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紅雪沒過多久就將雞買迴來了,聽周婷說她已醒來還進來瞧了她一下。


    雖然藏得很好,但葉展顏還是從他那張蒼白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擔憂的痕跡,於是她主動出聲道:“我已經沒事啦,謝謝傅叔叔。”


    傅紅雪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而後又望向坐在床邊的西門吹雪,想了想道:“她醒了,你也該休息了。”


    被他這一提醒,葉展顏才想起來先前周婷就提過,西門吹雪為照顧她已兩夜不曾合眼了,當即急道:“對,你快休息。”


    西門吹雪依然定定地看著她,好一會兒後才點了點頭:“好。”


    此時的他看上去和平時沒太大差別,也並無什麽疲憊的模樣,可到底是幾十個時辰不曾合眼,等真的躺下休息後,他幾乎是立刻就睡了過去。


    葉展顏坐在床邊看著他睡夢中都不曾舒展的眉頭和眼底那一片青黑,隻覺那種被人攥緊了心髒的發澀感覺再度襲來,叫她難受得不行。


    已經料理完傅紅雪帶迴來那隻雞的周婷進來見到她這個模樣,忍不住走上前來,“西門公子應該隻是太累了,沒事的,你放心吧。”


    葉展顏點頭:“我知道。”


    “唉。”周婷歎氣,“幸好你這燒退了,否則我真怕他也一起倒了。”


    其實就算周婷不說,葉展顏也能想象自己躺在床上昏睡著的時候西門吹雪是個什麽反應。


    在此行之前她已聽說過無數西門吹雪為她殺上移花宮的流言,但從未真正信過他們口中所謂的原因。


    她覺得西門吹雪不討厭她已經很難得了,怎麽會喜歡她呢,畢竟那時她不僅騙了他,還羞辱了他一頓啊。


    見她盯著西門吹雪不知在沉思什麽,周婷也隻好拍拍她的肩膀叫她務必寬心。


    葉展顏聽了覺得好笑,她能有什麽不寬心的,她倒是希望西門吹雪能夠寬心,不要連睡夢中都是這副充滿擔憂的模樣。


    周婷出去後不久,外麵就飄來了雞湯的鮮味。葉展顏病了兩日,聞到這樣的味道自然立刻餓了。


    傅紅雪放輕了聲音進來喊她吃飯,眼神落到躺在那睡熟的西門吹雪身上時停頓了一下,忽然又出聲道:“他很喜歡你。”


    葉展顏剛站起身來就聽到這麽一句,連原本想說什麽都忘了,愣愣地看著傅紅雪,直到他又開口。


    “先來吃飯。”他說。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攏鬢邊碎發,垂著頭跟著他出去了。


    幸好吃飯的時候傅紅雪沒再提這個話題,而是問了一些她爹娘的近況。


    不過提到這個,葉展顏就不免想起了晏護法說的有人冒充羅刹教去圍攻了張丹楓的事,言語裏不乏對葉開的擔憂。


    最後反倒是傅紅雪勸她不用太擔心:“你爹的本事,不用我說你也清楚。”


    “我隻是擔心玉羅刹那邊會不會有什麽變數。”葉展顏歎了一口氣,這人連燕南天都能殺,若到時幹脆反水同冒充他羅刹教的人沆瀣一氣,葉開又該怎麽辦。


    玉羅刹的武功,找遍整個中原武林恐怕都沒有敵手,隻盼他如葉開當年所說,清楚這會兒硬來對大家都沒什麽好處才好。


    “他既有本事占據關外大半的地方便一定不會傻到幹這種事。”傅紅雪分析道,“何況他武功再高,也敵不過整個中原武林加起來,若是他在中原受了傷,這大漠裏可有的是他往日仇人在等著尋他羅刹教麻煩呢。”


    他這些年來一直在大漠裏住著,對羅刹教的了解總比她這個遠道而來的要深,所以被他這麽一說,葉展顏也放心了不少。


    周婷安靜地聽著他們說話,時不時給傅紅雪夾一點菜,葉展顏看著這個畫麵,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家的飯桌上往往也是差不多的情景,勾了勾唇角。


    她有點想她娘了,可惜的是今年她大約又會趕不及迴家去了。


    吃過飯不久後,那個叫阿紮的青年向導竟忽然從鐵風鎮跑了過來。


    葉展顏還記得那會兒他們倆閑聊時他提過他的功夫是偷學的,所以在院子裏曬太陽時便忍不住問他:“所以你的功夫,就是傅叔叔教的?”


    阿紮撓著臉搖頭道:“他沒有教過我,是我見了幾次自己學的,否則也不會這麽……”


    他有些泄氣地比劃了一下,“……這麽上不了台麵。”


    “也還好了,夠用就行。”她誠懇道。


    青年聽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而後才又接著道:“不過這也太巧了,我原本還擔心周大叔會不願意蹚這個渾水,沒想到你竟是他故友的女兒。”


    葉展顏聽到他對傅紅雪的稱唿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些年他應該都是隱姓埋名的,否則哪怕住在沙漠裏,估計也不會查不到任何消息。


    “我爹找了他很多年,我也沒想到最後居然是我先見到了他。”她笑了下。


    “對了,和你一起的那個人呢?怎麽不見他?”阿紮忽然問。


    “……他在休息。”她指了指屋門的方向,沒有多說。


    雖然最初見她的時候她就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但此時阿紮隻覺得她雖然是在笑著,卻好像比那時更悲傷了,搞得他一時連要說什麽都忘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後,他才試探性地問道:“你們去羅刹教……有找著你們想找的人嗎?”


    葉展顏沉默了片刻,低聲迴:“……沒有。”


    “……沒有也沒辦法啦。”他試著開解她,“反正你不是說那是個負心人嗎?”


    話音剛落甫一抬頭他就注意到了到了天色的變化,當下連等她迴答都顧不上了,急忙站起來同她道別:“哎,看這天怕是要下雪,我先迴鎮上去了!”


    他說風就是雨的,跑也跑得飛快,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出來收衣服的周婷聞聞言也抬頭望了望天,而後歎道:“還以為今年過年前不下了,竟還是沒避過。”


    葉展顏以前從不知道原來沙漠裏也會下雪,而且下起來時颯颯揚揚,反而比別處更壯闊幾分。


    她想起自己上一迴看到雪還是在萬梅山莊,那座山的風水好像格外好似的,雪那麽白,梅花那麽清幽,酒也那麽醇。


    還有個生得舉世無雙,待人好時又傻得舉世無雙的主人。


    她垂下頭拍了拍自己的臉,又看了會兒雪,最終還是受不住冷跑進了屋子。


    傅紅雪家中一共就兩張床,到了晚上她隻好和周婷擠在另一張上,她前頭睡得太飽,這會兒精神好得過分,幾度閉眼都毫無睡意,又不想打擾到周婷休息,連動都不怎麽敢動。


    夜間的沙漠安靜得能聽到屋外簌簌的落雪聲,葉展顏百無聊賴地數著數,個十百千,一遍一遍,也不知最後到底是何時睡過去的,隻記得睡著之前她腦海裏還盤桓著傅紅雪那句篤定不已的“他很喜歡你”。


    自己懷疑和驚覺是一迴事,被旁人點穿是另一迴事。


    葉展顏從未心亂如麻至此地步,簡直想眼睛一閉就什麽都不再管,也不用再見他,不用麵對這份令她受之有愧的深厚情意。


    她睡得這樣晚,心裏還藏著這麽多的事,第二日一早果然便起不來了,幸好周婷也樂得讓她再睡會兒,沒來叫她起床。


    西門吹雪同她隻隔著一道布簾,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她好像看見他掀開簾子走了過來,但她實在是困,唔了兩聲就眯了眯眼又翻過身睡去了。


    西門吹雪的確是在她床邊站著,看著她那個團成一團的睡相頗有些意外,而後才想起來這是因為她怕冷。


    他彎下腰幫她把被子壓實,看著她沉靜姣好的麵容,鬼使神差般地伸手碰了一下她的唇角。


    一觸即迴。


    葉展顏並不知道,在她因為高燒昏睡的時間裏,他曾以口渡過水給她。


    當時她昏迷不醒,嘴唇幹得都快裂開,卻緊閉著牙關叫人連藥都喂進不去,西門吹雪沒有辦法,隻好行此下策。


    他自認是為救她,卻也不得不承認並非一絲私心都不存。


    否則昨夜他也不會做那樣一個夢了。


    他的確喜歡她。


    在對著醉酒的她承認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沒再打算隱藏過這件事。


    “你也出來吃點東西吧。”身後忽然響起傅紅雪的聲音。


    西門吹雪終於收迴眼神,直起身來走了出去。


    “她現在已經沒事了,不過是貪睡,用不著你守著。”傅紅雪一邊說一邊將桌上的粥碗往他推去,“下雪了,吃點熱的。”


    這刀客將這幾日來他的各種反應都看在眼裏,應當是再清楚他對葉展顏的想法不過的,但卻什麽都沒有說。


    直至此刻他接過粥碗道了謝後,才忽然開口:“你見過她爹嗎?”


    西門吹雪動作一頓,愣了愣後方點頭:“見過。”


    “葉開這個人啊。”他說完這句竟先笑了出來,那弧度很淺,卻又的確是再貨真價實不過的笑意,“可是很難討好的。”


    不知為何,在他笑起來的時候,西門吹雪竟有種麵前這人並非一個近知天命的中年人而是個少年的錯覺。


    他明白傅紅雪的意思,但他並不覺得這是問題。


    隻要葉展顏喜歡他,哪怕葉開覺得他配不上自己的女兒又如何呢?


    可問題是,葉展顏會喜歡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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