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張憲的兩千騎兵已經陷入五千金軍的反包圍,但是並不潰亂。


    張憲一馬當先左衝右殺,他想朝著宗望處殺,斬帥奪旗,但是宗望的親兵早就一層層攔在了前麵。


    張憲已經殺得周身鎧甲全被鮮血染紅。


    宗望在遠處,頗為讚賞,長刀指向張憲:“又是一員虎將,本帥要活的!”


    傳令下去,金兵開始圍困衝殺張憲的兩千鐵騎。


    包圍圈在縮小。


    兩千鐵騎死傷已經過半。


    就在這時,後側包抄的韓世忠麾下大將楊進率領的兩千騎兵也終於趕到了。


    他們從外圍衝入金軍包圍圈,撕開了一道口子,與張憲軍匯合。


    張憲並沒趁機率軍衝出來,他依舊拚死護住戰旗,與圍殺上來的鐵浮圖死戰。


    戰旗絕不能再倒。


    戰場上,戰旗就是軍魂,戰旗隻要不倒,將士就有主心骨,軍心就有重新凝聚的時候。


    張憲和楊進各自負責一側,兩人長槍揮舞,所向披靡,銳不可當。


    “這兩人都是虎將!若都是歸順了本帥,那本帥必然如虎添翼!”


    身邊大將那野卻長槍一指遠處:“大帥,宋軍殺迴來了。”


    宗望抬頭望去,原本是滿臉不屑,可是隻看了片刻,他們表情凝重起來。


    因為他看見,原本被他們衝殺潰散的宋軍,開始聚攏並三五成群地衝殺迴來了。


    前方已經交戰。


    之前已經潰散的左翼宋軍,此刻卻跟發了瘋一般拚死搏殺,雖然很多死在了鐵浮圖彎刀馬朔之下,但後麵的宋軍卻如飛蛾撲火一般,繼續往前衝。


    宗望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之前跟宋軍作戰,一旦宋軍潰散,必然四下奔逃,不可能再重燃鬥誌殺迴來的,今天這是怎麽了?


    他不知道,左翼宋軍原本是潰散的。可是,當他們迴頭張望時,看到那倒下的大宋的戰旗,又頑強地重新屹立了起來,就在金軍鐵浮圖重重包圍之中,染紅了鮮血。


    所有潰散的宋軍震撼了。


    很多人看見了,那大宋軍旗下,護衛戰旗的,是他們的統帥姚友仲。


    他正一個人護衛著戰旗。


    所有宋軍的熱血瞬間被點燃了。


    沒錯,他們是怕死,但他們也是血性漢子。統帥在死戰,他們卻逃走,這還是人嗎?


    他們畢竟是天子禁軍,有著自己的驕傲。這一刻,這種驕傲被重新點燃。


    死又算得了什麽,殺啊!


    一個人轉身往迴殺,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潰散宋軍停止了逃跑的腳步,相互鼓勵著,相互掩護著,狂喊著,朝著冷漠的金軍鐵浮圖反衝而去。


    讓宗望表情凝重的,是他看到了宋軍開始高昂的士氣。


    金軍之所以能百戰百勝,以少勝多,靠的就是女真軍大無畏的士氣。


    如今,這種氣概在宋軍身上出現了。這不得不讓宗望慎重起來。


    他如同看見了正在覺醒的雄獅。


    “大帥,那邊也有宋軍援兵過來了!”


    千夫長阿裏刮彎刀指向另一側。


    宗望扭頭望去,左側黑壓壓大批宋軍正發瘋一般朝這邊衝來了,緊接著,地平線的右側也出現了黑壓壓的宋軍,接著,便是正前方,大批的宋軍正朝他們衝殺而來。


    左側的是楊進的陝西軍。右側是張憲的陝西軍步軍。張憲和楊進率領騎兵衝鋒在前,先殺入敵陣,隨後步軍緊跟著也殺到了。


    他們一個個發瘋一般衝鋒,但保持著基本隊形。


    而麵對宗望的正前方,則是喊殺震天的張叔夜左翼軍。


    整個原野全部成了宋軍的海洋。


    宋軍沒有再潰散,他們反擊了!


    金軍鐵浮圖和輕騎兵已經跟反殺迴來的左翼宋軍展開了激戰。


    鐵浮圖和金軍輕騎兵當然不會跟步兵纏鬥,他們總是飛速跑開,拉開距離再往迴衝鋒,利用衝擊力把宋軍衝散擊潰,再追殺。


    可是這一次左翼宋軍沒有再潰散。


    望著那麵始終屹立不倒的血染軍旗,宋軍已經紅了眼,死命衝殺,即便身體被槍刺穿,也要麵朝前倒下。


    鐵浮圖金軍開始吃驚於宋軍的頑強。


    張憲和楊進率軍兩翼包抄,要圍住金軍。


    大將那野急聲對宗望道:“大帥,宋軍士氣上來了,敵眾我寡,先撤吧?”


    大將阿裏刮也指了指遠處小山:“那邊還有大概兩萬宋軍,應該是他們的預備軍,在我軍疲憊時會投入戰鬥,再不走,我們就危險了。”


    的確,鐵浮圖雖然防守超級強悍,但畢竟是重甲,速度和耐久力都不行。


    若是陷入這三四萬宋軍步兵圍困,戰鬥持續下去,鐵浮圖戰力會直線下降。那時小山上兩萬宋軍衝殺過來,將是致命的。


    小山上的宋軍眼睜睜看著宋軍潰散沒有增援,顯然就是作為預備隊使用的,等著他們疲憊時,再以生力軍的衝擊來擊潰他們。


    以往戰例中,麵對戰鬥力旺盛的敵軍,在敵眾我寡時,金軍也會選擇先避鋒芒,尋機再戰。


    宗望恨恨地戰刀一劈,下令道:“撤!”


    張憲和楊進率領的騎兵還來不及合圍,金軍便衝最後的縫隙,如衝破柵欄的馬群朝著相州方向衝去。


    ……


    迴到戰局剛開始時。


    小山上。


    趙桓騎著禦馬正在觀戰。


    左翼包抄的宋軍就被金軍擊潰,讓皇帝趙桓氣得濃眉鎖在了一起。吩咐傳令兵:“去把嶽飛、韓世忠、牛皋叫來!”


    很快,嶽飛等三人來到趙桓的禦馬前。


    沒等趙桓說話,嶽飛和韓世忠已經跪倒在地,磕頭道:“陛下,臣等知錯了!”


    原來,他們兩人看到了小山下的戰局,徹底被震驚到了。


    之前嶽飛和韓世忠曾設想動用所有宋軍十二萬人,跟黃河北岸的十三萬金軍展開大會戰,利用黃河天險引金軍渡河,從而擊潰金軍。


    他們曾堅持認為那是一個非常大膽卻一定能成功的作戰計劃,可是皇帝趙桓卻拒絕了。


    他們還非常的遺憾,認為錯失了戰機。


    可是剛才,他們親眼目睹了五千金軍合紮猛安的戰鬥力有多麽強悍,四萬宋軍竟然圍不住,左翼一萬宋軍更是一觸即潰。


    而這隻是十三萬金軍中五千精銳而已。此時金軍恐怖戰鬥力真的很恐怖。


    嶽飛和韓世忠終於知道了趙桓當初的拒絕是多麽的英明。


    如果皇帝聽從了他們的意見,投入全部的宋軍與金軍會戰,以金軍如此戰鬥力,宋軍絕對會全軍覆沒,他們兩也將陷入萬劫不複。


    兩人這才知道,他們之前錯得有多離譜。


    也難怪,這時候的嶽飛和韓世忠,與金軍交戰的次數還不多,也沒有什麽大戰惡戰的經驗。


    但是,經過這一役,兩人的戰鬥經驗和閱曆有了質的蛻變。


    隨著左翼軍戰旗屹立不倒,左翼軍開始反擊,讓嶽飛和韓世忠重新看到合圍金軍的希望。


    但這時候,狡猾的金軍看著勢頭不對,衝出重圍準備逃走。


    這時,皇帝把他們叫去了,於是兩人一見麵就磕頭認錯。


    趙桓卻沉聲道:“起來,朕讓你們來,不是讓你們來磕頭認錯的。金軍要跑了,朕要升帥字旗,引金軍過來,向朕進攻,讓你們做好戰鬥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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