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章


    李茂站在禦花園裏,似是在欣賞天邊的一彎下弦月,他身後不遠處的一叢灌木後是個矮矮的石墩,石墩上坐著一名麵覆白紗的女子,兩人背對著對方,中間隔了些許距離,若不是那女子開口,真叫人看不出他們是相識的。那女子輕輕的說道:“陳良娣確因蕭姑娘的事情與太子反目,隻是這樣一來,太子將蕭姑娘安置在行水苑,卻不許任何人前去打攪,所以奴婢已經與蕭姑娘徹底的失了聯絡。”


    李茂似是在思考問題,眉頭微微蹙著,下巴緊繃著,以致使下巴上橫著的那道疤痕看上去微微扭曲了:“太子很是護短,這倒是他的行事作風。”他頓了頓又道:“先不去管行水苑了,蕭姑娘不會背叛,太子妃沒有懷疑你吧?”


    “不曾懷疑。”女子恭順的迴答。


    李茂又道:“那就好,你繼續盯著明珠閣”


    女子穿著月白衫子,聽到李茂說明珠閣,手不自覺的在素白的衣袖中攥緊了。


    李茂轉過身來,注意到女子的神態,再開口時,言語中不自覺得有了一絲告誡的態度在裏麵:“若要成大事,需忍得一時。”他還想再說什麽,女子卻忽然跪下去,打斷了他的話:“奴婢遵命,定會將明珠閣的一舉一動匯報給殿下。”


    “好。”李茂應了一聲,女子隨後躬身退下。李茂又對在一旁候著的落楓道:“明日將太子置行水苑的消息傳出去。”


    落楓得令,即刻便退下了。散布個消息而已,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話說李荇將平哥安置在行水苑之後,再去明珠閣的時候就覺得陳東珠對他愛答不理的了,她不像以前那般活潑了,看他的神情淡淡的,像是變了個人,就算他故意惹她生氣,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對他發脾氣了,不再打他了,連說個“不”字的時候都沒有了,她變得異常安靜而乖順,她這副樣子叫他措手不及,他忽然懷念起兩個人過去吵嘴打架的時光,他希望陳東珠心裏有氣就對他發出來,沒事打他幾拳也成,可就是別這樣悶悶的。


    “哎,你咋不說話了?”李荇故意逗弄著陳東珠,他伸手捋著她發髻上垂下來的一縷頭發絲兒,時不時的甩兩下:“哎,你這頭發怎麽掉下來了?”他又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她頭上別著的一顆珠子:“這珠子挺好看的,是買的嗎?”若是以往,陳東珠早就不耐煩了,肯定會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使勁瞪他一眼,罵他囉嗦。可是這次,陳東珠見他撫弄著她頭上的珠子,索性給拆下來,遞到他手裏:“太子喜歡?那便送你了。”陳東珠臉上帶著笑容,眼神卻是淡淡的。


    李荇不自覺得撇了撇嘴,像個不受關注的孩子,把那冷冰冰的珠子拿在手裏。然後又不安的問陳東珠:“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沒有的事。”陳東珠微笑。


    李荇覺得陳東珠很奇怪,他明明感覺到她在生氣,隱約覺著這事與行水苑有關,可是他怎麽問她她都不說,還一個勁兒的跟他打哈哈。關於行水苑的事情,他是很樂意跟陳東珠說和說和的,但每當他打算挑起這個話頭的時候,陳東珠都是一副“我不關心”“也不感興趣”的態度。她的這種態度叫李荇跟難過,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


    事實上陳東珠對行水苑過分的在意,卻不敢與李荇提及此事,她聽他說起行水苑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岔開話題,因為她好害怕聽李荇說他很愛蕭鶯鶯,希望陳東珠大度些,能與她好好相處之類的。自那晚莫名的僵持之後,陳東珠再也不敢跟李荇使小性子了,她記得上一世裏吃醋之後是什麽下場,李荇護短,她若是撫了他的逆鱗,真是撈不到好果子吃。若是孑然一身,陳東珠當然天不怕地不怕,大不了與之魚死網破,或是相忘於江湖老死不相往來,可是她還得考慮整個陳家。哥哥若是知道她與太子關係惡劣,定會與之反目,一切便會重蹈覆轍,陳家大樹將傾,那她便也生無可戀了。


    這邊李荇還不知道陳東珠是什麽想法,自顧自的想著怎樣去討好她。他在外麵閑逛的時候,看到鳥是裏有人在兜售鸚鵡,吸引他眼球的不是什麽名貴品種,而是角落裏一隻不起眼的半禿了毛綠鸚鵡,那鸚鵡可真像陳東珠小時候畫的醜不拉幾的“綠毛雞”,李荇對那鳥頓時萌生了一股莫名的好感。於是問那商人:“這鳥是得病了嗎,怎麽禿成這樣?”


    商人說那鳥是一個月前才收來的,剛收來時禿得更厲害,跟拔了毛的燒雞一樣。李荇又問他是怎麽一迴事,那商人道:“這鸚鵡不似一般的牲口,心思機敏著呢,若是感覺到被主人冷落了,就會傷心絕望,它傷心的時候就喜歡拔自己個的羽毛,拔著拔著就禿了。”


    “還有這等怪事?”李荇隻覺得不可思議,忍不住伸手撫了撫那半禿鸚鵡的脖子,被它嘎嘎叫著,偏著頭躲過去了。


    “他怎麽不說話?”李荇問道。


    那商人收來的禿鳥本沒打算賣的,隻覺得它被主人拋棄怪可憐的,便自己留著養了,也沒刻意叫它學舌,不過它原本也是會說幾句話的。於是商人拿著葵花籽逗弄它:“說吉祥如意。”


    鸚鵡看到吃食自是興奮起來,扯著脖子拉長音喊了一句:“吉——祥——如——意——!”


    “還真有趣。”李荇掏了銀子想要買鳥,那賣鳥商人想帶著他看看其他的鳥來著,誰知他偏看上這隻禿的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時,還不斷的囑咐李荇,這鳥已經被拋棄過一次了,夠可憐的,客觀您可善待著點,若是心裏不喜歡趕早過來換,莫要把它隨意拋棄了。


    “這麽逗趣的鳥,喜歡還來不及。”李荇敷衍了了,叫小起公公端著鳥,趕忙迴宮去了,恨不得快點把那鸚鵡給陳東珠,就想看看她被鸚鵡逗樂的模樣。


    李荇想給陳東珠一個驚喜,先蒙了她的眼睛。


    陳東珠心裏想著,這是又出了什麽幺蛾子啊,臉上卻是堆著笑,不敢得罪他。


    等李荇猛地一掀開捂住陳東珠眼睛的手時,陳東珠看見她屋裏頭多了個架子,架子上頭蹲著一隻半禿了毛的綠色雜毛雞,於是忍不住問:“這哪來的雜毛雞啊?”說完她就後悔了,可怕李荇生氣了,趕忙捂住自己的嘴,瞧這一時半會還做不了步步為營的女子,心直口快的毛病都夠掉腦袋了。


    她眼珠子滴溜溜的直轉,時時注意著李荇臉上的表情,可怕他生氣了。


    李荇瞧著陳東珠賊溜溜的模樣,這才覺得她恢複往日的精氣神,拉著她手坐下說:“這是隻鸚鵡。”


    “嘖嘖,怎麽禿成這樣。”陳東珠撇撇嘴,一臉嫌棄,隨即又意識到這樣做極有可能觸怒李荇,趕忙補救的說:“細看也挺美的,個性美!”


    “你不覺得這鸚鵡看著很眼熟嗎,有沒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李荇是想提醒陳東珠,有沒有覺得這鳥跟她小時候畫的鸚鵡很像,就是她小時候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呢。


    陳東珠活了兩世,小時候的事情實在是太遙遠了,她真的想不起來。於是,使勁兒的搖搖腦袋,她很確定,她是第一次見到這隻半禿了毛的鸚鵡,看著它一點也不麵善。


    見陳東珠想不起來,李荇也沒好意思提那畫的事,畢竟稍顯矯情了些,他又是個大男人,哪能一直圍繞著這個羞臊人的話題呢。於是,他話鋒一轉,開始跟陳東珠將這鳥為什麽會禿毛。其實大型鸚鵡是容易養成拔羽惡習,這是鳥兒的一種常見心理疾病,陳東珠聽李荇說著隻覺得這鳥好可憐,竟是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她不就是這樣嗎,當初李荇想一出是一出,說娶便娶進來了,後來看上了鶯鶯,立馬對她棄如敝履了。


    “它還會說話呢。”李荇光顧逗鳥了,一臉興奮的拿著葵花籽逗鸚鵡,倒沒注意到陳東珠臉上的失落。


    鸚鵡在李荇的引誘下,大大的喊了聲“吉祥如意”,李荇覺著這樣的表演還不夠盡興,又拿了幾粒葵花籽,這一迴這鳥喊得是“早生貴子”。陳東珠聽了心裏一陣惡寒,忍不住斜眼看李荇,去你娘的,誰跟你早生貴子。


    晚上的時候李荇走了,他跟陳東珠說最近課業繁重,老師又是催得緊,所以不能陪她。陳東珠臉上依舊堆著笑,心裏卻忍不住吐槽,說的好像你以前經常陪我一樣。


    關於那個老師,陳東珠一直覺得他很不稱職,平日裏對太子的管教基本屬於放養式,太子說逃課就逃課了,他從來不管,就跟沒這迴事一樣。陳東珠也一度對這個存在感低下,甚至極有可能被混世魔王太子“欺負”的老師抱有一絲絲同情,遇著這樣的學生,他還是皇室血脈,打不得罵不得的,真是夠憋氣的。


    不過很快的,當她聽太子喊他“韓老狗”的時候,她終於打消了“同情”的這個可笑念頭。


    太子少師是國師韓漓月的另一重身份。


    既然如此,陳東珠便覺得,太子混成如今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真是意料之中了,韓漓月是個神官,說直白點就是個騙人的神棍,太子跟著一個神棍怎麽能學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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