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顆頭顱被一根繩子串起來,就像是佛珠那般,田子禮提在手裏,隨著他的走動,頭顱互相碰撞,悶悶作響。


    田子禮將幾根人頭串放在了一旁,這才輕笑著說道:“殺了六個賊寇。”


    錄事史看了看這些人頭,有些驚訝,“看來不像是亡人啊?”


    “不是亡人,不知道是什麽身份,竟敢射殺百姓,遇到我們還想要行兇,便被砍殺了。”


    錄事史笑了笑,“原來如此.好,我這就記下,勞煩田君再將詳細情況告知。”


    田子禮一邊敘述當時的經過,錄事史一邊記錄。


    做完了這些,田子禮朝著對方行禮,正要離開,忽然又折返迴來,從懷裏往外掏東西。


    錄事史大驚失色,“田君!不可!不可!現在可跟過去不同”


    田子禮輕笑著,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盒子,“您勿要誤會,並非是要向您行賄,先前聽人說,您的父親生了病,頗為虛弱,不能起身.我將這件事告知了遊徼公,遊徼公便取出了這珍藏許久的黃精,也不多,隻有這一盒,說是讓我交給您。”


    他將東西強行塞到了對方的手裏。


    錄事史驚愕的看著手裏的木盒,“這實在珍貴,豈敢要遊徼公的東西”


    “您這是什麽話?雖然不是同期,可我們都是律學室出身的,便不說學室,那也算是同鄉,您便拿著吧,若是需要名醫,可隨時與我說,遊徼公能幫您聯係.”


    錄事史哆嗦著朝著田子禮行禮,“多謝!多謝!我定會找時日拜訪遊徼公,當麵致謝。”


    “小事一樁,不必如此,您繼續忙。”


    田子禮笑著迴了禮,轉身離開了此處。


    走在路上,田子禮對眾人都很是客氣,見到人便要寒暄幾句,眾人也很是恭敬。


    很快,田子禮就迴到了遊徼府,劉桃子跟寇流正在埋頭吃飯。


    他們吃的很快。


    “兄長,已經辦妥了.”


    “吃飯,稍後還得去忙。”


    “好。”


    田子禮趕忙坐在了一旁,急忙開吃,這幾天縣衙的工作實在是繁忙,大家都很忙,大量的亡人聚集,使得成安本就不高的治安水平變得更加不堪。


    城內城外,皆是諸多麻煩事,縣中吏都有些不夠用了,縣兵們也被派出去了。


    田子禮吃著飯,嘴裏的話卻沒有停下來,“兄長,錄事史可能會抽空前來拜見您。”


    “為何?”


    “他的阿爺病了,我以兄長的名義給他送了黃精,他兩年前便從律學室出來,因為記性很好,辦事認真而被提拔,倘若他來拜見兄長,兄長可要記得黃精等事。”


    “嗯。”


    “兄長,我還想跟你請個半日的假,我想要去趟臨漳。”


    “為何?”


    “聽聞臨漳有個醫師,姓褚,乃是名醫馬公的弟子,在臨漳開堂診斷,很有名聲,我想請此人前來成安縣尉經過先前的驚嚇,這些時日裏身體一直不好,若是此人能開些藥,或許能有好轉。”


    “好,注意安全。”


    “唯!!”


    寇流瞥了一眼田子禮,他跟田子禮的關係不是很好,若是沒有姚雄在,他們就很少攀談,最近,這家夥有些亢奮,整日上躥下跳的,很是殷勤,他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麽,難道就是因為兄長幫他報了仇?


    田子禮此刻卻是精神奕奕,自家主公雖然勇武剛猛,卻是不擅長交際,也不怎麽去籠絡眾人。


    而他卻願意為主公代勞,當下在成安之中地位最高的成安人,便是劉遊徼。


    縣衙裏的眾人本就該圍繞在遊徼的身邊,以兄長的名望,以自己的手段,遲早讓整個縣城都改姓劉!


    田子禮吃完了飯,便告辭離開。


    劉桃子則是跟寇流安排今日的差事,寇流得領著縣兵前往各鄉野巡視,防止亡民劫村。


    他正說著,忽有小吏進來稟告。


    “遊徼公,縣丞請您即刻前往縣衙大門”


    “嗯。”


    劉桃子又繼續吩咐了寇流幾句,這才起身跟著小吏離開了此處。


    當劉桃子來到了縣衙門口的時候,路去病已經等候他許久了。


    路喋喋已經成熟了很多,再也不像從前那樣活蹦亂跳,藏不住情緒了,他拉住劉桃子的手,低聲說道:“新縣令來了縣尉身體不適,縣公讓我們倆去將人給接迴來。”


    “縣兵就交給你了,定要保護好縣令,勿要使人衝撞了他。”


    縣令等官員們的安保工作也是由遊徼來負責的,劉桃子沒有多問,當即接管了駐守在此處的縣兵,讓他們跟著自己一同前往迎接。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出了城門。


    看到諸多甲兵,城門口的亡人很是驚懼,趕忙避讓,若非劉桃子及時嗬斥,隻怕就要造成極大的混亂。


    看到這場景,便是路去病都隱隱有些不安。


    似乎有些太多了.


    “讓開!“


    “都讓開!!”


    就聽到有人叫著,幾個壯仆最先從亡民堆裏走出來,硬生生弄出了路來,隨即就看到一個男人護著一個富貴模樣的人從中走了出來。


    看到麵前的諸多官吏,那男人便忍不住了,率先走上前,“路縣丞是哪位?!”


    路去病走上前,行了禮,“正是在下。”


    “你就是這般迎接使君的?!以亡民為儀仗?!”


    “甚至都不曾開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那人此刻想起路上所發生的種種,氣的半死,指著路去病便要謾罵。


    劉桃子緩緩站在了路去病的身後,男人的視線碰到了他,聲音戛然而止。


    路去病看向了那個富貴模樣的人,走上前,行禮拜見。


    “屬下成安丞路去病拜見陸公!”


    “並非是我有意怠慢,是縣裏雜事太多,公派人送來的書信,剛剛才到我的手裏,群吏大多忙碌,實在不能安排眾人前來,這亡人聚在城門,也沒辦法清場掃街.”


    陸杳搖搖頭,“這裏的情況我也看到了,陸君不必解釋,且帶我去拜見縣公吧。”


    路去病這才起身,趕忙讓甲士們讓出路來,又親自扶著陸杳上了車,在劉桃子等人的簇擁下,他們朝著縣衙趕去。


    “陸公,我真不是有意怠慢,縣裏八十八位職吏,日夜忙碌,根本沒有休息的機會,這城東本就混亂,如今更是有大量的亡民歸順,所有的地方都需要人。”


    “就是如今護送我們的這幾位,稍後到了縣衙後也得趕忙來城門口維持治安,根本就沒有閑下來的機會.”


    路去病滿臉的誠懇,開始解釋起事情的原委來。


    陸杳一開始還邊笑邊聽,可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不對,這家夥怎麽不帶停的呢?


    路去病大概是真的想要給陸杳解釋清楚情況,不讓這位縣令多想,於是乎,他就這麽說了一路,到了縣衙,他扶著對方下來,嘴也不曾停下來,這一說便是說到了後院門口,到達縣公住所的時候,路去病停了下來,陸杳擦了擦額頭的汗,臉色驚疑不定。


    他身邊那位謀士,此刻也是目瞪口呆。


    這縣城裏都是群什麽鳥人.


    “成安令陸杳,拜見樂城縣公!”


    陸杳朝著高長恭畢恭畢敬的行禮,高長恭趕忙上前扶起他,態度很是和藹,“我早就聽說過您的名聲.本來我是不願意離開的,就擔心這城裏的事情在我離開後就半途而廢,全功盡毀,但是楊相給我書信,說是要讓您來擔任縣令,還要為您作擔保,我便同意離去了。”


    “您也知道,陛下對此處向來看重,前不久才親自前來,看了看城裏的情況,吩咐我要好好治理。”


    “既然楊相都能作擔保,可見公是真正的賢才,我也可以安心的將大事交給您來做您肯定不會讓我,楊相,還有陛下失望吧?”


    陸杳的表情略微呆滯。


    在這一刻,他忽然開始後悔前來此處為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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