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等人又是一番勸解,反倒寬慰起趙桓來,說太子實際上還是有很多可圈可點之處,妥善教導,一定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儲君。


    趙桓其實也知道,廢除太子那必須是慎之又慎的事,這件事可大可小,但他作為君王,必須要拿出態度,否則滿朝文武就不會善罷甘休。


    他表態想因此廢掉太子,這個態度一來敲打太子,二來也可以平息天下學子們的怒火,尤其是李綱等宰執心中的不滿。


    我要廢太子是你們不讓,到時候不能說我處置不嚴,教子無方。


    趙桓這一招多少有些有劉備摔孩子,收買人心的意思。


    見眾人都一致勸誡不要廢除太子,他也就借坡下驢,長長歎息一聲,說道:“朕對這個逆子實在是無能為力,還煩勞諸公幫朕想想,選什麽樣的人做他的老師妥善教導。”


    李綱立刻拱手道:“陛下如果信得過,臣願意為太子師,定當盡心竭力教導太子。”


    沒想到趙桓卻搖搖頭,擺手說道:“你雖然是一個非常好的老師,但是朕要給你更多的重擔。


    關於新兵營擴建以及全國軍事指揮學校,衙役學校,巡檢司甲兵學校的組建都要你耗費大量精力,隻怕你無暇再兼顧太子教導,所以還是另外找其他人吧。”


    李綱其實也就是表個態度,如果皇帝讓他當太子師,必然會牽扯到其他事務的處置,相對而言他更願意幹實事,而不是當太子師。


    但他作為皇帝最信任的大臣之一,這個態度是必須表的。


    趙桓又對李綱說道:“要不你替朕推舉一人,在你們幾位之中來擔當責任,不需要博學鴻儒,但一定要嚴格教導,要改掉他一身的臭毛病,必須要嚴師才行。”


    李綱掃了一眼幾位宰執,對張叔夜,曹輔點了點頭,隨後對趙桓說道:“載德可勘此任。”


    載德是尚書曹輔的字,曹輔已經年近六旬,這曹輔為人正直,眼裏不容沙子,早年擔任秘書省正職的時候,幹出了一件讓天下人震驚的事,——以區區芝麻官的身份勸誡皇帝。


    當時皇帝還是宋徽宗,宋徽宗喜歡玩,經常微服出訪,流連於花街柳巷,而身邊的權臣蔡京,王黼,童貫不僅不勸誡,反而慫恿,使得宋徽宗疏於國政,整天隻想逍遙快活。


    而身居小官的曹輔卻直言相勸,勸皇帝說陛下肩負祖宗和國家重托,不應該整天遊玩,而應該以國事為重。


    結果宋徽宗很生氣,把他的奏折交給了王黼等權臣,曹輔因而遭到嚴厲懲處,被貶官遣送到郴州監管,這相當於監視居住。


    曹輔坦然前往,他這種位卑未敢忘國憂的精神,得到了天下士大夫的稱讚,再後來王黼等人倒台之後,建康元年,宋欽宗將他召迴,官一直當到了禦史中丞尚書。


    趙桓深知曹輔的為人和他的才學,以他這種小官敢於冒犯當朝權貴的精神,讓他來管教太子再適合不過,至少太子有什麽錯他敢於說敢於管,這正是趙桓需要的。


    李綱也是看中了曹輔的這個品格,所以推薦了他。


    趙桓當即拍板,說道:“那東宮的教導職責就仰仗先生了。”


    曹輔聽趙桓稱他為先生,頗為惶恐,忙起身躬身施禮說道:“臣定當盡心教導太子。”


    他是個做實事的人,不會喊口號,隻會腳踏實地的幹事,他說了盡心竭力,那就一定是全力以赴的。


    趙桓在崇政殿接見宰執,朱德妃在坤寧宮數落他的兒子,太子也知道惹下大禍,因為皇帝已經下旨把東宮的官員老師全都貶了,甚至貶到了海南。


    這些帝師一個個愁眉苦臉,唉聲歎氣,有的頗為慚愧,學生捅了這麽大簍子,他們當老師的自然臉上無光,即便有背黑鍋的感覺,卻也無可奈何。


    本來作為太子的老師,既是榮耀也是責任,現在就是他們承擔責任的時候。


    這些老師被攆走,而太子身邊的所有近身照顧他的宮女宦官全都被打了三十大板,然後攆出宮去了,一個個哭爹叫娘。


    並且挨打的時候,太子就在旁邊,聽著他們的慘叫,太子更是嚇得又尿了褲子。


    接著朱皇後親自到東宮把他帶到了福寧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著數落他為什麽不聽話?


    這下子惹下這麽大禍,這太子之位隻怕保不住了,讓他趕緊的想辦法去給父王請罪。


    於是按照朱皇後的安排,太子脫光了上衣,背著一根荊棘,由他母親牽著手,徑直來到福寧殿外磕頭請罪。


    皇帝趙桓還沒有迴宮,在崇政殿跟幾位宰執商議。


    朱皇後心裏怦怦亂跳,如果自己兒子沒有了太子的職位,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一個勁的在心裏禱告,菩薩保佑。


    終於皇帝趙桓從崇政殿返迴了福寧殿,他坐在步輦之上,前唿後擁來到福寧殿門口,見跪在大殿一側的兒子和朱皇後,趙桓隻是冷哼了一聲,正眼都沒瞧兒子一眼,揮了揮手,示意進殿,隨後大殿的門被關上。


    朱皇後帶著兒子在福寧殿門口一直跪著。


    良久,邵成章出來對朱皇後說,皇帝讓皇後帶太子迴去,皇帝不會見他們的。


    可朱皇後哪能說不管就不管,那可是她親兒子,抹了一把淚,拉著兒子又去見老太監黃大友。


    黃大友從金鑾殿摔下來,後背傷到了,臥床不起,太醫說至少要臥床一個月才能下床,此刻正躺在床上,已經包了藥,昏昏沉沉的。


    聽說朱皇後來了,掙紮著要起來,卻被守候他的小沙彌給按住了,說了太醫不讓起來,否則會對傷勢有影響。


    朱皇後進來,見黃大友掙紮著要起身,忙示意他不必多禮。


    隨後小沙彌拿來凳子,朱皇後坐在椅子一邊垂淚,一邊數落太子,讓黃大友十分不安,一個勁說這不能怪太子,太子還年幼,他還不知輕重,妥善教導便可。


    也是身邊的宮女太監太多,縱容不敢勸誡,下一次挑選宮女太監,務必要挑敢說敢做的人才行。


    朱皇後連連稱是。


    見了黃大友之後,朱皇後才帶著太子離開。


    她並沒有求黃大友去跟皇帝說情,因為她知道,這種事黃大友一個宦官是沒有說情的資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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