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舒的腳剛邁出房間門就又收了迴來,他瞄一眼周壑川,突然壞笑了一下,“你先下去。”


    周壑川微微一挑眉,走到他身邊壓低聲音笑著問:“首長什麽指示?”


    賀舒:“首長要求你配合,跟著綱要走。”


    周壑川:“什麽綱要?”


    “就八個字,”賀舒說得理直氣壯,“看我暗示,自行發揮。”


    周壑川失笑,忍不住低頭掐著他的下巴輕輕落下一個吻,“你開心就好,首長。”


    賀舒心跳快了兩拍,他避開周壑川的手,把他往樓下推,自己則跟在他後麵站在樓梯的拐角處偷聽。


    周壑川轉過身去就變了一張臉,再不複賀舒麵前的溫柔隨和,他不緊不慢地順著樓梯往下走,不苟言笑,很有點生人勿近的味道。就連下麵坐著一臉不耐煩的周老二周明凱看到他都下意識地收斂了一點。


    “二叔今天怎麽有空過來?”周壑川走到周明凱對麵坐下,一旁候著的老管家動作飛快地幫他倒好茶,然後恭敬地退下給這叔侄二人留下說話的空間。


    周明凱:“聽說你迴來了,二叔也很長時間沒見你了,當然要過來看看。”


    周壑川不置可否,沒接他這個話茬。


    周明凱像是已經習慣了周壑川的少言寡語,冷了場麵上也不見尷尬,而是換了一種感慨的語氣,看著四周說:“自從大哥死後這家裏真是越來越冷清了。”


    周壑川輕笑一聲,“父親死後,還是熱鬧過一陣的。”


    “……”周明凱臉上的感慨讓他這一句話直接懟迴了娘胎裏,令他的表情看起來分外尷尬,他強忍住發作的衝動,麵色不自然地說:“這家還是缺個女主人的,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沒想找個伴兒?”


    周壑川眉梢微挑,他端起茶杯不緊不慢地吹了兩口才滿不在乎地說:“我不是找了嗎?”


    “你找的那叫什麽,”周明凱不知想到什麽,臉色愈發難看,“一個十八線小明星,還是個生不出孩子的男人,那種人玩玩就算了,你還想跟他過一輩子?”


    周壑川:“我的確是這麽想的。”


    “你!”周明凱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嘴角卻微不可察地往上提起又放下,他長歎一口氣,地把桌子上的茶水一口悶了,“我真是愧對大哥!不僅沒照顧好你們兄弟三人,還沒把你從這條邪路上拉迴來,怪我!怪我!”


    聞言,周壑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端著茶杯靜靜地看他演獨角戲。


    周明凱一臉愁悶地盯著自己的空杯子,良久才情緒低落地問:“你當真沒法從當年的事情裏走出來?”


    周壑川和偷聽的賀舒心裏同時說了一句:來了。


    “當真。”


    “那好,”周明凱深深提起一口氣,“那就讓你二哥迴來吧,當年的事不過年少時的意氣之爭,親兄弟哪有隔夜仇?到時候讓你二哥過繼一個孩子給你,也好傳了咱們周家的香火。”


    樓梯上的賀舒眯起眼睛,無聲冷笑,他剛要下樓就聽周壑川半點不客氣地冷聲說:“二叔真會開玩笑,我辛辛苦苦打下的家業憑什麽給仇人的兒子,我還沒蠢到那個份上。”


    周明凱瞪大眼,“什麽叫仇人?那是你親二哥!”


    賀舒再也聽不下去了,他重重地踩了兩下樓梯,走下樓半靠在樓梯的扶手上。他領口開得特別低,因為姿勢的問題能看到他露出來的一線白皙的胸膛,有種別樣的慵懶性感。眼見周明凱大驚失色地望過來,賀舒“高貴冷豔”地輕哼一聲,很是不屑用大拇指彈了彈小拇指甲上不存在的灰,抻著嗓子說:“那可不行,這錢可得有我一份兒,你說是不是啊,老公?”


    “……”


    周壑川猝不及防被這一聲*的老公震得腦袋發昏差點手一抖把茶杯扣了,結結實實地感受到了靈異小說裏的“魂魄不穩”,他眼神發飄了一會才勉強找迴自己的聲音,故作淡定地說:“過來。”


    賀舒溜溜達達走到他身邊坐下,周壑川一手非常自然地摟住賀舒的腰,另一隻手把他敞開的衣襟係好,“誰讓你穿成這樣往外跑的?”


    “我這不是聽說有人惦記咱家錢替你著急嗎,”賀舒乖巧地窩在他懷裏,目光瞟向一臉不可思議的周明凱,義正言辭地指責:“二叔想得可太不周全了,您有沒有想過日後真來了這麽個孩子管我叫爸爸,如果曝光了對我的演藝事業會造成多麽大的損失?”


    若果說周明凱剛剛是被他的長相給震驚了,那現在就是被他的臉皮給嚇傻了,嘴唇抖了半天才哆嗦出一句,“……你算個什麽東西?”


    賀舒臉上的表情悉數收了個幹淨,那幽深的眼神看得周明凱汗毛倒豎,他微微一笑,“怎麽?二爺不認識我了?”


    周明凱瞳孔猛縮,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隻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你,你沒死?”


    賀舒不高興地皺起眉毛,扭頭衝周壑川抱怨:“老公,你這二叔怎麽迴事嘛,上來就咒人死?肯定是希望我死了好給你塞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送兩個說不清來路的好兒子。真是!老大一把年紀了,老盯著侄子的床和錢算怎麽迴事?”


    周明凱青筋暴跳,“你到底是誰?”


    賀舒冷笑,“是你爸爸。”


    周壑川:“……”


    賀舒拍拍他的手,“我倆論我倆的,別擔心,我不當你爺爺。”


    周明凱猛地站起來,眼裏既有驚懼又是懷疑,“你是賀巍然?你沒死?!”


    “姐姐去,啊不,巍然哥哥去的早,”賀舒演技浮誇地擦了擦眼角,眼底滿是一片不容錯認的惡作劇式的嘲弄,“我會替他照顧好老公的!”


    周明凱是又驚又怒,看著那兩個坐在一起的人覺得自己頭皮都要炸開了。他看賀舒那副矯揉造作的樣子覺得他不像賀巍然,可又不能排除他在做戲,關鍵如果真是的話賀巍然不是病得快死了嗎怎麽能年輕這麽多?


    他的腦袋徹底亂成了一鍋八寶粥,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最後隻能色厲內荏地丟下一句:“壑川!你好好想清楚!誰才是和你血濃於水的人!”然後匆匆落荒而逃。


    賀舒看著他的背影,很不盡興地輕嘖了一聲,“一個賀巍然就能讓他自亂陣腳。”


    周壑川把茶杯放下,淡淡地說:“一個賀巍然足以讓很多人自亂陣腳。”


    賀舒:“你誇我?”


    “隻是陳述一個事實,”周壑川搖了搖頭,“都說了二叔沒什麽大能耐,就是貪而已。這次來當說客應該是被我那好二哥哄騙了,著急忙慌地跑了應該也是去找他二侄子商量對策去了。”


    “你二哥?他想幹嘛?”


    “試探吧,”周壑川想了想,臉上倒沒什麽波動,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試探我的態度,試探你的身份。別擔心,他翻不出什麽新花樣來。”


    賀舒興致缺缺地翻個白眼,“沒勁,洗澡去。”


    周壑川卻一把拉住他,微微挑眉,“老公?”


    賀舒飛快地應道:“哎,叫我幹嘛?”


    周壑川沉默了一瞬,低低地笑了,“行,我記住了,去洗澡吧。”


    不知道為什麽,賀舒被他說的汗毛一豎,眯著眼看他一會兒,才蹬蹬蹬跑上樓洗澡去了。今天去酒會沾了一身的酒味,賀舒在浴缸裏多泡了一會,等他出去的時候,周壑川剛打完電話,正難得一見地對著窗戶發呆。


    賀舒想了想,默默把浴袍的帶子扯鬆一點,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和若隱若現的大腿,他靠在浴室門邊上,清了清嗓子,“你不洗澡?這都幾點了?”


    周壑川聞聲迴頭,瞳孔猛地縮了一下。他那仿佛帶著棱角的目光結結實實地把賀舒從頭到腳刮了一遍,脖頸上的青筋都繃出來了,活像一隻狩獵前一刻渾身緊繃的獵豹。


    賀舒嘴角微翹,邊擦頭發邊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坐到周壑川對麵的床上,大喇喇翹著二郎腿和他說話,“看我幹什麽,你不睡了?”


    周壑川讓他那雪白的大長腿晃得胸口發悶,想要強行別開目光又被他擦頭發時越發清晰的鎖骨給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根骨分明又瑩白如玉,簡直比最精美的象牙製品還要目眩三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賀舒那個“睡”字咬得真是曖昧非常。


    他的唿吸粗重了一瞬,猛地上前一步握住賀舒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


    賀舒不閃不避地仰頭看他。


    兩人一個身量太高,一個坐著,懸殊的高度差讓賀舒這個抬頭有種異常的順從感,脆弱的喉結完全是以一副任君采擷的姿態暴露在周壑川的視線之下。


    周壑川不錯眼珠地盯著賀舒那張洗過澡後愈發清俊漂亮的臉,半點移不開目光。


    賀舒眨眨眼,“你怎麽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周壑川猛地鬆開他的手腕,劈手奪過他的毛巾,“過來,我給你擦頭發。”


    賀舒:“……”


    擦頭發?這時候你擦個什麽鬼頭發?關鍵時候你他媽跟我玩什麽荷爾蒙絕緣???


    賀舒心存僥幸地對自己說:沒關係,沒關係,他也許就是假正經一下,沒準擦著擦著就擦出火花了呢……


    可惜賀舒注定是要絕望了,周壑川態度嚴肅認真地給他一直擦啊擦啊擦,最後給賀舒擦得連點火星子都沒了。周壑川低頭在他有些呆滯的眉宇間親了一口,低聲說:“困了先睡,我洗澡可能會很慢,不用等我。”


    賀舒:“……哦。”


    直到浴室的門哢噠一聲關上,賀舒還是有點不能接受這個殘忍的現實。


    ——這絕對是他出生以來最失敗的一次撩漢。


    其實賀舒是一個很簡單的人,對感情也很直白。之前不願意和周壑川做,小部分原因的是體位有爭議,大部分原因是他心裏總有一個名叫“賀巍然”的疙瘩,就算他再怎麽用各種猜測和推斷來告訴自己就是賀巍然沒跑了,他還是覺得這是一個坎兒。可現在不一樣了,他那柄佩劍的出現幾乎就把“他曾經是賀巍然”這件事給蓋棺定論了。他不再抗拒賀巍然這個名字帶給他的一係列影響,他和周壑川的之間的感情自然也就再沒那麽多難以忽視的絆腳石。


    在他看來,兩人互相喜歡,水到渠成,床上試試也沒什麽不好,體位問題,試著試著肯定也是能解決的……


    可是現在誰來告訴他,周壑川又是中了什麽邪?


    賀舒自認為自己暗示得已經夠明顯了,周壑川也不像沒這個意思,他玩什麽坐懷不亂?


    他仰天躺在大床上,聽著浴室裏的水聲,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躺著躺著,賀舒猛地坐起身來狐疑地盯著浴室門,想到周壑川臨走之前說的“洗澡可能會很慢”,他忍不住犯嘀咕:為什麽會慢?


    賀舒猶豫了一下,輕手輕腳地走到浴室門口,借助他那超絕的聽力,捕捉到了幾聲粗重的喘息聲。


    賀舒:“!!!”


    賀舒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幻聽了,大家都是男人,這動靜一聽就知道是在做什麽。他死死地盯著磨挲玻璃門,很想一腳踹進去,真心誠意地問周壑川一句:你他娘的有病吧?!


    啊?!!我特麽邀請你名正言順地跟我啪,結果你跑到浴室裏自己擼?!!


    你那麽愛你的右手怎麽不和它過一輩子啊!!!


    賀舒懷著滿腔被五指姑娘打敗的挫敗感像遊魂一樣飄到床上,盯著天花板神情渙散地發呆……


    半個小時後,周壑川帶著一身涼氣鑽進被子裏,他支著頭看了眼氣息綿長的賀舒,有些無奈地笑了。


    其實賀舒對他的邀請他不是看不出來,不過周壑川並不覺得這是他真想和自己做的預兆,畢竟之前每次他的撩撥是真的,抗拒也是真的,周壑川心裏很明白。


    他忍不住在心裏歎氣:也許賀舒隻是喜歡看他為他著迷的樣子吧,像個找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樣。


    ——左右不過自己忍得辛苦一點,這麽多年都忍了,何必功虧一簣地硬來讓他不情願?


    周壑川湊過去在他唇上克製地吻了一下,迴手關燈。


    一夜無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魔頭[娛樂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明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明灼並收藏魔頭[娛樂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