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縣和邕城雖說直線距離隻是幾座山脈,但是真要走起來,那就不是一點半點了。即便最靠近泗水的上延,早上天蒙蒙亮就出發,走到泗水也要早市結束。走的人少了,一路上的野草藤蔓也沒人收拾,大約摸的一條前人踩出來的土路,彎彎扭扭的向前延伸。


    以前倒也沒什麽,誰家的路不是這樣的呢。隻是最近一年,看著邕城四周圍的大肆鋪路,不說到細枝末節,至少鄉鎮之間的大路都已經用黑泥糊底,白石壓邊了。再對比自家彎彎扭扭,雜草叢生的土路,瞬間就有種丟臉的感覺。


    “哎,你這花費貴不貴啊?”王金拱了拱低頭勘探的老潘,跺跺腳,感受著腳底下硬實的地麵:“一條大概花費多少?”


    老潘瞥了他一樣,小小的綠豆眼閃過一絲得意:“怎麽,你也想建?”


    “怎麽,你建的我就建不得了?”感受到老潘的得意,王金滿臉的不開心:“我們泗水人可不比你們能吃苦?開玩笑!”


    “能吃苦你建啊~”老潘隨口迴到。看著王金似乎要發飆,才慢悠悠的迴答:“東西倒是不貴,你們泗水也有石頭山,自己采就是了。隻是你確定你們明年的勞役可以被安排成修路?”


    勞役勞役,可不是自家就能做主的。大明朝官家協管四方,中央集權的厲害,即便是每個縣城勞役,大多也由上官安排,本地縣令隻有申報權,毫無決定權。許哲才來的時候,趙太守擔心他撂攤子走路,在這方麵卡的不算太緊,輕易就批準了。


    但是到了今年,就衝著泗水在這個節骨眼上站到許哲這邊,趙太守就不可能會順他們的心意。


    “這你不要管,到時候我這邊成了,你介紹幾個靠譜的過來指導指導。”貓有貓路,鼠有鼠道,王金既然敢提出來,心裏就有一定的把握。使勁壓了壓地麵紮實的硬感,王金不由感歎:“嘿,我就奇了怪了,都是一樣的一天兩頓,都是一樣的腦子,怎麽著許大人就能想到這個招,一舉兩得啊這是。”


    “人一天吃三頓。”


    “一天吃三頓就能這麽聰明?”王金下意識的接話,看著憋笑的老潘,不由笑罵:“你個老東西,耍我呢~”


    “嘿嘿嘿嘿。。。”


    “說到許大人,他人去哪裏了?”王金四處環顧了一下,有些摸不著頭腦:“剛剛還在的啊~”


    “還用說,相好來了唄~”老潘促狹的擠擠眼,朝著遠處的一處陰涼處:“咱們這許大人豔福不淺,到哪裏都有姑娘追著~”


    這倒真是冤枉許哲了,還姑娘追著,這姑娘追的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麵前的百越雲天一臉的無奈,站在一邊不敢說話。隻有一個勁裝紅衣的女子在喋喋不休:“不行,你們絕對不能從臥虎溝過。繞,你們必須繞路!”


    “你又不是不知道臥虎溝的位置,直接就卡在我們百越族出入山脈的必走之路上。你這邊炸了山,來往引流的人至少要折騰幾個月,這幾個月裏我們就不要打獵不要吃飯不要睡覺啦~”


    “三個月也是幾個月,你們往這裏一蹲就是三個月,天天動靜這麽大,獵物都被你們嚇跑了。沒有獵物,我們吃個鬼去啊。難不成還進深山打獵,到時候出了事情你當不當得起這個責任?”


    許哲苦笑著擺手:“道理不是這樣算的。我們隻是開山的時候需要彈藥,動靜大一些,等開山結束,也就是有一批人在這裏挖水道而已。大家用的都是一些鐵器之類的,最硬不過是把鐵鍬,聲音響動並不大。”


    “即便有影響,也是影響這周圍幾十裏內的小動物,離得遠的,自然就不礙了。而且我也有吩咐下去,讓他們挖掘的時候盡量小點聲音,到時候我們盡量把人都集中在這裏,爭取最短的時候內搞定收工。”


    “但是你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臥虎溝哎。這這裏的地形,你看看,就像一隻大老虎盤踞在這裏,形成一個迴字形的山溝,向來就迴聲比較大。我們平日狩獵,走到這塊地方都要小心再小心,最好不要進來狩獵。”


    “這個裏麵,一點的聲音立刻放大成十點,十點的聲音滿山穀都能聽得見。你們在這裏的正中央掘河引流,相當於在臥虎的肚子裏搗騰,到時候不要說滿山穀,就是這四周圍的動物都能聽得見響動。”


    “這個我倒是讚成。”百越雲天弱弱的插一句話:“我們狩獵,向來是不喜歡在這裏狩的,實在是響聲太大,稍微不留神,聲音就傳遍四麵八方。”


    百越雲天抓起一把石子,散散的鬆了手。果然,才落地,就聽見接連不斷的‘簌簌’聲傳來,放佛耳朵邊裝了一個收音裝置,輕輕巧巧就把聲音傳到耳朵裏。


    “就算建好了,水流的聲音也會很大。這裏本身又有一定的坡度,一個處理不好,流過來的水流就會帶出聲音。到時候不用說狩獵,估計動物也會少不少。”


    許哲皺眉看著地上四濺的石子,這倒的確是個問題:“水流的聲音問題其實是可以解決的。實在不行,我們在入水口加上幾公分,保證水流在進入臥虎溝的時候是自上而下的順流飄過。”


    “而且動物喜水,向來水源處,也是動物棲息最多的地方。一旦我們引流成功,相信即便有臥虎溝的迴聲,也不會阻礙動物們持續不斷的前來喝水休息,到時候對於百越一族,也是一個新的的狩獵場所。”


    說罷許哲也不等百越雲天開口,徑自說到:“其實臥虎溝距離百越一族聚居地還有十幾公裏,深山裏大貓老虎接連不斷,施工人員即便有時間也不會擅闖。更何況來這裏做事的都是邕城泗水兩縣的鄉民,規矩大都懂得,實在不行,在上工前也可以組織人員進行培訓。”


    如果說臥虎溝施工帶來的聲音較大影響百越一族狩獵,或是說水流聲太急影響後期動物棲息,不如說百越一族擔心水道通暢後的人來人往。


    越是神秘的處所越是吸引人們的目光,這句話不僅適用於現代,同樣也適用於大明。百越一族向來隱居深山,輕易不與旁人交流,對於百越一族的所有信息,人們除了從前人古籍中搜尋到蛛絲馬跡,也就隻有住的靠近的人可以窺得其中一味了。


    與邕城泗水的鄉民而言,百越一族是神秘的,百越族的一切也是無知的,值得探索的。而於百越一族而言,外界所有的窺探都是有罪的。對於向來隱世獨居的百越一族而言,除了族人,其餘的一切都是不可信的。


    現在許哲要在臥虎溝掘河引流,而臥虎溝距離百越一族不過區區十幾裏路。


    實在是太近了。


    曉得許哲已經知道自己的目的,百越雲天也沒有繼續隱瞞:“許大人既然曉得我們的顧慮,自然也應該曉得我們的苦衷。百越一族獨居慣了,實在不適應周圍有不斷的人群往來,也希望許大人能夠理解。”


    “我倒是理解,隻是理解的代價太大了。”許哲苦笑著擺手,指著不遠處高低起伏的山脈:“你們看著臥虎溝實在霸氣,但是對於我們確實天大的頭疼事。”


    “臥虎溝,已形狀似盤踞大虎而得名,真正可考的年歲已經記不清了,隻知道這事天然形成的山脈,經過成百上千年的運作,慢慢形成現在的模樣。”


    “因為是自然形成,臥虎溝的山體相當牢靠,所有石頭幾乎已經形成一塊。我們嚐試著用鐵鍬敲過,非人力所能挖動。哪怕是進溝的那幾裏路,就要耗費我們近十斤的炸藥,幾乎是一步一個炸藥炸出來的。”


    “偏偏臥虎溝位居險要,這周圍幾十裏,也就隻有這條路是可以引流的。可以說從三岔河到上延,最關鍵也最耗費人力物力的地方就是這臥虎溝。其餘地方,要不然就要再繞幾十公裏,從北邊走。要不然就隻能從臥虎溝通過。”


    百越雲天何嚐不知道,碼頭商鋪新建後,百越一族和邕城的聯絡愈發緊密。而引流之事如此重大,自然會有人向著自己匯報。曾幾何時,自己也曾為這件事情鼓舞慶幸,畢竟邕城越富裕,對於碼頭商鋪的行情就越好。


    隻是現在,看著四散在周圍零零散散的人群,以及人群中不時投向茂密叢林的好奇眼神,百越雲天也隻能拒絕了:“抱歉,但是我真的無能無力。”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也實在沒有留下的必要。百越雲天幹脆整理弓箭,準備離開。如果許哲執意要引流,大家也就隻能兵戎相見了。


    看著百越雲天轉頭離去,許哲有些著急,這都臨門一腳了就給他看這個,太假了吧:“一個月,我隻要一個月!”


    看著百越雲天停住腳步,許哲咬牙:“一個月把臥虎溝水道完工,這一個月內我親自把關,絕不讓無關人員進入百越族聚居地。完工後兩邊攔住,保證以後絕不會有人通行。”


    隻是這樣,許哲的‘大明版水上威尼斯’之夢,就注定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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