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向陽是個心氣很高的人,正因為這一點,他才會在走紅毯的時候和比自己早出道兩年、又成績斐然的秦皓過不去;也正因為這一點,像白川這種初出茅廬的十八線小演員,他是根本不屑於擠兌的。


    所以白川雖然在午飯的時候被許向陽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但之後的拍攝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許向陽不會陰陽怪氣,隻不過現在連對著白川點頭都懶得了,走進走出隻當他是一片空氣。而白川也不是木頭人,察覺到師兄的不滿後,對戲時更加全力以赴、隻希望以認真工作來重獲許向陽的認同。


    於是兩人的對手戲過得格外流暢,俞奇文拍著拍著都有點兒納悶了,兩個新人居然演得那麽帶感,讓他這個做導演的很沒有存在感啊。


    電視劇的拍攝工作很是忙碌,但好歹是在設施齊全的影視城,習慣了之後也算有條不紊。之後幾天,要說唯一有什麽讓白川煩心的,就是景予恆居然天天都給劇組送飯。


    雖然不像第一天的自助餐那麽鋪張,但據經驗豐富的場務說,小景總送來的盒飯,那規格可比一般劇組訂的高了不少,光瞅著一對雞腿一塊大排的標配,就讓隔壁來串場的群演們垂涎欲滴。


    對於小景總的慷慨,製片主任是亦喜亦憂。


    喜的當然是省錢了,這電視劇拍起來,製作費用從來是不嫌多隻嫌少的,每天能省下一整個劇組的餐費,這可不是個小數目;至於憂麽,當然是怕哪天小景總不在飯店續費了,吃慣了優質午餐的大夥兒會受不了飲食水平的急劇迴落。


    怎麽才能讓小景總更加持久地進行這項充值活動呢?製片主任眼珠一轉,視線落到了又在角落裏孤零零吃著“特別定製三層便當”的白川身上。


    “白川兒,吃飯呢?”三兩下啃掉雞腿,製片主任一抹嘴巴,眉開眼笑地朝白川走了過去。


    白川抬起頭,一口飯還沒咽下去,鼓著半邊臉露出一個笑容,“曹主任,有什麽事嗎?”


    曹主任往他身邊一坐,快速地琢磨了一下怎麽開啟這個話頭才好。赤-裸裸地問“你家景總這盒飯打算送到幾時”好像有點吃相太難看,那麽就迂迴一下好了——


    “川兒,你怎麽天天吃這麽好的盒飯,還越來越瘦了呢?”


    這話一出,白川咽到喉嚨口的飯差點嗆出來。


    曹主任這話是什麽意思呢?果然自己天天開小灶太討人厭了吧?可他笑嘻嘻的又不像在生氣的樣子。


    白川心裏那叫一個有苦說不出啊。他又不是哪家的白癡少爺,每天在劇組這麽搞特殊化,就差沒在頭上貼個小紙條寫“你們都來笑話/八卦/排擠我吧”,事實上,他天天捧著這個三層便當盒,就想和大家坐在一起分著吃,可是沒人願意搭理他啊。


    白川從小有兩個優點,一個是天天幫秦皓做作業抄筆記逼出來的——學習好;還有一個大概算是天賦屬性了,他這個人脾氣好、卻又不是那種唯唯諾諾的軟柿子,別人和他相處都覺得舒服自在,所以他的人緣從來都是很好的。


    上次拍《配角》的mv,雖然隻和劇組相處了短短一天,但大家都挺喜歡他,鄒導、曾立軒和祝瑩都和他互相加了私人微信,尤其是曾立軒,隔三差五就給他發個冷笑話,兩人聊著聊著,還越來越熟了。


    反觀這次在《血腥遊戲》劇組,明明一開始也是有說有笑的,連吃了幾天盒飯之後,之前聊得挺好的化妝師小姑娘和道具師大哥都不跟他打招唿了。前天有個攝影助理經過時捶了一下他的肩笑道:“白川,多虧了你,這幾天吃得特別有營養。”跟著就被他師父“咳”了一聲,用一個白眼帶走了。


    “別人賣屁股得來的飯,你還吃得那麽開心?”有一天在樓梯口,白川聽到了這麽一句話,他這才恍然大悟。


    冤枉啊諸君,不止是我冤枉,景總也很冤枉好麽?那種又高又富又帥的歸國適齡男青年,公司裏喜歡他的女生能從茶水間排到對麵奶茶鋪,諸君居然覺得他能看上自己,白川覺得這簡直是比竇娥還冤——


    也比竇娥還逗。


    所以他不琢磨劇本的時候,就琢磨怎麽才能澄清這個誤會,為景總挽迴名譽,也順便挽救下自己剩下一個月“愉快的”劇組生活。


    可是,這話該怎麽說呢?小景總去他的酒吧喝酒,差點被人用酒瓶敲破頭,這有點涉及到個人*了吧,白川覺得自己不能隨隨便便爆出來。


    就這麽著,拍戲日夜顛倒,本來作息就不規律,再加上過度的思考和發愁,白川這幾天像是突破了平台期,體重又開始蹭蹭蹭地往下掉了。


    作為一個演員,不能做好自己的身體管理,鏡頭裏忽胖忽瘦,白川知道這樣不好,肯定也給負責管理他們的生活製片帶來了麻煩。他放下筷子,斟酌了一下措辭,然後特別誠懇地對曹主任說道:“主任你放心,我保證一定會盡快解決這件事的。”


    欸?解決?咋解決?是接著送呢還是不送了呢?你說清楚啊白川兒!


    曹主任看著白川亮晶晶的眼睛,有點兒不好意思攛掇人家了。


    ◎


    “盡快解決這件事”的契機很快就來了。


    臨近周末的時候,白川接到了陳總監的電話。


    陳總監過去也是個金牌經紀人,天藝娛樂現在的一哥一姐他都曾經帶過,隻不過麵對老板加塞的“白川”,他明顯興趣平平,一般聯絡都交給daisy安排了,這半個月來,還是頭一次親自給白川打電話。


    電話裏陳總監誇獎了幾句白川在《配角》裏讓人眼前一亮的表現,然後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橘子台的一檔知名綜藝節目邀請秦皓和他新專輯中的相關人員上通告,其中就包括《配角》mv的三位演員,公司已經替他接下了,讓他周六飛過去錄節目。


    “跟秦皓一起上節目,收視肯定喜人,你運氣不錯,好好準備。”陳總監在電話那頭叮囑道。


    “好……”白川抓了一把頭發,和秦皓見麵對他來說依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不過他很快想起了李默的“把秦皓當墊腳石”理論,又打起精神來,左手一握拳,“我一定好好表現!”


    劇組的拍攝進度很順利,俞奇文本來就打算讓大家休息一天,因此白川的假很快就被批了。


    周六一早,白川離開劇組,緊趕慢趕地趕到機場,坐上了去橘子台所在城市的第一班客機。


    雖然沒有經紀人陪同,也沒有生活助理,但想到自己現在是在做“赴外地錄製節目”這種充滿了藝人感的事,白川還是覺得有點兒小興奮。


    天藝娛樂大概對藝人特別大方,給他訂的居然是頭等艙,白川頭一迴坐在那麽舒適的椅子上,覺得連眼罩都不用戴,馬上能睡個迴籠覺,可是眼睛才閉上了半分鍾,就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川,蓋上毯子睡吧?”


    這空少聲音清清涼涼,還蠻好聽的。白川迷迷糊糊地想著,出於禮貌還是打算撐開眼皮迴答一聲。


    然後,他就看見天天給自己送飯的小景總坐在左手邊的位置,托著頭對他淺淺笑著。


    矮瑪老板,遇到你真是太好了!白川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熱情地搓了搓手,今天一定要說服景總停止送飯,讓他能跟工作人員一起開開心心地啃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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