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盼兒臉色煞白:“你說的什麽話?女人生下來就是該伺候男人,為他們生兒子傳宗接代的,這難道有錯?誰家不是男人在外麵闖蕩,女人在家操勞,若都像這位顧大夫一樣出來拋頭露麵,豈不是亂了套?”


    “你們是夫妻吧?”秋盼兒蹙著眉看他們,“小哥,不是我多嘴,你這當丈夫的,自該管好自己妻子,趁著年輕早些生個兒子是正理,女人家出來給人看病,又沒真本事,容易得罪人!”


    比如她,秋盼兒很少跟人動怒,今天是因為被說沒懷孕才有些火氣。


    雖然語氣不好,但秋盼兒素來是柔柔弱弱,指責的聲音也不大,根本蓋不住外麵的喧嘩聲。


    顧蓁剛剛就在聽外麵動靜,壓根沒理秋盼兒。


    這會兒,她終於聽清是有人在隔壁煙火人家鬧事!


    顧蓁和司勤對視一眼,一齊朝外跑去。


    這一看不要緊,好家夥,顧家人倒是齊整,逃荒一年還能活下來,果然命大!


    顧老爺和顧夫人站在一起,抱著胳膊看熱鬧,而長房兩口子連帶著顧景平都站在外麵。


    隻有顧傳宗和顧傳業衝進了煙火人家,正揪著顧繁不放。


    “好你個顧招娣,真跑到北地來了!死丫頭,你好大的膽子啊!偷了家裏的錢,差點把我們幾個餓死知道嗎?!”


    顧傳業陰惻惻道:“哥,說這麽多廢話幹嘛!這死丫頭養的白白嫩嫩的,肯定有錢,這店是你的還是東家的?死丫頭,是不是跟了哪個野男人?”


    顧繁還沒掙開,魏鳳蓉拄著拐棍過來,她身子骨硬朗不少,這拐棍就是拿著玩的,現在魏鳳蓉舉起來就是一頓猛砸。


    拐棍正中顧傳業的後腦,砸的他生疼,轉身發現是那位跟著逃跑的曾祖母,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老東西,敢打我!看我不宰了你喂狗!”


    顧傳業鬆開顧繁,舉起手掌就要去扇魏鳳蓉。


    顧繁順手就從櫃台上抽出一把匕首,直直朝著顧傳業的胳膊捅去。


    她下手又準又狠,絲毫沒有拖泥帶水,把還在抓著她不放的顧傳宗嚇了一跳,白著臉往後退,生怕連累自己。


    “你罵誰老東西,顧傳業,該死的是你!”顧繁聲嘶力竭喊了一句,舉著匕首亂揮。


    顧傳業捂著胳膊尖叫:“殺人了!殺人了!快去報官啊!”


    原本還在圍觀的客人們紛紛散開,顧傳業被顧繁逼得倒在地上,手腳並用在桌子底下爬來爬去。


    “欺軟怕硬的東西!”顧繁啐了一口,扶著魏鳳蓉在凳子上坐好。


    外麵顧老爺和顧夫人並長房兩口子嚇白了臉,忙推搡著顧景平往裏走:“老二!你是當爹的!快去管管顧招娣!死丫頭要是傷著傳宗傳業,咱們顧家以後還能指望誰!”


    顧景平沉著臉,大踏步走進飯館。


    “大丫頭!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爹!”


    顧繁看都沒看他一眼,越過顧景平和外麵帶著鬥笠的顧蓁對視,對方微微點頭示意她不用怕。


    心裏有了底,顧繁冷聲問道:“你們是誰?不分青紅皂白就來找我的麻煩,難道以為沒人能管的了你們?”


    “胡鬧!我是你爹!”顧景平嗬斥出聲,“你叫顧招娣,是我顧景平的大女兒,你是我生的,難道我還能認錯?”


    顧繁挑眉:“不知道這位老爺從哪裏打聽到我姓顧,還找上門來亂認女兒,小女子單名一個繁,父老鄉親們常來吃飯都能作證,我還有官府下發的文書,我可不叫什麽惡心人的顧招娣!”


    “顧掌櫃的確叫顧繁,多好聽的名字。”這是一位愛慕顧繁的茶行少爺。


    “怕不是打聽人家顧掌櫃一家都是些年輕孩童或者古稀老人,起了霸占人家產業的心思,故意上門來認閨女?”


    “有道理有道理,仔細想想還怪讓人害怕嘞!隨隨便便就說是人家的爹娘兄弟,哎呦呦,什麽壞心腸!”


    “聽口音,人家顧掌櫃和這幾個難民,也不是一個地方來的。”


    顧繁垂下眼,多虧了顧蓁的先見之明,她們說的還是南方話,但妹妹不知道從哪學來的另一種方言,一路上她們都是用這個對話。


    見大家夥都向著顧繁,顧家人急紅了眼,這明明就是顧招娣,他們不可能認錯!


    “老二家人呢!快讓她過來!”顧夫人急道。


    一路打聽到醫館,聽說歲安堂便宜,有時候對窮人還免費問診,他們這才來的。


    沒想到剛路過煙火人家,就看到裏麵那個言笑晏晏的女掌櫃,很是麵熟。


    仔細一看,好家夥,正是苦苦找尋的顧招娣!


    秋盼兒聽到婆婆叫,趕緊走過來,擠進人群一瞧,立即就落下淚來。


    她大喊一聲:“招娣!”


    那哭聲震天動地,淚水漣漣,撕心裂肺的情感不像作假,圍觀人群不免有些摸不著頭腦,左看看右看看,不說話了。


    顧繁心裏複雜至極,但還是麵無表情地看著秋盼兒:“夫人不要亂叫,小女子喪父喪母,和家中長輩及幾個兄弟姐妹相依為命逃難至此,並不曾見過幾位,若是想訛錢,那恕我隻能報官了。”


    正說著,小豆子幾個孩子也從後院鑽出來,他們休學,正在後麵踢毽子,聽到吵鬧過來發現顧繁姐姐正在被人欺負,熬一嗓子就撲到了顧家人身上。


    “不許你們欺負我姐!”


    雖然隻是幾個毛孩子,但手上力氣可不小,顧家人沒提防,被撓了好幾下。


    顧繁怕他們受傷,趕緊喊幾人迴來,“快住手,乖,來姐姐這。”


    她說完衝著還在哭的秋盼兒笑笑:“夫人看到了,這都是家中的堂弟妹,我們在官府是有備案的,可不是查無此人的難民。”


    多虧了太子和寧淵從中幫忙,給他們尋了一戶姓顧卻早就沒後人的人家續進去。


    不然真的被顧家一口咬住,事情就難辦了。


    可秋盼兒聽不進去這些,她撲過去死死摟住顧繁:“招娣啊!你是娘的招娣!娘怎麽能認錯呢!你後背上還有個梅花形狀的胎記,娘親手把你帶大的,怎麽會記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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