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蘇老爺子一聲長歎,放開手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嘩啦…”手一揮,往茶幾上撒落了一把銅錢。


    “你看看,你看看這金錢卦!你與他是非生即死,無可化解的關係,你們之間何來的姻緣?!”


    蘇凝垂首跪在地上,聞言後抬眸,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茶幾上散布著的九枚銅錢。


    顯然她——根本看不懂。


    但這會兒不懂也得裝懂,蘇凝裝模作樣地認真凝視著桌麵,微微蹙起秀眉,一副很揪心很苦悶的樣子。


    “這卦……”難道就無可破解嗎?她正想開口問蘇珂,卻突然感覺頭腦一暈,眼前整個畫麵都在晃動,茶幾上的銅錢也開始扭曲變形。


    蘇凝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栽倒,雙掌重重地拍落在了案上,發出一聲沉悶的“砰!”響,震得數枚銅錢彈起又落下。


    瞬息後,蘇凝終於穩住身形,腦海中的眩暈感也已經消失,緊接著,來自雙手掌心的麻痛便愈發清晰了起來。


    蘇凝苦皺著眉撐起身,剛抬起首,還未來得及解釋,便見蘇老爺子一副如遭雷劈的表情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幾案上的金錢卦。


    原本生死無解的卦象,被她這一掌拍散變成了謎局,從此生死兇吉,都再無可占卜。


    “爺爺?”蘇凝疑惑地輕問出聲,並雙掌合十揉了揉麻木的手心。


    蘇老爺子半晌迴不過神,過了很久才呆呆地轉向她,目露失望和哀傷之色,搖首痛惜道:“天命不可違,你為何總是這麽不聽勸呢?”


    隻一瞬間,他仿佛就蒼老了許多,歎念道:“你可知古往今來,帝王墳塚千餘座,陪葬過多少蘇家女?”


    “世人皆道,蘇女天師可改天逆命無所不能,然其實,得此般天賦者千年難遇,我蘇家曆代天師,凡沾染權勢者,又有幾人能得善終?”


    “至今時今日,我蘇家早已氣數漸歇,若非近百年來家族隱居避世,如今怕是連香火都難以維繼。”


    “那您現在攀扯葉氏庶脈又是想做什麽呢?”蘇凝忍不住問出口,“這些人的野心,爺爺您難道當真看不出來嗎?”


    “葉氏庶脈在軍政商三界扶植了多少傀儡,安插了多少勢力,爺爺您當真不知曉嗎?”


    跪久了腿有些發麻,蘇凝幹脆從地上站了起來,輕聲問道:“此番行徑,與古時候的亂臣賊子謀.朝篡.位又有何分別?爺爺您確定,要做這夥人的幫兇嗎?”


    “住口!”老爺子的目光陡然一凜,抬手摸向了他的拐杖,在地上狠狠一敲。


    緊接著周身氣息開始下沉,聲音也冷了幾度:“你真是越來越來無法無天了!”


    然他也無法否認——蘇凝所說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


    葉氏庶脈的野心他當然看得到,然而——天意如此。


    “葉氏嫡庶兩脈遲早要崩裂,這天下權勢也遲早要劃歸庶族所有,此乃大勢所趨,已是無可更改。”


    “爺爺這麽做,也不過是順應天命,為了保全蘇家而已!”


    “所以……”蘇凝突然仰首,眸光定定地望著他,過了很久,才輕顫著唇問道:“您二十二年前,悄悄送走了哥哥,現在十八年後,又要犧牲我,來應對蘇家的厄難,好保存住另一條蘇家血脈,是嗎?”


    時間靜默住,空氣也凝固住。


    老爺子飽經風霜的臉上,霎時間滿是灰白,然他終究,沒有否認。


    蘇凝扯了扯唇角,苦笑一聲問道:“您是否又要說,這本就是我命中該有的劫難?不可違,不可逆?”


    其實站在蘇珂的立場上,蘇凝很難說他做的有錯,畢竟葉氏庶族權勢重大,他們誌在天下,而玄門蘇家就像一枚不確定的雷,要麽替他們清掃障礙,要麽就成為他們的障礙。


    總之在葉氏庶族的謀權大業中,蘇家想要置身事外,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更何況,蘇心凝命中注定會有此劫,而他蘇家本就氣數將盡,距離衰落和消亡,並不會很遠。


    所以能否保留住蘇家血脈,才是蘇珂最看重的事。


    “這些事,你究竟是從何處得知?”蘇珂扶著拐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目光淩厲地看著蘇凝,嚴聲質問道:“你可有將此事泄露出去?可有去找過他?你……”


    “沒有。”蘇凝清聲打斷他,偏轉過目光,微微歎息道:“您放心,這件事除了我之外,不會再有人知道。”


    “至於葉家,”蘇凝往後退了半步,聲音淡淡地問道:“爺爺,您說我與葉詢沒有姻緣,難道我與葉濟風之間就有了嗎?”


    “沒有,您知道的,我與葉濟風,才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蘇老爺子緊了緊手中的拐杖,難掩痛色地看著蘇凝:“心凝,你是爺爺看著長大的,你以為爺爺真的忍心看你應劫送死嗎?!”


    “姻緣線,是你唯一的生機,隻有嫁給葉濟風,你或許才能免於一死啊。”


    蘇凝沒再言語,生死她可以無畏,但若要人生屈從命運,她想無論是蘇心凝,還是她自己,怕是都不會甘心的吧。


    “爺爺,對不起,恕我不能從命。”蘇凝如此輕喃道,說罷便轉身:“您多保重。”


    話分兩頭,我們來看看同一時刻的葉家。


    “唉……”葉爺爺也是一聲長歎,背靠著軟枕,從床上坐了起來。


    “哢噠”一聲,葉爺爺從床頭牆麵上的暗格裏,取出了一隻古樸精致的小箱,又不知從哪摸出一把鑰匙,將鎖打開,掀開了蓋子。


    裏麵仍是一隻錦盒,不過尺寸更小,雕刻更加精美,鑲嵌的寶珠一看便是價值連城。


    葉爺爺取出小錦盒,歎息著問道:“詢兒啊,你可知這是何物?”


    葉詢目光微微一滯,心中已有猜測,卻並未答話。


    葉爺爺也並不在意,動作緩慢地打開小錦盒,無盡感慨道:“你不認得,也無甚奇怪。”


    “若是早上幾百年,這一枚小小印章,堪抵得過半壁江山。”


    “而如今……”爺爺頓了頓,又一聲歎息,透著無盡蒼涼。


    搖首道:“到底是我們嫡脈勢衰了,這枚家主印,早已是形同虛設,而今再想以此印號令旁支,無異於癡人說夢……”


    說罷,他拉過了葉詢的手,將家主印放到他手裏,話音陡然變得莊肅:“但無論如何,你都要記得,此印才是我葉家的根基,所謂謀權不過是過眼雲煙,天下終究不會歸一家所有,我葉家之所以能傳世至今,便是因為看得清時局,更懂得進退。”


    “可惜你二伯父他們糊塗,以為時代變遷,就能為他們造就機會。”


    “統掌天下?”葉爺爺不屑地嗤了一聲,鄙夷道:“簡直是癡心妄想!”


    但說完,他又歎息了一聲,因為不可否認,以庶脈如今的勢力,他們的確有能力,在短時間內,操控時局。


    “爺爺年紀大了,恐怕是看不到他們謀權奪利成為徒勞的那一天了,但你一定要記住,多行不義必自斃,庶族一脈,終將自食其果。”


    “詢兒啊,爺爺不求你去爭權奪勢,也不求你再振興嫡脈,隻盼著你能早日成家立業,為咱們葉家開枝散葉……”


    葉詢的臉微微一紅,正待開口說話,卻又被老爺子截斷。


    “可你看上的蘇家女,她身份實在是不妥,玄門蘇氏是個怎麽的家族,我想你也該清楚。”


    “於謀權者而言,若能得其相助,必是如虎添翼,但若遭其敵對,即便是千秋大業,也可能在一夜之間傾毀。”


    “以你二伯父的秉性,這蘇家他是斷斷不會久留的,如今兩家結親,也不過是他蘇家為求自保,暫使的拖延之計罷了。”


    “可你若執意要這場這婚,那麽我們葉家嫡庶兩脈,怕是連表麵的安睦寧和都無法再維係下去。”


    “最終你們爭奪的結果,便是我葉家徹底決裂,而蘇家也必受殃及,你想保護的人,也許最終……”


    “爺爺。”葉詢靜靜地抬眸,出聲打斷他,聲音不疾不徐道:“難道您以為,隻要我不爭不搶,他們就會放過我了嗎?”


    “您知道孫兒這些年在外,究竟遭遇了多少次暗殺嗎?”


    “您難道一次都沒有懷疑過,這幕後主使就在身邊嗎?”


    他一連三問,每一問,都令葉爺爺的麵色更沉一分。


    “說!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葉詢不再保留,將他這些年的經曆,和調查到的所有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葉爺爺。


    =====


    臨近黃昏的時候,蘇凝離開了蘇老子的下榻酒店,之後便又打車迴了金江酒店。


    剛進門,前台小姐便叫住了她:“蘇小姐,有人找您。”


    蘇凝這會兒腦子正亂,聽見聲兒反應了好久才停住腳步,問道:“誰找我?”


    前台的服務員小姐已經從吧台裏繞了出來,微笑著行至她身邊,並為她引路:“是位年輕男士,人還在候客廳呢,從早上等您到現在了。”


    蘇凝半是疑惑地跟著她,穿過大廳,又沿著廊道走了大概十幾米的樣子,視野突然一開闊。


    便見對麵廳中,巨大的玻璃窗下,一男子背對她坐著,聽見動靜轉了過來。


    “蘇小姐。”穿上西裝梳著油頭的許世強,令蘇凝稍微詫異了一瞬,不過她很快過來,與送她過來的前台小姐點頭作別之後,蘇凝在許世強對麵坐了下來。


    “許先生,真沒想還能再見到你。”蘇凝笑了笑,距離她上次跑到商業街找許世強投資,已經過去好幾天了,蘇凝本也不抱多少希望了,準備全款買股票的時候,沒想到他竟然來了。


    許世強對上她還是有一絲尷尬,但他已經能很自然地掩飾住。


    沒有多餘寒暄,許世強直接開門見山道:“其實我這次來,是想和你談一談合夥創業的事,我手上現在,正好有幾個不錯的項目,這是我做的企劃書。”


    說著他從牛皮包裏取出了厚厚的一摞紙,有新有舊地疊放在一起,遞給蘇凝:“你可以看一下,是否有興趣投資。”


    蘇凝淡笑著接過,她翻閱地很快,也發現這時候的許世強,原來對影音市場的把握都已經很成熟了。


    隻是他的胃口,或者說野心,還是有些小了。


    “實不相瞞。”蘇凝把手裏的企劃書合上,抬眸看著他,說道:“其實我並不是真正的投資人。”


    她指了指頂上,又道:“我背後的老板,你應該也認得。”


    許世強並未覺得意外,畢竟能住得起金江酒店總統套房的人,是絕不可能放下身段主動與他這種人相見的,派個屬下過來商談,才比較合理。


    但即便如此,他也是夠幸運,才能被金主相中。


    許世強屏住了唿吸,緊張地問道:“請問老板是?”


    他販報賣報,認識的富豪名商自是數不勝數,許世強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承受這極限一擊。


    “葉詢。”蘇凝淺笑著迴他。


    許世強整個人都宕機了,他是不是——還沒睡醒?


    “啪啪啪!”許世強拍了拍自己的臉,“對不起,我剛才沒聽清,你說老板是誰來著?”


    蘇凝隻好又迴答了一遍:“葉詢。”


    時間過了好半晌,許世強才從呆愣狀態中迴神,不確定地問道:“京少,葉詢?”


    “是。”蘇凝點了點頭,又再次攤開他的創業項目企劃案,垂首翻閱著,說道:“所以你的市場定位……”


    “我明白了。”許世強噌一下站了起來,整個人都處於一種亢奮的狀態,還好是壓製著。


    他又深深吸了幾口氣,對蘇凝道:“計劃書我會重新開始寫,下周,不,就這周六,我再來找您。”


    “許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蘇凝默了會兒,把企劃書還給他,並解釋道:“我告訴您投資人的身份,隻是希望您在策劃和預算的時候不會束手束腳,葉少爺既然決定投資您,就代表著他對您的信任。”


    雖然有種扯著葉詢大旗招搖撞騙的感覺,但蘇凝半點心虛都沒有,因為現在她的所有投資,將來的收益人全都是葉詢。


    即便他入了監獄,暫時失去人身自由,但葉詢的所有財產,蘇凝都打算把它們保護下來,並且讓錢生錢,生不盡的錢。


    總之竭她所能,為將來有可能發生的一切事都做好籌劃。


    “您所有的商業運營,葉少爺都不會插手,他唯一的要求便是——”蘇凝稍頓了一下,吐字清晰地強調道:“企業注冊的時候,能命名為,華興影業集團。”


    她看了這幾份企劃案,裏麵都沒有提到企業命名。


    她也知道自己這一句話說出,就意味著——她這隻蝴蝶,開始效應了。


    送走了許世強,蘇凝接下來便麵臨著另一個更加嚴肅的問題——資金。


    上次葉詢給她的存折是六位數,整整十萬塊,已經被她買股花去了一半,她這會兒又打著葉詢的名號投資華興影業……


    “少說,也得個百八十萬吧?”蘇凝在床上翻來滾去,揪著頭發,為錢發愁不已。


    “我上哪兒籌這麽錢去啊!”


    想不出門路,蘇凝最後決定——


    跑去前台,笑得一臉溫柔地問道:“小姐,請問可以把我的總統套房,換成普通標間嗎?”


    並在對方開口詢問原因之前,蘇凝炮語連珠地搪塞道:“因為我老板迴家了,我一個人住那麽大間房子實在是浪費,給老板知道肯定會訓我的!而且我這人膽子特別小,最害怕住大房子,晚上一定會失眠的!”


    然後話音一轉,蘇凝換了副撒嬌的語態:“你就給我換個標間唄~”


    前台小姐一臉懵:“額,那,好吧。”低頭開始給蘇凝辦理換房手續,計算應當退還房款。


    片刻後,蘇凝一臉興奮地接過錢款和單據,出乎意料的,錢特別多。


    “謝謝了!”蘇凝又一臉興奮地轉身。


    然後,就撞上了一堵硬牆。


    “嗷——”蘇凝捂著鼻子抬頭,目光掠過對方健碩的胸膛,修長的脖頸,性感的喉結,精致的下巴,最終定格在葉詢俊美的臉上。


    後者輕微皺了眉:“你流鼻血了。”


    半個小時後,葉詢和蘇凝一起住進了新換的小標間。


    蘇凝鼻孔裏塞著棉花,坐在床邊,吃著葉詢帶迴來的宵夜,甕聲甕氣地問他:“你怎麽會迴來的?”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葉詢脫了鞋,往床上一躺,又翻了個身,側看著蘇凝:“我就進了爺爺房間半個時辰,再出來你人就不見了,我想著你也沒地方去,還特意讓阿迪迴來把酒店的房又續了一個月。”


    “後來又擔心你晚上一個人害怕,所以就想著迴來陪你。”


    “結果你倒好,退了我的房,還卷了我的錢。”語調是他慣有的輕佻,葉詢單說還不滿足,手又悄悄從她衣後滑了進去,眯起眼睛問道:“你究竟想幹嘛?”


    他也就趁著蘇凝忙吃不得閑,才敢這麽肆無忌憚。


    等蘇凝撂下了碗筷,葉詢賊爪子便跟觸電一樣縮了迴去,然後擺出一副天真無邪的表情,對著蘇凝。


    後者一臉古怪地看著他,竟然也沒就他之前的行為批評指責。


    蘇凝拿紙巾擦了擦嘴,又盯著葉詢看了好久,其實她真的好問一句——葉詢你這麽男人本色,三十年牢獄,清心寡欲,到底是怎麽熬過來的?


    難道——他後來也是彎了嗎?


    蘇凝打了個寒顫,而被她盯著的葉詢,也是無端感覺有些渾身發毛。


    “咳。”葉詢裝模作樣地咳了聲,從床上坐起來,縮退到了床頭,才對蘇凝說道:“其實我今天迴來,是有話要跟你說的。”


    “今天堂上的事你也看到了,你爺爺會出現在葉家並非偶然,二伯故意挑了今天交換婚書,為的就是做給我看,我今天堂上要不把局攪了,以後就真得叫你一聲二嫂了。”


    “你在意的就是這個?”蘇凝蹙眉看著他,很是無語,忍不住提醒道:“你難道一點都不擔心……”


    蘇凝輕咬了下唇,繼續道:“他們的目標是你嗎?”


    “我知道。”葉詢靜看著她迴道:“所以我暫時不能離開葉家,也不能留你在身邊,我會派阿迪保護你離開,等我料理完葉家的事,我就去找你。”


    兩廂靜默,蘇凝也不知為何就流了淚,卻又淚眼含笑地問道:“你知道那是多久嗎?”遙遙無期。


    葉詢半晌沒有答話,他想說,他會盡快,但事實上,他毫無底氣。


    庶族為了這一天,謀劃了將近一個世紀,他想破局,十分實力再加上十分運氣,都未必夠。


    “好了,我知道了。”蘇凝自己擦幹了眼淚,點頭道:“我可以走,但我有個條件。”


    葉詢沉甸甸的目光投了過來,滿腔壓抑地問道:“什麽條件?”


    他卻萬萬沒想到,蘇凝的迴答竟然是:“把你的錢,分一半給我。”反正他一旦坐了牢,就什麽錢也花不上了,還不如交給她,盡快,妥善地給處理了。


    葉詢的臉色,相當好看,噌得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餓狼撲食般地把蘇凝壓在了身下。


    “說,你是不是在外麵養了小白臉?”


    別以為爺不知道,你今天約見了個臭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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