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慣例,一旦詔書被封駁,皇帝有兩個選擇。


    一個是繞過中書門下這個正常的下詔途徑,找個翰林學士擬旨直接下發,當然聖旨的執行就缺乏一些說服力。


    另一個選擇,就是換掉這個不聽話的中書舍人,另外找一個不給自己找麻煩的。由此一來,這位敢抗命的中書舍人會成為人人仰慕的英雄。


    這兩個趙桓都沒有選,他做了第三個選擇。


    “李鄴,你確定要封駁朕的聖旨?”


    “是!金人不可戰勝,再打下去,我大宋必然亡國,隻能割地賠款求和才是唯一出路!”


    趙桓笑了,笑聲漸漸大了起來,直到響徹整個大殿。


    隨即,他笑聲戛然而止。


    “朕剛剛下了軍令不準再言割地賠款求和,你就違反朕的禁令,你擾亂軍心在前,違抗軍令在後。朕今日就拿你祭令旗!


    來人,將李鄴拖下去砍了!”


    一隊禦前侍衛上前摘下李鄴的官帽,按倒在地,將他五花大綁,然後往外拖。


    一眾官員趕緊讓開一條道。


    李鄴發現趙桓來真的了,真的要殺他,頓時認慫了。高聲喊道:


    “陛下!陛下饒命啊,臣知錯了,臣不封駁聖旨了,以後也不敢了!”


    “你沒有以後了!”趙桓冷冷道。


    皇帝居然要當場砍了大臣?


    耿南仲急聲道:“若陛下嫌他多嘴,遠遠打發就是了。不能壞了祖宗家法啊!”


    “哦,什麽家法?”


    “君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不因言獲罪,不殺士大夫。如今殺了李鄴,百年傳承的祖宗家法,就要壞在陛下之手啊!”


    “國難當前,朕要乾綱獨斷!”


    “陛下這是要在秦二世、隋煬帝嗎?老臣身為帝師,絕不能看陛下成為一代暴君!


    陛下執意妄為,那臣就死諫——!”


    說著,撩衣袍跪在地上,咚咚磕頭,“若陛下不收迴成命,老臣就磕頭磕死在這裏!”


    張邦昌也跟著跪倒磕頭:“臣附議,臣也死諫!若陛下開了誅殺士大夫的先河,臣的隻能到地下去見先帝哭訴去了。”


    他們一跪,其他文武大臣一大半都跪了下來,不少人都嘴裏叫著“死諫”。


    這些人有的是跟著耿南仲、張邦昌的黨羽,更多的則是覺得不能開這個口子,皇帝殺士大夫,這口子一開,人人自危啊。


    趙桓冷笑,這李鄴他殺定了。


    不僅因為這人曆史上就人品不行,動搖軍心民心。還因為他是第一個跳出來公然反對自己的人。


    皇帝要樹立自己的權威,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人。砍砍砍,人頭滾滾,人人敬畏,威信自然就起來了。


    至於宋朝皇帝不殺士大夫,那隻是太平年代的事情。


    戰爭狀態下,皇帝從不會手軟。趙桓就下旨處死了六大奸臣中的王黼和朱勔。


    宋高宗就更狠了,他殺的大臣多了,最有名的就是抗金英雄嶽飛,以及他的兒子嶽雲和大將張憲。另外還有張邦昌、王時雍、苗傅和劉正彥等等。


    再說了,身為穿越者,如果還受什麽大宋祖宗家法約束,那豈不是要讓人笑掉大牙?


    眼見幾十號大臣跪在地上搞所謂死諫,趙桓差點笑出聲來:


    “以死相逼脅迫朕?很好,不怕死就磕罷。


    我大宋現在什麽都缺,就是不缺當官的!


    三冗知道嗎?第一冗就是冗官!


    咱們大宋就是官太多了,天底下有四萬八千多個大小官員。一頂官帽子十個人搶。


    等著上位的人有的是!


    比你們強的人才也有的是!”


    聽到趙桓這番話,這些原本還用力猛撞腦袋的大臣,全都收了力道。有的還摸摸額頭上的青包。


    差不多行了,還真要用命勸諫啊?


    眼看這些人認慫,趙桓放緩了口氣:


    “諸公隻要跟著朕一心抗金,辦好朕交辦的事情和職責分內的事情,你們不僅腦袋安穩得很,同時也是前程似錦。”


    說話間,行刑的禦前侍衛已經用托盤拖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進來,跪在趙桓麵前,舉過頭頂。


    李鄴的腦袋還半睜著眼,看著的卻是張邦昌。


    若不是張邦昌使眼色,我李鄴又怎麽會腦袋搬家,張邦昌我操你姥姥!


    耿南仲和張邦昌嚇得癱在了地上。


    大殿中文武百官一個個靜若寒蟬,連低聲議論都沒有。


    趙桓手一揮:“把腦袋掛在旗杆上!誰還敢想割地賠款跟金人求和,先摸摸自己的腦袋!”


    大殿之上鴉雀無聲。


    趙桓又掃了一眼一眾文武大臣,緩緩道:


    “現在,國難當頭,朕要乾綱獨斷,諸公還有異議嗎?”


    所有大臣尤其是一眾諫官都低著頭,仿佛集體石化。


    秦檜眼珠轉了轉,邁步出列,高聲讚歎道:


    “臣嚐考古之帝王舉大事、決大議,謀不可不廣,而斷不可不獨。


    晉武帝欲伐吳,群臣以謂未可,惟張華讚成其計,故一舉而平江表。


    金寇兵臨城下,如何禦敵,百官人人所見不同,則議論必不一。


    故臣以為,陛下以聖明英武之資,斟酌今日之勢,孰利孰害、孰緩孰急,是非可否,全在聖主獨斷而已。”


    趙桓瞧了一眼秦檜,這老小子還真有眼力勁,這馬屁拍得也很到位,如果自己不是知道他將來會成為大奸臣,興許還就對他有好感,任用這位奸佞了。


    不過,秦檜打頭陣說的這番話倒是起到了帶頭作用。


    有了他開頭,一眾文武大臣紛紛出列,躬身表示,大敵當前,軍事指揮必須高度集中,皇帝禦駕親征,理應乾綱獨斷。


    尤其是張叔夜、何栗和孫傅這些堅定的主戰派自然是信心大增。看來這一次皇帝不是優柔寡斷朝令夕改,而是來真格的了。他們也就有了最強的底氣。一個個腰板都挺直了。


    聽一眾大臣紛紛讚同自己的決定後,趙桓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又朗聲說道:


    “如諸公所言,此番抗金,朕要禦駕親征,故此設立親征行營司,朕親自擔任最高統帥。


    河北、河東宣撫副使劉韐,光祿寺丞薛弼,南道都總管張叔夜,都統製姚友仲,上前聽令!”


    “臣在!”


    劉韐、張叔夜和姚友仲邁步出來躬身而立。


    隻有薛弼沒動靜,他在下麵走神。


    他是光祿寺丞,替皇帝管夥食團的,而且還是副職。原本打仗這種事一般跟他沒關係,雖然上一次開封保衛戰他替李綱出了不少好主意,但沒有引起什麽人注意。


    他的官職比較靠後,所以站在大殿外離得比較遠的地方。聲音傳來了,他隱約也聽到了,但沒意識到是叫自己。


    知道旁邊有人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他才反應過來,疑惑地望著對方。


    對方苦笑:“官家叫你呢!”


    薛弼這才趕緊上前,趕緊快步進入大殿,站在張叔夜等人身邊,躬身施禮,卻不知道啥事情。


    趙桓說道:


    “朕任命你四人分別擔任京城東、西、南、北守禦使,各負責一麵城牆的守衛之職,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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