白川兩聲,見他的神誌已經不太清醒,連忙扶著他臥倒。


    秦皓的外套是件衝鋒衣,基本防水,他索性脫下來抖抖幹,將白川身上的濕衣服褪掉,然後用自己的外套將他包了個嚴實。


    “不要……你會著涼的……”白川的大眼睛眯得隻剩下一條縫,昏昏沉沉地說道。


    “我剛才跑得急,快熱死了。”秦皓說著,把一隻手輕輕覆到了白川的額上,將他的視線全部遮了起來。


    他的手涼涼的,白川雖然渾身發冷,唯獨覺得這雙手的低溫舒服得很,不知不覺就安心地合上了眼睛。


    恍惚中,他仿佛聽到秦皓用沙啞的聲音在輕聲哼唱,那曲子低沉輕柔,如一首婉轉的催眠曲。


    ◎


    那晚白川意外的睡得很沉,仔細想來,大概泰半時間算是昏迷,第二天他是被一陣移動自己的聲響弄醒的,天光大亮,晨起的鳥兒在林間翻飛,白川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一個救援人員立刻對他說道,“沒事了,放心吧。”


    “秦皓……呢?”白川啞著嗓子問道。


    救援人員長得黑黑壯壯,似乎並不認識秦皓,蹙著眉想了一下,“你是說跟你一起的那個人嗎?”


    白川費力地點了點頭。


    “他啊,稍微嚴重點,尾椎受了傷,還在這裏坐了一晚上,”救援人員說著,看了一眼白川披著的外套,“而且好像著涼了,剛才非說要讓你先走,是被醫護團隊給綁上去了。”


    尾椎受了傷?白川心中一跳。


    秦皓跳下來的時候沒有摔到地上,他看得清清楚楚,所以這傷是跳下來之前就受的吧?莫非他是知道自己沒辦法走那麽遠的路去求援,才打趣般地說跳下來陪自己的?


    白川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秦皓,滿心都是奇異的感覺。到了醫院,醫生為他做了全身檢查,除了受寒發熱以外,都是些皮外傷,並不是很嚴重,休息兩天就好了。


    被送進普通病房後,他先給胡康毅導演打了個電話,對自己延誤拍攝進程的事深表歉意。胡導沒有責怪他,隻說知道白川急著瘦身都是為了作品,讓他不要胡思亂想。大概因為白川的聲音裏總有些歉疚,末了胡導開玩笑地道,“你在醫院病號餐可別吃太多,迴來長胖的話我饒不了你。”


    白川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知道,導演您放心,後天我應該就能出院。”


    “你得謝謝秦皓啊,聽說是他在沿途留下了不少記號,救援人員才能那麽快發現你們。”胡導又叮囑了幾句,這才收線。


    放下手機,白川把頭轉向門外。


    他當然要去看秦皓,即使胡導演不說,他也一定會去的。隻是臨到行動時,卻突然拿不準該以怎樣的心情過去。


    他昨晚上確實昏昏沉沉,但那催眠一般輕柔的歌聲,他還是依稀記得的。那個人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發,一直唱了很久很久,仿佛對於守護他入睡有著無窮的耐心。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白川一定死也不肯相信那個人是秦皓。


    他又在床上坐了五分鍾,這才翻身下床,朝之前打聽過的秦皓的病房走去。


    兩人的病房離得不遠,轉過一個彎就是,白川敲門進去的時候,先看到的是坐在床邊的趙誌學。


    “白川哥!”趙誌學看到白川,兩眼簡直放光,“你來看秦皓哥?來來來,快請坐。”


    他一麵說一麵扶著白川坐到椅子上,然後借口說要下樓買包煙,非常識趣地走了。


    “我記得趙助理好像不抽煙。”白川有點尷尬地說道。


    “哈哈。”秦皓幹笑了兩聲,“別管他。你怎麽來了,醫生沒讓你不要亂動嗎?現在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時候,我叫護士來送你迴去吧?”


    白川看著秦皓說話的樣子,總覺得既熟悉又陌生,秦皓這一次口吻難得嚴厲,似乎真的是很擔心自己,這種認知讓白川產生了一種無法忽視的違和感,他一時沒辦法很好地消化麵前這個嶄新的秦皓。


    更奇怪的是,秦皓不止說話的語氣不對,連模樣也總有哪裏怪怪的,白川仔細看了半天,忽然察覺到從他進門開始,秦皓就一直是趴在床上的。


    “你別以為發燒是小事,淋了那麽大一場雨,又在山裏凍了整整一宿,運氣不好說不定會得肺炎的。醫生有沒有給你好好檢查過?他們也太不負責任了,怎麽就把你放出來了呢,快快快我送你迴去——”


    在秦老板不住的說話聲中,白川忽然低頭“噗嗤”笑了一聲。


    “怎麽了?”秦皓有點莫名地收住話頭。


    “尾椎受傷……就是屁股疼吧?所以你隻能趴著了?”白川看著秦皓問道。


    “我在跟你說正經的,你別扯到別的地方去。”趴著本來就讓秦皓覺得很丟臉了,偏偏還被白小川看到,他轉過頭有些別扭地說道。


    “謝謝你,秦皓。”白川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


    “沒事,這點小傷不出一個禮拜就好了。”秦皓睜眼說瞎話道。


    不是他不想轉身擺個狂霸酷炫的姿勢,實在是昨晚上為了讓白小川安心,他已經耗盡了身體裏最後一點毅力,今天被醫生治療的時候,疼得差點從病床上翻下去。


    尾椎這位置尷尬得很,骨裂了也不能打石膏,隻能趴著等它慢慢長好,秦皓心裏又羞又惱,又被白川沒有半點敵意的聲音撓得心癢癢,真是好不難受。


    隻有白川自己知道,自己在用那聲笑掩飾什麽。


    秦皓為了找他摔傷了尾椎、又主動從斜坡上跳下去陪了他一宿、一整夜都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連現在進了醫院,還關心他有沒有得到很好的治療。


    明明他自己才是傷得比較重的那一個。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秦老板,這一次居然為了別人的事搞得如此狼狽,隻能趴在病床上撅著屁股跟人說話,這個畫麵對白川的衝擊性有多麽大,秦皓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


    也許秦皓確實覺得自己“沒事”,其實換成白川,幾年前讓他為了救秦皓這麽做,他也是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


    可是,那是因為他當時喜歡秦皓啊,那麽那麽的喜歡。


    白川忽然站起身來,留下一句“我之後再來看你”便匆匆離開了病房。


    他忽然有些不敢確定,秦皓口中的“喜歡”到底是什麽意思,是否真的像他從前約炮時的場麵話那樣一文不值了。


    被留在病房裏的秦皓卻是一臉失望的表情,被放風迴來的趙誌學撞個正著。


    “皓哥?”趙誌學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麽了,你和白川哥吵架了?”


    “沒有。”秦皓撇撇嘴,“我們現在和睦著呢。”


    “那他怎麽這麽快就走了?”趙誌學看看表,這還不到五分鍾吧?


    “我讓他走的。”秦皓聲音悶悶地說道。


    “哦,”趙誌學點點頭,“那你在不高興啥?”


    因為我還想再多跟他說說話!這話能坦白嗎!秦皓扭過頭,聲調無比複雜地“哼”了一聲。


    趙誌學一頭霧水,乖乖閉上嘴,拿起一個蘋果削了起來。


    ◎


    白川堅持鍛煉還是有效果的,他的病好得很快,第四天晚上果然就按時趕迴了劇組。


    胡導演看到主角迴來了,當然高興得很,等到發現他一病病瘦了,更覺得是因禍得福,又拉著他問了一會兒秦皓的情況,這才離開。


    從那天開始,白川會在每天收工後給秦皓發兩句微信,問問他恢複得如何了。一開始他其實是發給趙誌學的,但趙誌學不知怎麽就是不迴,無奈之下他隻好把拉黑的秦老板加了迴來。


    秦皓在病房裏閑得無聊,有時候跑完步迴房,白川還會繼續跟他聊上一會兒娛樂圈的新鮮事。白川發現跟秦皓聊天並不像他想象得那麽痛苦,事實上絕大部分時候,他都沒有感覺到自己這麽做是在報答對方的救命之恩,那就像是兩個朋友在聊天,還挺愉快的。


    兩周之後,秦皓出院,馬不停蹄地趕迴了劇組。


    他戲份不多,往後調整一下完全不成問題,連胡導都請他不用那麽趕,秦皓本人卻像是很痛恨缺席一般,醫生一鬆口就自動滾了迴來。


    說巧不巧,他進組的那一天,有輛車把另一個人也送到了山裏,隻堪堪比他早了十幾分鍾。


    因此興高采烈迴到賓館的秦老板,看到的就是景予恆微微低下頭對白川說“抱歉,我之前在歐洲,不知道你出事了”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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