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晴還維持著剛才那個姿勢,愣了幾秒後,她才反應過來,提起包跟了上去。


    江敘已經來到了停車庫,他還沒有打開倉門,就被周晴給攔住了。


    江敘見手上的東西一空,冷眼掃了過來。


    他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眉眼間都是怒意,在這暗黑的環境下襯得有些駭人。


    周晴鮮少見過他這樣的表情,她想說出口的話被全數堵在喉嚨,硬生生擠出了一個沒有什麽感情的微笑。


    “敘神,你今天喝了那麽多酒,現在又這麽晚了,怎麽說都有些不安全,要不……”


    江敘收迴視線,他的車鑰匙扔地周晴,自顧自地走進車庫,隻丟下一句沒什麽迴旋餘地的冰冷的話。


    “你來開車。”


    周晴其實是想勸他明天再去也不遲,現在看來,她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


    早知道會是這種結果,她絕對不會在今天晚上就告訴江敘微博上的事,絕對不會。


    周晴出來的時候忘了拿外套,冷風刺過裸露在外的肌膚,她打了個哆嗦,推開了車門。


    本以為上了車後會有所好轉,可當她下意識看向後車鏡後,江敘緊繃的臉和蹙起的眉頭讓她全身一陣寒粟。


    從車庫照進來的微弱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側臉,形成一條深不見底的黑線。


    周晴收迴視線,感覺整個車廂都在醞釀著低氣壓。


    過了半個小時,周晴把車開到了裴述小區的停車場。


    江敘幾乎是沒有猶豫地,拉開車門後便直接往小區的方向走去。


    等周晴鎖個車的功夫就不見了人影,她既不知道裴述家住幾棟幾樓,也不知道他的房門密碼,在好說歹說解釋了半天之後,值班的人才肯抽出身來帶她進去。


    大廳裏一片冷清,轉角的燈沒有開,門牌上的紅外線也沒有閃爍,就像是很久沒有人住一樣。


    江敘這幾天沒怎麽睡覺,莓紅色的頭發垂下來,沒經過打理變得有些散亂,他發紅的眼臉下襯著淡淡烏黑,漆黑如墨的眸子盯著這幾天在他腦海裏不斷浮現的門,內心糾結不已。


    他額頭上冒著細汗,眉眼間已經沒了方才的怒意,隻剩下一片渙散的溫柔。


    他輕輕地將手貼在門框上,像是怕進一步就會讓眼前的一切消失。


    他已經快有一個星期沒有見裴述了,他想他,真的好想好想。


    這幾天,他不知道自己給裴述打了多少電話,發了多少條信息,可這一切等不到迴複,就像是空氣一般,最後隨著他的期望石沉大海。


    酒精衝擊著他的意識,他半蹲下來,將後背抵在門檻上,閉著眼睛。


    沒過幾秒,他又猛地睜開眼,似乎是想到了自己來的目的,他手扶著門把,費力地從冰冷的地麵上站起。


    他摁響門鈴,涼薄的唇貼近門框,一遍又一遍地喊:


    “裴述,寶貝……”


    周晴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像是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


    江敘癱坐在地上,他仰著頭,眸子裏盡是複雜的情緒,從裏麵流露出來的空洞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沒了平日裏的那份矜貴,隻剩下無助的身軀在這空曠寂靜的大廳裏獨守。


    周晴注意到,他的眼角又紅了一圈。


    她從來沒見過江敘這麽失態的樣子,她不是沒見過江敘喝酒,出國那幾年總少不了一些要出席酒宴,江敘都是禮貌性地喝幾口,根本不會這麽肆無忌憚地把自己喝得個爛醉。


    嗓子對於一個歌手來說太重要了,人生中的榮譽幾乎都來源它,江敘對自己很苛刻,周晴從沒見過他抽煙,他雖不是滴酒不沾,但自己會掂量。


    眼前發生的一切,著實打破了他對江敘的認知。


    周晴掃了眼四周,意識到裴述可能不在家,她猶豫了片刻,給賀衍打了電話。


    “賀衍”,周晴有些頭疼,她不知道該怎麽問出口,“裴述……你知不知道裴述這幾天都去了哪?”


    “裴述?”賀衍頓了頓,隨後“啊”了一聲。


    “前幾天他出去簽代言,後來說是臨時有點事,會離開一段時間,怎麽了?”


    “沒事,我有點事找他,你休息吧。”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後掛了電話,周晴慶幸賀衍沒發現什麽異常,不然又得解釋半天。


    周晴看向江敘,突然有些於心不忍。


    她從來沒見過江敘對誰這麽上心過,他在外人麵前總是一副保持禮節,高貴矜持的模樣,但心裏卻比誰都冷,如今卻住進了一個人。


    或者說,在很久之前,裴述就已經在他心裏占據了特殊的位置。


    她走近,放緩了語氣。


    “江敘,裴述不在家,別等了。”


    江敘眼神涼薄,神情麻木,一道冷厲的目光落到周晴身上。


    他一字一頓地說:


    “你騙人。”


    周晴被江敘掃過來的視線盯得全身發麻,她頭一迴覺得做人很難。


    她就這樣站著,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


    這麽多年來,江敘幾乎都是說一不二,決定了的事情不會無故反悔,就像現在這樣,隻要江敘心甘情願地就在這裏等,她怎麽勸都沒用。


    空氣安靜了一瞬,驀地,周晴瞪大了眼睛。


    一滴淚從江敘的眼眶裏流出,他的視線模糊一片,眸子裏堆滿了痛楚。


    江敘,哭了?


    周晴的表情逐漸凝固,她愣在原地好久。


    她第一次見江敘哭。


    看來,不是什麽事都絕無可能,隻不過是裴述一直沒有出現罷了。


    ……


    第51章 我很想你


    裴述這幾天都沒有迴家,他到警察局取證了當年車禍現場的數據,前前後後折騰了三天,才把東西弄到手。


    走出電梯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江敘靠在門框上,微垂著頭,雙眸緊閉,他穿著家居服,領口鬆了一大半,頭發散亂。


    周圍的墊子被他扔到了一邊,他半屈著腿,一隻手搭在膝蓋上。


    裴述眼眶瞬間紅了。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他放緩了步子,來到江敘身邊。


    裴述半蹲下來,他摸了摸江敘冰冷的手背,胸口猛地一痛。


    江敘眸子動了動,他這幾天睡眠很淺,一睜眼便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他喉嚨發幹,一時竟說不出話來,隻是牽著裴述的手,把他攬入懷裏。


    裴述沒有推開他,他靠在江敘的肩上,眼裏滿是心疼。


    江敘不論做什麽,他都會心軟。


    “我好想你……”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敘才啞著嗓子開口。


    他把裴述緊緊圈在懷裏,生怕眼前的人下一秒就消失。


    裴述的下巴抵在江敘的胸口,長時間低著頭讓他脖頸有些酸痛,他微微仰起頭,濃密纖長的睫毛掃過江敘裸露在外的鎖骨。


    他瞥見江敘發紅的眼角,胸口頓時像是燃了一團火焰,點點星火,熱烈焦灼,蔓延到他的喉嚨止不住的疼。


    “江敘哥,你……先鬆手。”


    裴述話一出口,嗓子也跟著啞了。


    江敘眸子濕漉漉地,他沒有其他的動作,看向裴述的神情裏盡是憂傷。


    默了片刻,他聽話地將手從裴述的腰際上脫離,接著握住裴述抵在他胸口不安分的手,薄唇貼近濕熱的掌心,在上麵落下了細碎的吻。


    “寶貝,”江敘又吻了吻裴述的額頭,“我好想你……”


    裴述內心早已渙散一片,他欲要開口說話,鼻尖上突然傳來冰涼的觸感。


    他愣了一瞬,隨即猛地抬頭,闖進了江敘滿是憂傷的眸子裏,心口像是被刀子淩遲一般疼痛。


    江敘垂著眸,眼眶裏的淚水還在不停地翻湧,他眼瞼下殘留的烏黑被那抹紅暈染,瞬間化為烏有。


    “我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


    江敘的聲音起起伏伏,帶著顫音,帶著隱忍和不舍。


    裴述的心跟著一顫。


    在這一瞬間,他才完全確定,自己在江敘心裏是多麽重要。


    這幾天他一味地選擇逃避,從來沒有站在江敘的角度為他思考過,甚至都沒勇氣冷靜下來好好地解釋一番,導致短短幾天的時間,把兩個人都搞得身心俱疲。


    想到自己這幾天這些決絕的行為,裴述根本沒法原諒自己。


    他理了理情緒,緩緩抽出手,抹去江敘眼角餘留的淚痕,輕聲說道:


    “外麵冷,先進屋吧。”


    ……


    裴述住的公寓是三室一廳,客廳是單一的冷色調,設計簡約沉穩,卻不失其中的美感。純白的紋理從天花板一直蔓延到地麵,牆壁上掛著幾幅風格油畫,給空曠的空間增添了一抹色彩,更顯得落落大方。


    裴述倒了杯熱水,他從醫藥箱裏拿了幾包衝劑,撕開包裝倒進水裏用調羹攪了攪。


    江敘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裴述的一舉一動,他漆黑的眸子裏爬上了一層悲涼,神色黯淡,失去了平日裏的彩光。


    迎上這道複雜的視線,裴述腳下一頓,他捏緊掌心裏灼熱的玻璃杯,低著頭走了過去。


    來到沙發旁,他把玻璃杯放在茶幾上,耐心道:


    “你在外麵守了一夜,現在入秋天氣冷,很容易感冒,吃點藥不會那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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