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章秋獮(完)


    那宮女近距離打量著陳東珠,見她細皮嫩肉的,忍不住伸手一刮她的鼻子:“我說小公公,是不是像你這樣的公公都長得這麽好看啊?”


    陳東珠起了一脖子雞皮疙瘩,她不知宮女說的是什麽意思,問的又是什麽樣的公公。隻記得李荇身邊的小起公公身懷武藝的,臉黑乎乎的,鼻梁子上還有疤,一點也不好看,於是跟那宮女搖搖頭。幾個宮女見她一臉懵懂模樣,具是咯咯笑了起來,一會摸摸她的臉,一會擰她胳膊一下,百般調戲。


    李荇在營帳中生悶氣,看到陳東珠走時丟在床上的小人書,她是把書一口氣看完了才走的,早知道一開始就不叫她看完,用這書威脅她好了。李荇看自己的床上被子皺成一團,床邊上還有個鞋印,陳東珠趴在上頭看書時連鞋也懶得脫,他撇撇嘴,這個女人真邋遢啊。


    小起公公見太子盯著床看,以為他是想良娣了。小起子在太子身邊服侍多年,是太子肚子裏的蛔蟲,最是知曉太子心中想法,他知道太子是刀子嘴豆腐心,如今這個模樣怕是對良娣娘娘動了真心了。一想到良娣娘娘的性格,小起公公覺得也還怪討喜的,是個很熱鬧的姑娘,最重要的是良娣是個性情中人,待人接物很是真摯,對太子也是實心實意的,而太子妃娘娘雖看似性子溫婉,眼裏卻是藏了太多東西。


    “唉~”小起公公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李荇斜眼橫他:“你個蠢奴才,歎什麽氣,本宮是短你吃還是短你喝了?”


    “奴才哪裏是想自己個啊,奴才是擔心良娣娘娘。”小起子快言快語,一說話小嘴“劈裏啪啦”的:“奴才聽說良娣娘娘隱瞞身份,是跟那些在外伺候的宮女住在一處的,今兒個特意去悄悄的看上一眼。您猜怎麽著,我的天呀!”


    李荇被小起子一驚一乍的喊的心煩:“你鬼叫什麽。”


    “奴才是真的心疼良娣娘娘,那些個宮女奴才忒沒個眼力勁,在過道裏拉了簾子,獨獨把咱們娘娘隔在最裏頭。”小起子道:“殿下您想想,這芙蓉山裏本來就悶熱潮濕,如今這又下了雨,屋子裏更悶了,咱們娘娘跟十幾個下人擠在一處,還圍了個簾子,那可得悶成什麽樣啊,也不知道娘娘睡得好睡不好。還有啊,奴才聽碧桃姑娘說,咱們娘娘睡覺還有愛踢被子的習慣,這晚上了也沒個近旁伺候的,要是著涼了可怎麽辦……”


    “行了,你瞎叨叨什麽啊。明天不就遷到芙蓉宮了嗎。”李荇想著到時候再安排陳東珠的住處,反正行宮大了去了,他近旁多個“小太監”也沒人在意。隻是小起子跟他念叨完,他也有點坐不住了,陳東珠身上有傷口呢,一悶一捂的會不會發炎了啊。


    小起公公見李荇起身往外走,知道他要上哪去,也不問乖乖地跟著。外麵雨已經停了,地上滿是泥濘,小起公公怕太子髒了鞋子,在前打著燈籠仔細引路。李荇走到宮女住著的帳外,聽裏麵嘻嘻哈哈的,宮女們還在討論著湘王的性取向問題,李荇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想不到這些女人們也愛討論寫烏七八糟的事情。他冷著聲音喊道:“小陳子,給本宮滾出來。”


    太子一喊,帳子裏頭唰的一下安靜了,連原本點著燈都熄了,大家一聲不吭佯裝已經睡著的模樣。陳東珠本來樂嗬嗬的坐著聽她們八卦,卻見外頭李荇一喊,她們全倒下蒙被子“睡了”,她還有些納悶,這是碰了哪兒的機關了,大家怎麽全歇了?


    “小陳子,出來吧?”眼見裏頭沒動靜,小起子公公也喊了一聲,聲音卻柔柔的。


    宮女一聽是喊陳東珠的,見她又坐在炕頭上不動彈,狠踹了她一腳,給她使個眼色,也不管黑燈瞎火的她看不看的見。陳東珠誒呦一聲滾下地,然後急急對外喊了一聲:“哎,來啦。”


    “太子殿下,您找奴才有事?”陳東珠想著自己是假裝成太監了,演戲得演全套,就學小起公公的模樣,跟李荇擠眉弄眼的。帳子裏頭的宮女們可沒真睡,都豎著耳朵聽著外頭動靜呢,一聽她說話全都捂著嘴樂。


    李荇看陳東珠那模樣真是沒招:“你怎麽臉皮這麽厚啊。”他歎了口氣,其實來的路上想了很多勸她留在他身邊的話呢,都是挺好聽的說辭,可現在一看到陳東珠涎皮的臉,那些話硬是噎在喉嚨裏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他看了看營帳,小心隔牆有耳,硬是把陳東珠拉到離營帳老遠的地方才開始說話。


    “你跟她們住在一起多有不便,跟我迴去吧。”


    陳東珠脾氣上來了也很固執:“我在這挺好的。”


    李荇想了想,又說:“太子妃那邊人少,不如你扮成小宮女跟在她身邊,好歹是知根知底的,也安全些。”


    “太子妃?”陳東珠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老實說她一開始對太子妃印象挺好的,因為她上輩子也是太子妃來著,可是自打她偷聽到董橋想害她之後,她再看她還真就控製不住自己的臉,對她露不出什麽好臉色了,還有那個綃兒,倆字形容她,煩人!於是她毫不猶豫的拒絕李荇。


    “你別那麽小心眼兒啊。”李荇印象中陳東珠跟太子妃結怨無非就是兩件事,一件是她誣告太子妃要暗害她,還有一件事就是她偷偷畫花了太子妃的臉,這兩件事哪一件單拎出來都是陳東珠挑事,陳東珠的鍋啊。


    “我小心眼兒?”陳東珠氣得直哆嗦,她最受不了別人冤枉她了,上輩子沒少背鍋,都有心理陰影了。李荇不知道怎麽迴事,剛才還好好的人,怎麽這麽快就又惱了,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針。陳東珠一聲冷笑:“我就小心眼兒了怎麽著,我還得報仇呢,您不怕我把太子妃跟那個什麽綃兒給哢嚓了,盡管把我往她屋裏送好了!”


    陳東珠語氣太衝,話裏話外那麽一頂,把李荇的火給拱起來了。


    “你……”李荇臉憋得通紅,真是好個不識抬舉的女人,說罷,一拂袖子氣哼哼的走了。


    陳東珠覺得自己吵架勝了,還挺得意,站在地上搖頭尾巴晃的,跟他示威,把他氣得差點爆炸。


    次日一行人動身前去芙蓉行宮之前,李茂將自己於刺殺太子一事調查的結果稟報給皇帝。


    “兒臣連夜帶人清繳芙蓉山,截獲刺客五十二人。”由於刺客負隅頑抗,想要活捉必定損失慘重,李茂便將五十二人就地絞殺。


    “刺客是什麽人?”皇帝問道。


    “刺客是老平陽王散落民間的舊部,此次行動想來是他們得知皇家秋獮之後自發組織的。”李茂答道。


    老平陽王便是太子少年時因謀反而被誅殺的皇叔,隻其勢力深遠,雖已伏誅,卻仍有舊部散落民間,令皇帝陛下頭疼不已。


    老平陽王本名李本是先帝第五子,是皇帝同父同母的親兄弟,當年大齊尚未一統中原,南部邊陲小國為顯投誠之心,送來夷陵公主和親。夷陵公主被許配給平陽王,成為王妃。平陽王夫婦和美,婚後不久育有一子一女,隻是短短三年之後,南部之國反叛,投靠西北胡狄,與之南北夾攻大齊。先帝震怒,欲斬殺夷陵公主於陣前,以此威懾南部軍隊。夷陵公主與平陽王真心相愛,早已將大齊看做是自己的國家,向先帝盡表忠心,先帝多疑斬殺夷陵公主,以及公主所育世子、君主。平陽王向先帝苦苦求情,未果,先帝怒斥:“蠻夷之血豈可霍亂王室!”


    平陽王痛失子女、愛妻令人唏噓,隻當年罪魁禍首卻是如今的皇帝陛下。正是當時為東宮的皇帝陛下向先帝進言,若將公主帶至陣前,可叫南部軍心大亂。沒想到,先帝聽了建議,對公主殺心大起。


    多年後,皇帝與平陽王對飲當中,不慎醉酒,提及當年之事,吐露心中愧疚之情,這才叫平陽王知曉事情原委。皇帝陛下乞求原諒,平陽王卻道:“本,跪地求父皇留我妻兒性命,又有誰肯原諒!”


    “唉。”聽聞李茂所言,皇帝幽幽一聲歎息,老平陽王已不再,可他心中依舊愧疚不已。


    “父皇,過去的事情了,請節哀。”


    皇帝低頭不語,良久擺擺手,示意李茂莫再多言。再度提及老平陽王,觸及皇帝陛下心中痛事,心底一片淒然。本,你還在怨恨我,所以你的部下便來傷害我的皇兒嗎,你是想叫我也嚐試喪子之痛嗎?


    一瞬之間,皇帝仿佛老去十歲,卻再不願追究刺殺之事。


    言及遷往芙蓉行宮一事,皇帝隻道作罷,早早迴宮歇息便是。


    於是一行人又再度啟程,擺駕迴宮。


    返迴時李荇與太子妃各乘一輿,陳東珠跟他在一處,時不時追問他刺客一事。


    “他們說刺殺你的是老平陽王的人,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陳東珠故意試探著李荇,她在芙蓉山時分明看見刺客中有一人是落楓,想來是李茂要殺李荇,沒想到最後查來查去卻是鬧了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平陽王來。


    “我也不知道,皇叔出事時我還小呢。”李荇不知陳東珠心中所想,硬是三言兩語將此事給糊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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