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燭火已經熄了,躺在身旁的人也很安靜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從他那並不如何平穩的唿吸之中葉展顏還是可以確定他並沒有睡。


    她伸出一隻手探過去揪住他的中衣前襟,將自己挪得更近一些,把頭往他胸膛上一靠,壓低聲音開口道:“我睡不著。”


    西門吹雪聞言果然動了一下,將她整個攬住,但仍是顧及到了她的肚子沒有如何用力。


    “為何?”他總算開了迴來後的第一句口。


    葉展顏鬆了一口氣,扁了扁嘴道:“因為你。”


    話音剛落她就察覺到橫在自己腰間的手臂又是一緊,沒等他開口,她又接著說了下去:“你不開心可以說呀,不準不理我!”


    後半句的聲音被壓得很低,仿佛是沒有底氣一樣。


    西門吹雪還是第一迴聽她用這種語氣說話,不免有些驚訝,但驚訝過後他又搖了搖頭,俯首吻了吻她的發頂,否認道:“沒有。”


    “是沒有不開心還是沒有不理我?”她哼了一聲,想要翻過身去,奈何整個人都被按住了動彈不得,隻能任他一遍遍摸著自己的頭發,從發頂到發尾,溫柔得仿佛藏了萬千情話一樣。


    “都沒有。”西門吹雪說得很認真。


    葉展顏心想你這還叫沒有不開心就怪了,恨恨地咬了他脖子一口,咬完之後又伸出舌尖來細細地舔過,一遍又一遍地描摹著那處的筋絡。


    “我今晚隻是太驚訝了而已。”她還是決定把話攤開了說,這畢竟已經是個避無可避的話題,就算今晚不說,明日也總要說,與其梗在那裏,不如趁早說個明白。


    西門吹雪大概是想要開口,但被她掩住了嘴。


    黑暗中她的聲音沉靜又柔和。


    她說:“但也就是驚訝而已了。你知道我一直不是個往迴看的人,雖然我沒法說他活著還是死了我都不關心,但這和……和你不一樣。”


    “……”


    “你看,你隻是一晚上不說話而已,我就睡不著了。”


    西門吹雪再克製不住低頭吻她的衝動,手掌撐在她腦後,指尖從她發絲間穿過,重重地吮了上去,難得沒了以往那層溫柔的皮,吮過之後便是重重地一咬,仿佛要從她唇上汲取出什麽能然他不再去想其他事的東西來一樣。


    舌尖交.纏得瘋狂又繾綣,身下人的迴應既熱情又溫柔,叫他忍不住又用上了幾分力。


    葉展顏吃痛地唔了一聲,卻是沒怪他,虛虛地摟著他脖子讓自己靠他更近。


    待這一吻結束後,她已喘得不行了,耳邊好像還迴蕩著唇舌交戰時發出的聲音和衣料摩擦的簌簌聲,叫她下意識地閉了閉眼。


    “下次再一個人亂想不理我就不給親了!”她低聲嚷了一句,卻是一邊說一邊往他懷裏鑽。


    西門吹雪嗯了一聲,伸手壓好方才被他攪亂的被子,總算是能像以往一樣入睡了。


    ……


    院外,原本打算去睡覺的蕭飛雨剛要拐過走廊的彎去推門,就聽到身後不遠處那人忽然開口喊住了自己。


    她下意識地迴頭,隻覺中庭的月光好像隻照在了他一人身上一樣,差些看得出了神,甚至連他正朝著自己一步步走來都沒意識到,直至兩人的距離不到半尺才倏地醒轉過來,垂下眼道:“葉大哥還有事嗎?”


    葉孤城看著她不肯多看自己一眼的模樣,有些失笑,嗯了一聲之後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腕。


    慣來淡然灑脫的女孩子被他的動作嚇了好一跳,麵上甚至還帶了些驚恐的意味,卻沒有半分要掙脫的意思。


    葉孤城頭一迴這麽不講禮數地去拉一個姑娘,其實心裏遠沒有麵上那般鎮定,待看到她腕上那串貝殼時才總算露出一個笑來。


    “我……”蕭飛雨頭一迴詞窮成這樣,甚至都不知自己到底在說點什麽,幹巴巴道,“這個挺好看的,我留個紀念……”


    他點了點頭,沒鬆手,在她疑惑中帶著探究的目光下向她展開自己的左掌掌心。


    隻見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上躺著一枚同她手腕上掛著的別無二致的貝殼,一定要說有什麽區別的話,大概是他手心中那枚的殼孔邊緣已被磨得徹底掛不住了。


    蕭飛雨愣愣地看著那枚貝殼,不知道到底是接好還是不接好。


    “你很喜歡它?”他輕聲問。


    “……嗯。”雖然承認了,但她還是忍不住加上一句解釋,“好看,以前沒見過。”


    “是嗎?”葉孤城忽然笑了一聲,“我怎麽記得我第一迴見你的時候就送過你一個這種貝殼?”


    蕭飛雨還是頭一迴看他露出這樣的笑容,但此時此刻她已連這個笑容都無法去注意了,滿腦海都是他方才那句話。


    那樣細碎而平凡的往事,連葉展顏都不記得。


    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會在迴想起那個瞬間的時候忍不住自嘲兩句,但自嘲過後卻還是會一遍遍地迴憶。


    迴憶那個穿白衣的少年將貝殼遞過來時的溫柔表情,以及他問自己叫飛雨是嗎時的語氣。


    “不記得了嗎?”葉孤城唇邊的笑意尚未褪去,原本攤著的手心也重新收攏。


    她張了張口,沒有迴答這個在心中迴答了無數遍的問題,而後就忽然掙開他的手,慌張地拐過彎跑迴了房。


    葉孤城站在原地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皺了皺眉,他雖然不曾娶妻,卻也不是完全不通男女之情,每迴蕭飛雨偷偷看他的眼神裏都藏著什麽他看得明白,可就算是這樣,每迴他稍微往前一點,她就會立刻拚命往後退,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害怕什麽。


    憑她的性格,無論如何都不該是這樣的吧?


    葉孤城想不明白,隻能低頭握緊了掌心中的那枚貝殼。


    就當他打算也迴房去睡覺的時候,他聽到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丁伯母還一直擔心你要守著白雲城一個人過一輩子呢,現在看來,大約也不用繼續擔心了?”


    他迴頭一看,果然是葉開正抱著臂笑意盈盈地盯著自己,也不知究竟是瞧見了多少。


    葉孤城自認識他們一家以來,還是頭一迴被他打趣,難得卡了殼不知該說什麽好,最終還是葉開主動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勸他先去睡覺才算結束了這跌宕起伏的月圓之夜。


    而跟著俞五一道告辭的陸小鳳此時卻是比他們都精神得多,出了這間糕點鋪子之後又在街上晃蕩了好一個時辰才拐去花家在金陵的一座別院。


    花滿樓在那等了他半個晚上,此時還不知曉決戰的結果,聽到他翻牆進來的動靜,先勾了勾唇角開口道:“我有個消息要同你講。”


    陸小鳳嘖了一聲:“太巧了,我也有個消息要同你講。”


    兩人一道笑出聲來,又同時:“你先講。”


    陸小鳳又哎一聲,不再同他客氣謙讓,直言道:“我今晚見到了一個人。”


    花滿樓點了點頭,一臉所有若思:“我也見到了一個人,不,應該是兩個。”


    雖然不知道好友究竟是在賣什麽關子,但從俞五那聽到了這麽大一個江湖秘聞的陸小鳳顯然已忍不住了,牛飲了半杯茶後又繼續道:“我在太和殿頂見到了燕南天!他居然憑一己之力阻止了西門和葉孤城的決戰,看來六年過去,這天下第一劍依然是他。對了,你是見到了誰?”


    花滿樓語氣平靜:“我見到了江楓的兩個兒子。”


    茶杯“咚”的一聲滾到了地上,陸小鳳睜大了眼,好一會兒後才緩過來開口道:“你說誰的兒子?”


    “‘玉郎’江楓。”花滿樓歎了一聲,“傍晚你離開之後,我大哥帶著兩個小孩過來,說是故人托付給他照看一夜,他那裏有同僚在宴飲,便把人帶到了我這裏。我本也是隨口問一句,豈料他竟告訴我這是‘玉郎’江楓的兒子。”


    之後花滿樓又把他從自家大哥那裏問到的消息言簡意賅地告知了陸小鳳,包括江湖上關於移花宮那兩位宮主傳聞的真假都一並說了個清楚。


    陸小鳳也是直到此時才真正搞明白了當年發生的事,他都要笑出來了,隻是那笑卻難得有幾分苦澀。


    “那燕大俠呢,現在還未找過來嗎?”他歎了一聲,看向窗外已經慢慢亮起的天空。


    話音剛落,門外便響起了一陣敲門聲,陸小鳳怔了怔,率先站起來走了過去,揚手道:“你坐著吧。”


    門外的人的確是從金陵城另一頭找過來的燕南天。


    陸小鳳沒錯過他臉上那一瞬間的錯愕,扯開唇角道:“燕大俠。”


    燕南天自然是記得他的,隻是沒想到竟會在這裏見到他,皺了皺眉開口問道:“我那兩個侄子可是在此處?”


    陸小鳳帶著他走了進去,隻見花滿樓已幫他們重新斟滿了茶。


    茶香盈滿一室,晨曦的光從門縫處透進來,一身蕭索的劍客沉默著坐了下來接過茶盞,好一會兒後才抬頭對花滿樓道:“麻煩你了。”


    花滿樓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右後方,輕聲道:“他們應該還在睡。”


    喝過這一杯茶後,陸小鳳才出聲問他:“燕大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燕南天瞥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聲音很輕,像是很不確定一樣。


    事實上他也的確很不確定,所以他說的是,再說吧。


    一個時辰後,那兩個睡在此處的小孩也醒了過來。


    陸小鳳看著他們倆前後往這邊跑來,一左一右地在燕南天膝邊站定,還認真打量了自己一番,不禁彎了彎唇角。


    離他近一些的那個臉上有一道疤,但眼神比另一個活泛許多,迎著他的目光也沒有一絲懼怕的意味。


    挺有意思。


    在他和這小孩對視的時候,另一個忽然試探著對燕南天開了口:“燕伯伯你還好嗎?”


    所有人都一怔,隻見他吃力地踮著腳去夠燕南天的臉,夠到了之後又緊抿著唇去碰他緊皺的眉頭。


    “我……我不會再想迴去了。”他以為燕南天也和江小魚一樣在生他的氣,氣他還念著那兩個仇人。


    “我知道。”燕南天抓住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大約是想要笑的,卻一絲笑容都沒能擠出來。


    陸小鳳很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正想歎氣呢,就聽到那個臉上有疤的小孩低聲嘟囔道:“那你不如跟我迴惡人穀好了。”


    燕南天一聽自然麵色一沉,嚴肅地喝了一聲:“小魚兒!”


    被喝了一聲的江小魚頗委屈地跑了出去,臨走前還不忘瞪他們一眼,陸小鳳看著一臉疲憊的燕南天,主動站了起來按住他道:“我去追吧。”


    那小子看上去也就六七歲的年紀,跑得倒是賊快,陸小鳳一路追到街上才把人給逮住。


    逮住後他才知道,惡人穀還真是名不虛傳,在那個地方長大的小孩子,哪怕才六歲呢,也鬼靈精得叫人頭疼。


    但他不懂他為什麽會想迴惡人穀去,把人按在懷中確認他跑不了之後才開口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這小孩還挺別扭,橫著臉不肯說,表情愈發委屈,看他的眼神也一樣,仿佛他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一樣。


    “算了,左右也同我沒關係,你要真想迴去,就迴去吧。”他作勢鬆開了手。


    小孩沒動,愣愣地看著他,好一會兒後才蹲下.身來委屈道:“萬伯伯說我應該跟他走,他會是世上對我最好的人,可我昨晚才知道,他扔下我們是去找他以前的情人了。”


    陸小鳳知道他這是怕自己兄弟倆又要被拋下呢,垂了垂眼,彎下腰來揉了他腦袋一把,大概是用上了這輩子最柔和的語氣道:“他就是這世上對你最好的人,也一直都會是的。”


    而你大約要很久之後才會明白,他當初為了你到底失去了什麽。


    【帝王飛花紫禁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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