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歇對杜黎這個人極不放心,原本還擔憂解決了這裏的事情之後他又會出什麽幺蛾子,卻沒想到杜黎絲毫沒有挽留他們幾個多待片刻的意思,痛痛快快地送他們出了城。


    然而出了城之後,便也該到了雲歇和江尋意分別的時候。


    餘弘已經先走一步迴靈隱山同江漠樓複命,而江尋意卻得到了消息,自從前一陣子他平反之後,西靈隱的許多弟子後悔錯信他人,紛紛離開,西靈隱的名聲勢力已經大不如前,同時自慧散人又無故重病,如青幫、禪宗等一些門派趁火打劫,上門挑釁,眼看西靈隱已經獨木難支了。


    一方麵自慧散人那裏尚有好幾樣師門先祖傳下來的法器,不能落於他人之手,另一方麵江尋意對於這個人還疑慮難解,生怕有些事自己還沒來得及詢問,她就先被人宰了,因此打算先去西靈隱一趟。


    與此同時,距離試劍大會的日子越來越近,雲歇也不得不返迴陽羨宗了。


    可是他既不放心,也不舍得:“阿尋,你一個人到底不大安全,要不然我同你一起去吧。”


    江尋意道:“你也太小心了,那麽點人我還應付的過來,你再送一段就要送到山門口了。”


    他拍了拍雲歇的肩膀,見對方眉頭微皺,也知道他現在是驚弓之鳥,於是放緩了口氣:“不用擔心,不過是分開幾天的事,很快試劍大會你我都要出席,那時候就可以見麵了。餘弘已經迴了靈隱山傳信,我這邊不會有問題的。倒是你,這麽長時間都不在門派,這個宗主當的也太隨意了,還是迴去看一看比較好。”


    他難得說了這麽一大串的話來勸別人,雲歇無可奈何地閉目輕笑,搖頭道:“我真是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走上一步,按著江尋意的肩膀,半閉了眼睛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江尋意一動不動,待雲歇直起身來,才整了整佩劍,動作瀟灑,衣如流雲,淡笑道:“我走了。”


    雲歇瞧著他,隻覺得對方姿容既美,神情亦佳,自己心中的柔情不舍幾乎要滿的溢出來了,忍不住又親了親,江尋意道:“喂,你行了啊。”


    雲歇低笑一聲,順勢偏頭,在他耳畔輕聲道:“此時願作,楊柳千絲,絆惹春風。1”


    江尋意先是一愣,隨即抿了抿唇,笑吟吟迴道:“花不盡,月無窮。兩心同。2”


    雲歇受寵若驚,呆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剛剛露出喜色,江尋意又極快地接了一句:“別覺得你自己有文化,這首詞我也會。”


    說罷他若無其事,轉身便走,雲歇連忙喊道:“喂!你等會,給我迴來——你剛才是背詩還是說的真心話啊!”


    江尋意卻已走得遠了,似乎沒有聽到,而雲歇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唇角卻緩緩牽起了一絲促狹的笑意。


    前麵那段路被他們兩個人磨磨唧唧地走了很久,江尋意待與雲歇分開之後立刻禦劍而起,不過一天不到,就已經快到了山腳下。


    西靈隱當年在自慧散人的帶領下離開靈隱山,又另外擇地方建了一個慧和觀當做居所,這一帶距離靈台十分近,為免多生事端,一向有法術禁製,是不允許人禦劍的。江尋意落地收劍,打量著前麵好像還有不近的一段路,立刻開始覺得腿疼。


    怎麽樣也沒有辦法,隻好老老實實地走路,江尋意剛走了幾步,前方一棵大樹後麵突然轉出來一個人,默不作聲地擋在他的前麵。


    江尋意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按上劍柄,抬頭看去,驚喜道:“漠樓,你怎麽來了?”


    江漠樓走過來,手裏還牽著兩匹馬,他將一條韁繩往江尋意麵前一遞,這才道:“聽餘弘說了情況,下來接你。”


    江尋意失笑,拍開了江漠樓要扶他的胳膊,抬手在馬鞍上一按,飛身躍了上去。之前雲歇就足足把他送出了二裏地,江漠樓再這樣一迎,兩個人簡直是無縫銜接,江尋意道:“你們當我是紙糊的?沒那麽脆弱。不過你這馬倒是送的挺及時,漠樓,發什麽呆?上馬,走人。”


    江漠樓跟著翻身上馬:“你便天天什麽都不當迴事,哪天再被人捅上一迴都不知道——‘你們’是誰們?”


    江尋意摸摸鼻子:“你雲師兄。”


    江漠樓皺眉道:“別拿我和他比。”


    江尋意挑眉道:“嘿喲,許久不見,你一碰我的麵就又要開始耍脾氣了?”


    “哥。”江漠樓察覺到自己的口氣有些衝,連忙又道:“我、我沒有和你耍脾氣。”


    “我就是擔心你。”——這句話他打死也說不出口。


    江尋意“嗤”地一笑,不再逗他,提了提韁繩道:“你現在是一派之長,怎麽還這麽實誠,叫我都不好意思跟你開玩笑。走罷,咱們去看看自慧又要搞什麽鬼。那女的前沒多久還在活蹦亂跳,怎麽會說病就病呢?反正我是不相信她真的臥床不起了。”


    江漠樓眼中掠過一絲笑意,嗯了一聲,催馬跟上江尋意。


    江尋意說的不錯,自慧散人那所謂的“重病在身不便見客”的確是托詞,她不見客的原因是因為此時此刻,她已經不在慧和觀中。


    靈隱派是數百年來長盛不衰的修真大派,原本東西靈隱分家之後,外人不明就裏,還擔心兩邊的關係沒有實際看起來那麽差,自然不敢輕舉妄動。結果經過了江尋意一事,人人心裏都明白了,江漠樓這個東靈隱的掌門一直以來作為江尋意的嫡係,是絕對不會援助西靈隱的了,再加上自慧聲望大跌,不少人都明裏暗裏打上了西靈隱的主意。自慧散人沒有辦法,隻好裝作生病,想要帶著東西逃跑。


    卻沒有想到她大概是流年不利,才剛剛到了山腳下就被天璿教的一群人給圍上了。


    原本自慧散人雖然隻帶了二十來人,但都是西靈隱最為拔尖的弟子,這片地方不能禦劍更加限製了其他的修士搜查,他們卻因為熟悉地形,借著樹叢茂林的遮擋一路順順利利從後山脫離了包圍。眼看著就要離開這片地方了,身後卻傳來了轟然一聲巨響。


    一連串的巨大木樁憑空出現,重重砸在了西靈隱眾人的周圍,激的四下泥土飛揚,隻一眨眼的功夫便形成了一個極大的柵欄,將所有的人都圈在了裏麵。


    自慧散人眼看避無可避,隻好拔劍,迴頭對帶人阻攔的男子道:“曹教主,咱們兩派一向無冤無仇,你先是派人圍我山門,我已經避讓了,你卻隨後又咄咄逼人地一直追到這裏,到底是什麽意思?”


    天璿教教主曹磊手中拿了一根黑色的長鞭,淡淡笑道:“自慧散人,都到了這個份上,你還說這樣冠冕堂皇的話有什麽用?交出洗髓玉,我說不定還能留你一命。”


    自慧一驚,不由有些結巴了:“你、你胡說什麽!洗髓玉那種東西,如何能在我這裏?”


    曹磊道:“你不用再裝模作樣了,我的人已經調查的很清楚,當年緹茗仙師死的時候,死狀正與之前因洗髓玉而死的人一模一樣。有機會接觸到那東西並且現在還活著的,算算也不過就是你、江尋意和江漠樓三個人,江尋意高傲,江漠樓冷漠,洗髓玉要是落到這哥倆的手裏,他們沒有理由不公之於眾,有可能獨吞的,除了你再沒有其他人。怎麽樣,還要抵賴嗎?”


    他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的確是沒有辦法再說別的了,自慧大驚之下反而冷靜下來,將劍推迴了劍鞘笑道:“曹教主,這洗髓玉是世人皆知的陰邪之物,你要它作甚麽?這樣罷,我手頭上還有幾樣法器……”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曹磊身後的一個漢子已經喝道:“你這娘們唧唧歪歪的麻煩什麽?叫你拿你就拿便是了,哪那麽多的話!”


    自慧散人出身高貴,脾氣最是火爆,從來也不是忍氣吞聲的料,聽對方說的這樣不客氣,忍不住勃然變色道:“我好聲好氣,你們這是什麽態度,不要欺人太甚!”


    曹磊閑閑笑道:“自慧散人,跟你說句實話罷,今天站在這裏的若是江尋意,我等也的確是不敢這般態度。但就憑你那兩下子,嘿,還不配讓我們好好說話。”


    天璿教有見過江尋意真容的人立刻起哄笑道:“教主說的是。自慧散人,你說你一個女修,劍術比不上你師侄也就算了,就是連相貌都不如他,哈哈哈哈,這可真沒法讓人客氣的起來啊!”


    “江尋意”三個字正戳中死穴,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一個男人看不上你,旁人還都說那個男人長的比你好看更令人傷心的事情了。自慧散人氣得麵色鐵青,拔劍喝道:“說不通那就動手,還真怕了你們不成!”


    曹磊冷笑道:“好,就是這句話,早說不就完了。”


    他左掌一翻,已經拿出了一個木魚形狀的法器,梆梆梆敲了三聲,周圍的樹木野草頓時發瘋一般地長了起來,張牙舞爪地襲向靈隱派弟子。自慧散人一驚,連忙斜身避開一根斜刺過來的樹枝,跟著揮劍將其砍斷,卻聽見旁邊傳來一聲慘叫,迴頭看時,發現一名西靈隱的弟子竟然被根細長的野草穿過心髒,倒地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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