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前一晚,沈君如果然如顧蓁所料,來禮貌性問她是否一同前往。


    顧蓁欣然應允,第二日一早便由水月伺候著穿上了沈君如準備的衣裙。


    水月如今和顧蓁配合很好,是她在這世上行走的第二雙眼睛。


    顧蓁摸摸身上衣服,質地良好,做工上乘,顯身份又不喧賓奪主,鵝黃色的衣裙該是很襯人才對。


    沈君如對她這個義妹,還挺上心。


    上馬車時,顧蓁讓兩個侍女小心翼翼扶著,和沈君如坐在一處。


    江蕊芯在後麵馬車裏翻白眼,要是她眼盲,才不往人堆裏湊,那不是平白讓人看了笑話。


    沈君如坐在前麵馬車,也擔心顧蓁緊張,好心安慰:“你規矩學得不錯,跟著本宮,不會有人找你麻煩的。”


    顧蓁點頭應是,卻在盤算著怎麽不經意和崔大公子偶遇,又怎麽自然而然提出自己的合作。


    “蓁兒別緊張,國公府的人都很好相處,國公夫人也是個難得的爽快人,今日賓客眾多,主家們想必招唿都打不過來,不會有人關注到咱們身上。”


    國公爺是當今皇後親哥哥,國公夫人出身崔家,是崔彥和崔佑的親姑姑,兩位主子身份顯赫,清貴逼人,無論是文人還是政客,亦或是武將,都願意結交這樣的人家。


    即便是大皇子早夭,皇後不理事,可人人都知道,他們母子二人在聖上心中的地位,是不一般的。


    再加上國公府中立,結交保準沒壞處。


    顧蓁理了理這些事,收拾好心情,馬車也到了國公府。


    她跟在沈君如後麵,右邊是水月,左邊是沈君如的一位丫鬟,兩個人都穩重,沒讓顧蓁邁錯一步。


    來往賓客好奇地看著這位盲女,畢竟也是掛在京城閑談榜上的人物。


    竟沒想到如此嬌媚可人,那雙幽靜的眸子,更添幾分出塵絕逸,幹淨純粹,沒有一絲雜質。


    仿佛是上天怕她太完美,便壞心眼奪走了這雙眼睛。


    顧蓁其實並不知道她這個世界的樣貌,實則是比之前更加精致些的,堪稱完美。


    女配不美,怎麽給女主添堵,就算她是獵戶的女兒,那也得膚如凝脂,沉魚落雁。


    顧蓁聽著賓客的議論聲,淡然地微勾唇角,絲毫不見怯場。


    沈君如心落迴肚子裏,帶著她給國公府的人請安。


    身為公主及王妃自然是不用,但老夫人是一品誥命,又是長輩,沈君如還是欠身行禮,很是謙恭。


    國公夫人快走兩步,不敢受這禮,親切地拉著她坐在老夫人身邊:“瞧瞧咱們王妃,愈發討人喜歡了,老夫人念你念的緊呢!”


    沈君如笑容得體,和幾位女主人交際時,顯得大方多了,顧蓁聽著,半點沒有在霍昱霆麵前那支支吾吾不敢言的模樣。


    顧蓁還聽到身側的江蕊芯,牙齒咬的咯咯響。


    但國公府的人顯然瞧不上這位江側妃,並不曾分出些眼神給她,倒是國公夫人崔淑君,連連看了顧蓁幾眼。


    “這位就是王爺新認下的義妹?”


    沈君如柔聲說是。


    顧蓁規規矩矩行了個禮:“見過老夫人,夫人。”


    崔淑君向來喜歡大大方方的姑娘,也不介懷她身份和眼盲,很是貼心地多關懷幾句,又不過分熱情,屋裏的女眷無論身份高低,自然不敢當麵露出旁的表情。


    江蕊芯更加不滿,幾次欲開口,都被身邊的丫鬟拽住。


    直到江夫人攜兒媳到後,她才露出委屈的模樣。


    江夫人膝下的兒子是妾室所生,兒媳婦是她娘家侄女,跟她一條心,和江蕊芯關係也不錯,挽住妹妹的手,附耳安慰了幾句。


    江蕊芯恨恨閉上了嘴。


    江夫人也是京中交際圈的重要人物,和國公府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客套幾句後,竟主動走到了顧蓁身邊。


    水月悄悄捏了捏顧蓁的手。


    顧蓁眼睛動了動,聽到江夫人反常的笑語:“顧姑娘也來了,正巧我想與姑娘說幾句話,可方便?”


    伸手不打笑臉人,顧蓁溫聲道:“夫人請講。”


    江夫人聲音不大,也就顧蓁和身邊的丫鬟能聽清幾分,這人竟然是來道歉的,從這言語上,絲毫看不出那日的鄙夷和張狂。


    發得了脾氣,放得下架子,江夫人可不簡單。


    “夫人折煞蓁兒了,萬萬受不起夫人的禮。”顧蓁側過半個身子,也不知道避沒避開,總歸是個態度。


    江夫人:“顧姑娘深明大義,令我慚愧,唉,說起來,你與我那早逝的長女,真是樣貌脾性像了個十成十,我迴去與我家老爺一說,他當即斥責了我,二皇子說的沒錯,你也許是上天送來彌補我的,該認下這個幹女兒的!”


    “蓁兒不敢高攀太傅和夫人,如此已是別無所求。”


    江夫人親親熱熱地拉著她手,又把不甘不願的江蕊芯拽過來,強行讓她們手交疊在一起:“顧姑娘是王爺義妹,又與我們太傅府有緣,以後在這府裏,可要多多提點我們蕊兒,姐妹倆也好有個幫襯。”


    原來是打這樣主意,顧蓁和沈君如走得近,霍昱霆為了情義和臉麵,時常過問些義妹起居,孤男寡女在一個院子不好,多是選在沈君如房中閑話片刻,連帶著王府眾人都知道,王爺最近和王妃關係屬實不錯。


    江蕊芯入府也不短,遲遲不能和霍昱霆圓房,江夫人能不急?


    可她一個半道認下來的小姑子,管天管地,還管得了哥哥睡哪?


    顧蓁滴水不漏地應付幾句,裝作聽不懂,江夫人正欲直言,外間通傳,幾位皇子及霍昱霆,並崔家兩位公子,一道從前院過來,說是要給老夫人請安。


    男眷一到,年輕小姐們皆是避入屏風或是側間,隻留下諸位已成婚的夫人站起迎接。


    顧蓁動作慢,人一多,水月都有些慌亂,她們最後避進了屏風,站在最外緣。


    幾位皇子都算得上是皇後兒子,老夫人作為皇後親娘,他們自當是要來請安。


    互相見過禮安座,老夫人和藹可親地過問起幾位晚輩的學業或是身體。


    除了幾個小皇子年歲還小,像二皇子和三皇子他們都早已成婚,也都有了子嗣,老夫人笑眯眯看向霍昱霆,問他什麽時候生個小世子出來。


    霍家從霍昱霆爺爺開始,就是三代不降爵位的異姓王,霍昱霆戰功赫赫,生下小世子,保證也不會降爵。


    霍昱霆看了眼老夫人身邊低眉斂目的沈君如一眼,以為她是跟老夫人說了什麽,臉色稍黑些許,但還是恭敬道:“迴老夫人的話,子孫隨緣,昱霆不急。”


    沈君如抬頭看他,正落進那雙冷漠又疏離的眸子,除了做那事時有幾分熱度,其餘時候他都是這樣,仿佛很不待見她。


    沈君如黯然神傷,眼眶也發酸,強忍著低下了頭。


    這一幕卻落進了一人眼中,正是蘇州崔家二公子崔佑。


    崔佑對沈君如是一見鍾情,隻覺得滿室喧囂,唯有這抹愁思引他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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