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月明,本仙君與衡文拘出土地,分開墳頭,撬開李思明的棺木,李思明穿著上好的綢緞袍子,在棺木中躺著,棺中頗多金銀古玩陪葬。秋暖東西不經放,李思明倒沒爛,隻有幾隻屍蟲在鼻孔耳孔裏來迴爬爬,微風一吹,屍臭四溢。我用袖子一把掩住衡文的麵孔,“穢物穢物,你快迴頭。”


    衡文掀開我的袖子笑道:“他也曾是你過,如今這般模樣我卻不覺什麽。”將棺材蓋挪迴去,我向土地道了聲叨擾,合攏墳頭。


    李思明不能用了,需要再迴天庭想想辦法。


    我在墳前摸了摸石碑,石碑下方砌著一個小小的青石台,擺放祭品用的。台上擺著一副沒有收走的酒壺和酒杯,杯裏的酒還滿著,澄清見底,像是今天新斟上的。李思明死後人緣倒好。


    我和衡文駕雲迴天庭,到半空時我低頭看地麵,李思明埋的地方是東郡王家的祖墳地,密密一片墳包。本仙君不禁感慨頓生,“我當初若不是碰巧揀了顆仙丹吃,不知道多少年後,也是這樣墳頭裏的棺材一副,讓屍蟲爬著一點點化在泥裏。魂兒歸閻王管,一世世輪著,不曉得到了這個年月,能輪成個什麽。”


    衡文斜眼看我,倒吸著氣道:“酸。”


    迴到天庭後,本仙君直奔西天門。


    天庭的四天門,南天門通如今界,西天門通過往界,東天門通未來界,北天門通隨常界。


    本仙君打算從西天門轉迴李思明還在床上診治的時候,日遊神剛將我真身提出,李思明剛咽氣,本仙君在這個瞬間再附進去,衡文把那顆紮爛的心還迴原樣,萬事大吉。


    西天門前輪值的工張元帥將本仙君攔住,“元君方才從靈霄殿上迴來,難道沒有聽說,天監司曹已稟報玉帝,西天門坍塌,正在修繕,暫不能使用。”


    我隻得轉到北天門,北天門各界皆通,算是其它三個天門修繕時的備用門。


    北天門前也圍了一堆神將,吵吵嚷嚷,團團亂轉。


    眾仙中竟有太白星君。


    我湊過去問了聲好,探頭看北天門牢牢緊閉,太白金星道:“宋珧元君難道也要走北天門?走不得了,鑰匙丟了。”


    我驚道:“怎麽就丟了?”


    金星長歎,道是昨日碧華靈君走北天門,把守的神將正在下棋,碧華靈君自己拿鑰匙開了門,出北天門後神將上了門鎖,才想起鑰匙仍在門外的靈君手裏。碧華靈君是去西方燃燈佛處赴法宴,要等宴罷轉到塵界再轉從南天門迴天庭,這個北天門才能開。


    我問估計要多少時候,太白星君的話讓我很絕望,“一二十日罷。”


    一二十日,一二百年。南明和天樞這輩子真能白頭到老了。


    我歎息向衡文道:“命,這也是命。稟報玉帝罷,正好你我可以不幹迴府睡覺了。”


    衡文打了個嗬欠道:“好,正有些乏了。去你府上吃酒睡還是到我府上吃酒睡?”


    話是這樣說,玉帝怎可能饒了我不做,去靈霄殿的半道兒上,命格星君已在守侯:“清君、元君,下界事玉帝已盡知曉。天樞與南明已出尚川城往南郡去,幾日後長江大浪,他一行人將阻在周家渡的江上客棧,眼下有一軀殼,是個借宿在尚川城道觀的雲遊道人,壽限已滿,魂至地府,軀身正可為元君用。事不宜遲,請速下南天門去。”


    天明,日暖,本仙君在一張木板搭的鋪兒上睜開雙眼,灰撲撲一間陋室,歪斜斜半朽的門窗。


    朽門正被人拍得砰砰做響,“廣雲子!廣雲子!王府三公子的五七法會要開場了,再不去就趕不上了!”


    唔,短命道士原來叫廣雲子。和本仙君的封銜廣虛元君還有一個字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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