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哲進山三天後,搜尋對範圍漸漸縮小。不出意外的,大家聚集在毒林外麵,可以想象,所謂的三岔河十八個水匪寨應該就在這裏麵了。


    拿著簡單準備的去毒劑,搜尋隊就一頭紮進了這片茂密的外人從未來過的毒林。也許是因為從未考慮過有人會進入毒林,因此水匪對於毒林裏麵的蹤跡掩蓋的並不明顯,久居山林的獵人很快就找到了方向。


    然後,死亡。


    當看到第一個被抬出來的山民的時候,許哲腦袋仿佛被重錘敲擊了一下,嗡嗡直響。被抬出來的那個山民許哲認識,是上延鎮上的人。身材矮小卻精瘦能幹,為人活絡,嘴巴也甜,不管是和什麽人都能插上幾句話,人緣很好。像他這樣能幹的男人,要不是為了照顧寡居在家的老母親,早就出去找活幹了。


    後麵跟著的山民哭著臉,滿目悲傷:“線索是他們故意留下的,為的就是把我們引到那邊去。裏麵全部是密集的毒蜂,想跑也跑不了。要不是有習慣派出探子,估計我們這一個小隊就全部沒啦。”


    沒錯,已經到了這一步,山民已經全部知道自己將要麵對的是什麽。然而感恩的心驅使下,山民依舊願意幫助許哲搜尋水匪。山裏的漢子都實誠,許哲帶著大家挖通了三岔河,鋪平了千萬各鎮的道路,帶給大家無限的可能,山民們自然感謝許哲。哪怕知道直麵水匪會讓自己有生命的危險,依舊答應了。


    但是做好準備不代表可以直麵死亡,尤其在享受了幾十年太平生活的山民心中。平時就算是在水麵上迎上水匪,也不過破財了事。誰又能想到,不過短短幾天的搜尋,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一時間,山民之間有些猶豫。


    許哲也很猶豫,很明顯,對方已經不再固定防守,而是主動出擊,積極迴守了。戰略必須改變,不然的話情況不妙。


    安排好受驚的山民,許哲走到大賬裏麵,安德高和張守備已經等在裏麵很久了。看到許哲進來,兩人都是眉頭緊鎖:“這群兔崽子膽子肥了,居然敢動手。”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殺人不見血的水匪。”安德高對於死亡事件倒是看得很開,看著許哲有些發白的臉色,還有功夫安慰:“你也不要太難過,撫恤的事情需要多少銀子盡管說,死人已經沒了,活人可還在呢。”


    聽著安德高有些直白但是冷血的話,許哲半晌沒有言語,沉默片刻,終究說了自己的想法:“我想著既然已經找好大概地方了,就不要再派手無寸鐵的山民進去了。反正我們最終也不是靠搜尋找到他們的。”還是舍不得,一條條鮮活的人命,一刻鍾前坐在一起聊著家長裏短,一刻鍾後就直挺挺的躺在自己身邊了。


    張守備嗤笑了一聲:“讀書人就是矯情。”


    矯情的許哲淡淡一笑:“你覺得怎麽樣?”這話是對著安德高說的,畢竟從實際上說,安德高才是真正領頭的人。


    安德高一怔,現在就把山民撤出來的確有些和之前的計劃不符,不過計劃就是許哲定的,安德高也不想多說,天生他已經在那位麵前把自己摘出來了。安家家訓:如果沒有把握,那就把事情全部撒手,千萬別做不成事情卻舍不得肉。舍得舍得,該舍才有得。


    “隻要你覺得可以,我沒問題。”計劃是你定的,臨時調整也是你調整的,得利了大家都有份,失利了反正有你擔著。


    很直白的,安德高就把心裏想的直接傳遞給許哲。許哲抿嘴,雙手下意識的握拳。按照原先的計劃,山民會繼續搜索,聲勢浩大的人群會不斷的威懾躲在毒林裏的水匪。三岔河十八水匪躲在這裏這麽久,沒有外援是不可能的。持續的搜山也許不會真的找到水匪,但是一定會驚動外援。隻要水匪動了,就好抓了。


    現在如果撤出山民,一是自己的包圍圈會有漏洞,存在漏網之魚的風險;另外如果水匪按捺不動,許哲一方不一定可以真的找到他們的老巢不說,上麵也沒有這麽多時間陪在這裏和大家耗。利弊得失,許哲比誰都清楚。


    “那就計劃稍作調整,進入毒林的人換成更加專業的兵士,兩人成行,五行成隊,大家守望相助,謹慎前進。山民全部撤出,負責外部包圍,防止漏網之魚。”


    “至於百越族,我一會就去協商,看能不能也派一小隊精英進去協助搜索,畢竟他們久居山中,對於路況相對熟悉。”


    既然決定了,就不要猶豫。許哲也不管安德高戲謔的神情,即刻安排開來。對此安德高不置可否,張守備私下嘀咕幾句‘爛好心’也不再吭聲,反正他擺的正:自己就是個出力的,不摻和裏麵。正所謂富貴險中求,誰想要誰上啊。


    萬幸百越雲天倒是很好說話,爽快的答應了。他們經過搜索已經確認小海大致的蹤跡,對於這種互利互惠的事情很是讚同。百越族雖然從不挑事,但也不說怕事的。


    第二天,人員齊聚,經過短暫的調整,便按照更改的計劃進入毒林。既然已經暴露了,水匪寨子也不在掩蓋,雙方隨即展開了較量。單論手段,自然是久居山林的百越族和常年剿匪的兵士占上風。但是水匪久居毒林,地形熟悉,而且毒林裏麵作物繁密,各種毒物層出不窮。


    借助這些地利手段,雙方鬥得旗鼓相當。而且由於不熟悉毒林內部的毒物分布情況,兵士們開始陸續中毒受傷。剛開始的時候百越族可以幫著清理幹淨,等到後麵,很多毒物百越族本身也不太了解,畢竟毒林以前百越族根本沒有人進去過,裏麵的很多物種大家都不知道,隻能憑借經驗解毒,自然就開始見效慢了。


    見狀許哲趕緊寫了文書附上標識,用了邕城最好的獵人,騎了邕城最快的馬,到了雍州在太守的協助下廣貼告示,四處拜訪醫術高明,尤其是解毒經驗豐富的大夫。一筐筐的解毒藥劑不停的往山裏送。


    同一時間,後續增援的雍州兵士也開始陸續到達。畢竟先前張守備帶人來邕城屬於私下帶兵行進,需小心隱藏。現在既然真的發現水匪痕跡,那就是奉旨剿匪,光明正大。點子紮手,自然可以派兵增援。人多了,藥來了,大家精神都為之一震,免除後顧之憂後,效率提升了很多。畢竟論純實力,水匪又哪裏鬥得過常年剿匪的兵士。


    說的這麽多,其實也就幾天的功夫。不到十天,風水輪換,本來被動挨打的許哲一方已經漸漸掌握了主動權。畢竟毒林麵積有限,能夠借助的毒物也有數,一樣的手段用一次可以出其不意,使用多了大家也就曉得怎麽防範了。


    而且許哲這邊兵強馬壯,人手眾多,受傷中毒都有人補充,後勤充分。相比水匪就可憐很多,等到許哲聽到下屬迴報看見有帶傷上陣的水匪後,就知道時間差不多了。


    入夜。


    邕城的山中總是很安靜的,白日裏喧鬧的人們開始入睡,久居山中,除了每日不停歇的搜捕,還要防範漫天亂竄的蟲蟻蚊獸,難得晚上的休息時間,自然要抓緊時間休息。小動物們也漸漸安靜下來,除了夜晚出來捕食的些許動物,其餘大多靜靜的待在隱秘角落,休養生息。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寂靜的叢林裏分外響亮,伴隨被驚動的‘咕咕’聲和飛鳥上天的‘撲騰’聲,窸窸窣窣的聲音立刻停歇下來。不一會,也許是發現沒有變化,窸窸窣窣的聲音又開始響起,唯一的區別也許就是聲音相對低了一些。


    茂密的叢林裏,一隊人在小心的移動。打頭的頭戴著黑色短巾,所有頭發緊緊的梳在短巾裏,一雙綠豆般大的眼睛,臉上自額頭到人中一條長長的疤痕,像是被人劈了一刀沒死的模樣。黑黑的夜色裏,看著分外恐怖。


    他正壓低聲音向著後麵訓斥:“出來的時候怎麽說的,聲音低點,是活膩歪了還是怎的?”


    他後麵跟著的是清一色的壯漢,每個人都腰肥體壯,腰間一個個的別著家夥,有的還不止一種。雖然麵對著幾十個論身材一個有他兩個大的壯漢,麵上有疤的矮子卻怡然不懼,絲毫不給臉色:“把該扔的破爛扔掉,出去了還能少了你們的那幾兩。”再說多那幾兩又有什麽區別,無非是多去趟女人窩。


    要在平時,矮子這麽和大家說話,早有性急的壯漢上前唿巴掌了,哪能容得他叫囂。隻是今時不同往日,大家都要靠著矮子活命,當即有壯漢從懷裏小心翼翼的掏出錢袋子,輕悄悄的找個角落埋了。一邊埋一邊不舍,畢竟不出意外,這銀子也就此生難見了。最後分別之際,自然要好好悼念一番。


    “出息!”看著幾個壯漢滿臉舍不得的樣子,矮子嗤之以鼻。


    後麵緊跟著的一個蒜頭鼻趁機上前,討好的看著矮子:“噶三哥,咱們怎麽從這大帳跟前走啊,怵得慌。”說完小心的撇了撇不遠處豎立的幾座帳篷,不出意外裏麵睡的就是這次剿匪的官頭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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