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筱芸則是把手裏的包裹塞進馬車座位下的暗格,小聲囑咐馮莫寒道;這裏裝了換洗的衣衫,還有一雙新靴子,一件厚披風,聽說草原上還很冷呢?你們若是無事,就早些迴家。

    說完這話,她許是生怕別人誤會,趕緊又添了一句,田裏的稻苗一日一個模樣,迴來晚了,興許稻米都打下來進鍋了,你就看到它們了。

    而一旁的馮莫寒聽得身旁的姑娘說這話,他的眼裏都是笑意滿滿,目光透過春末暖極的風,溫柔的日陽,最後落在心愛姑娘的臉上,終是狠狠心,說道,放心,我走了。

    馬車碾壓著山路上的碎石子,高仁噘zui甩了鞭子,趕著同樣不情願的老馬下山去了…

    直到馬車走出了山口,徹底沒了影子,筱芸才轉迴了自家。大院還是那個大院,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有些空落的讓人心慌。

    不,她又怎麽不知道原因,隻不過,這個時候承認反倒會讓她心裏更加難過。

    初一許是沒了高仁這個玩伴,也沒了往日的歡快模樣,默默跟在筱芸身邊,垂著頭,惹得一頭發辮晃蕩得如同秋風落葉,很有些淒涼味道。

    看到這裏,筱芸忙扯了他坐在大樹下的石凳上,接過初一遞來的梳子,一邊給他重新編辮子,一邊輕聲說著心事。

    她說道;“初一,你說馮大哥到底是什麽人呢?他說草原上有生意,可是我總覺得他隱瞞了什麽。難道他是官身,比如那個什麽巡查天下的官兒?不,不想也不對啊,我家三哥讀書就很厲害了,如今也沒大考呢?馮大哥比我三哥也就大了五六歲的樣子。對了說起我家三哥,你還沒見到呢?我三哥可厲害了,若是不讀書,同我一起做生意,興許我們家不出二十年就富甲天下了。還有我二哥,就是個長不大的小孩,讓他給我三哥送些東西過去,居然都快一個月了,到現在一個人影都沒迴來,等他迴來,看我不罵他!再罰他不許吃我做的好吃!哼…看他到時候還敢不敢給我溜出去那麽久。

    春末的楊樹已經是枝繁葉茂,偶爾隨著春風招搖手臂,無數葉片就唱起了動人的歌謠。

    可惜,樹下的少男少女卻是無心傾聽。一個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能夠聽她說心事的“樹洞”,一個則不知道想到什麽,眯眼享受著難得的安寧…

    歲月從來不因為人間的喜樂悲苦而停下腳步,轉眼間,馮莫寒主仆也出來三天了,草原的夜晚格外寒涼,而此刻在在火堆旁的馮莫寒,聽到夜風裏隱約傳來的狼嚎,他下意識看了看身旁的刀。

    而馬車裏的高仁早就和周公約會去了,這不還特別歡快的打著唿嚕呢?好似根本不知道遠處的狼qun隨時都能聚過來撕了他們主仆做夜宵似的。

    馮莫寒把手裏的枯樹枝扔進熊熊燃燒的篝火,之後就衝著遠處比了個手勢。

    不過片刻,草叢裏就悉悉索索響了起來。

    五個黑衣人好似從夜色裏突然冒出來一般,眨眼間就出現了篝火旁。

    馮莫寒擺手止住了他們跪地行禮,招唿道,都坐吧,玄一你去車上取兩隻褐色壇子,我記得還有一壺烈酒。趁著高仁熟睡,你們也嚐嚐…陸家的手藝。

    幾個黑衣人顯見平日同主子也熟悉親近,堅持跪地行了禮之後,四個坐下,另外一個就躡手躡腳跑去車旁,很快就拎了壇子迴來,小聲笑道,“少主,這裏裝了什麽,高仁居然摟在懷裏睡了。若不是給他嗅了安魂香,怕真是搶不來呢?

    聽完他的話後,馮莫寒道;“壇rou,”想起筱芸先前如小蜜蜂一般在灶間裏忙碌,想到這裏馮莫寒zui角忍不住勾了起來,倒是讓他冷硬的五官,平添了幾分溫柔。

    聽完自家主子的這幅模樣,玄一差點兒摔了手裏的壇子,他們都是自小跟在主子身旁的,即便被老主子誇讚,主子也不曾這般模樣,難道有什麽他們不知道的事發生嗎?

    這樣想著,他們再望向馬車裏的高仁,就添了那麽幾分嫉妒。不知老主子有什麽考量,居然安排了高仁貼身伺^候主子。他們就是傳遞個消息,還要通過高仁,更別說跟在主子身邊,平日連看一眼都不容易。

    可是當他們吃了壇rou之後,幾個人心裏的嫉妒就立刻躥升為“仇恨”了。

    這不,有人就道;主子,高仁每日都能吃到這樣的美味的rou?

    玄一幾乎是咬著後槽牙問出口,玄二也是滿眼通紅的盯著壇子。

    看著他們這副模樣,馮莫寒zui角笑意更濃,點了點頭。

    看到自家主子點頭後,大家都氣憤道;玄三再去車裏看看,有什麽吃的都搶來!

    “就是,吃光喝光搶光!虧得高仁這小子總跟咱們見麵,這麽好的東西,他ri都吃,居然一次也沒給咱們帶些嚐嚐!

    不揍他一頓就不錯了,我說上次他手裏正拿了什麽吃,一見我立刻都塞zui裏去了。

    玄冥兄弟幾個義憤填膺,直接掃光了車裏的所有吃食。兩壇子壇rou,一罐rou醬,外加兩盒子果脯,一捆幹腸,半盒子rou丸,還有十幾個su餅,七八根油炸大麻花…

    等到吃飽了,幾人都是滿足的躺在火堆旁,偶爾吵上幾句,都自告奮勇道;主子,以後讓我跟在你身邊伺^候吧?我腿腳最快…

    聽完這個的自告奮勇後,另外一個就道;屁,要跟也是我跟著主子啊。我暗器可是最好,保護主子周全最好不過了。

    “你們都不成,還是我來!”

    他們幾個都明白,出門之前,老主子定好的事不可輕易改變,但如今痛快一下zuiba肯定無關大礙。

    這不,他們說的高興的,而一旁的馮莫寒則是慢悠悠吃著手裏的幹腸,並沒有攔阻。

    時間飛逝,天邊就退了暗色,慢慢露出魚肚白,太陽即將跳出地平線。

    玄冥幾兄弟,揉揉肚子,最後掃了幾眼空蕩蕩的壇子盒子,之後笑嘻嘻重新跳進了草叢。

    看到他們離去了,馮莫寒拿了水壺涑口,毀滅了最後的證據…

    而馬車裏,高仁昏頭漲腦的爬起來,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等掃了一圈兒身旁,本該在身旁的好吃全部都不見了,於是心急一個高兒跳了起來,也顧不得頭頂撞了車棚,慘叫道,“啊呀!我的壇rou,我的酒,我的麻花,我的幹腸!”

    而車外的馮莫寒對於高仁的慘叫,全然不顧,他深深吸了一口晨風裏青草的味道,真是清新啊。

    這就是吃獨食的下場,當初不過攔了一句,這小子居然一路上當真一點兒都不分他。如今好了,以後的日子都清淨了…

    而此時的老熊嶺上,家家戶戶依舊是那麽忙碌,並沒有因為馮莫寒主仆出行而有什麽改變。不過是遇到老楊問一句,你們主子出門了,也就罷了。

    隻有筱芸,每次望向安靜的東廂房,還有窗台上不曾再挪動過得筆墨紙硯,都是心裏空落落的難受。

    忙碌就是治療孤單的最好良藥,筱芸消沉了兩日,到底也不敢讓眾人看出她的異樣,於是打起精神,開始計劃,把自己當了陀螺,開始整日忙的團團轉。

    陳老掌櫃親自上門尋來要青菜,看到陳掌櫃的到來,筱芸慶幸,菜園裏終於能夠采摘一批了,自然也就不必擔心她偷吃被抓。

    照舊還是陸老大請了村裏婦人幫忙,張羅著招待陳掌櫃。

    許是能讓聰明人放心的,從來都是憨厚人。陳掌櫃格外喜愛陳老大,每次來了都要同他多說幾句話,很是親近的模樣。

    看到這裏,筱芸也在心裏琢磨了幾次,瞧著陳掌櫃不像存什麽壞心的樣子,也就不再管了,純粹當這老頭是兒子不在身邊,把陸老大當親生的疼了。

    今年春天雨水不多,先前雪水融化浸.透到土壤裏,加上那場透雨,如今都被作物吸收的差不多了,因此這會土豆田裏就顯得有些幹旱。

    村裏的漢子們,各個都是勤快之極。這幾日趁著土坯晾曬的功夫,都是挑了擔子,往返於田間地頭,一瓢一瓢把井水澆到土豆秧腳下。

    筱芸看著他們的動作,心裏是感動又愧疚,別的不說,單單說老熊嶺老少對陸家這份情誼,陸家不管將來如何榮華富貴,也要帶著老熊嶺上下雞犬升天。

    但那都是以後的事了,眼前還是要解決田裏的問題。

    水大排澇,旱季灌溉,這都是種田的常識了。

    而筱芸隻不過前世跟著老院長種過二畝菜園,自然沒想到這麽多,如今亡羊補牢還不算晚。

    鍾老頭兒再次被劉小刀趕著馬車拉了來,這一家子實在是個可信的。自從拿了工錢迴家,無論誰上門打探老熊嶺之事,他們都沒說過一個字。

    好心有好報,如今就得了好消息。

    而一旁的筱芸則是仔細盤算過,三十畝旱田,加上後期要建的作坊,甚至山莊規劃裏的養殖場,都是需要大量用水。這般算下來,最少要打八口井,說起來也是個大工程了。

    鍾老頭兒本來心裏還以為筱芸這會喚他來,是誤會了他們一家在外邊傳言,心裏很是忐忑,盤算著子侄們是不是哪個不聽話了。

    結果,沒想到筱芸卻是說道,“鍾師傅,今年瞧著是個幹旱的架勢,我打算在田間地頭再挖八口水井。不知道您一家能不能把這活計接下來?工錢還是按照先前的算,吃住也算我家的。您看如何?”

    聽完筱芸的話語,鍾老頭有點吃驚道;八口!

    鍾老頭兒高興的差點兒跳起來,先前挖那口井的時候,陸家待他們可是太寬厚了,吃喝好不說,也從來沒有任何刁難。如今又是八口井,足夠他們老少忙碌倆月了。拿了工錢,別說給大兒子準備聘禮娶媳婦,怕是小兒子那份也夠了。

    於是乎鍾老頭道;“好,好,陸姑娘放心,我們一定把井打好。”

    老頭兒歡喜的不知如何是好,起身連連行禮,“多謝陸姑娘,多謝陸姑娘。”

    筱芸最是看不得年紀這麽大的老人給自己行禮,趕緊攔了他,笑道,“那我請我家大哥帶你去田間地頭走走,雖然我選了一些位置,但還要您這個行家再看看,萬一不出水可就白費功夫了。”

    聽到筱芸都安排好了,鍾老頭道;好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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