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禮,”公主的聲音聽著依舊溫和,但問話卻很犀利,“我們府裏的兩個管事找了許久也沒有合適的壽禮,倒是在你這裏得了,說起來也是緣分。不過,本宮瞧著這玩偶很精巧,倒像是女子的手藝?”

    聽到公主的問話,陳信迴答道;“公主睿智,這玩偶有個名字叫彼得兔,是草民迴荌洲探望老父親的時候,偶然所得。據說是獵戶村路的少女琢磨出來的。草民瞧著還算新奇,做工也精致,這才帶來京都售賣。才會有幸遇到公主府的兩位管事,獻到郡主眼前,實在是草民的榮幸。”

    聽完陳信的迴話後,公主說道;“哦,獵戶家的姑娘?倒是好巧的心思!”

    公主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怒,惹得陳信隻能更小心,半點兒不敢說假話。

    於是乎陳信又繼續說道;“是的,公主殿下。那家人實際也不算是獵戶,雖然滿村住的都是獵戶,但這小姑娘的父兄都是讀書人。小姑娘在母親病逝後,就接過了家事,父兄一心讀書,難免照顧不到家計,小姑娘平日就多費心琢磨些小東西賣些銀錢,貼補家用。”

    聽完陳信的話語後,公主難得露出點笑容道;“呀,這般說,這還是孝順孩子。”

    公主不知道是當真聽得感慨,還是不好放著無數賓客空坐,終於替心急的貴女問了一句,“這樣的玩偶箱子,你手裏還有多少,都送過來吧。銀錢就按照雙倍算,也是賞了那個孝順姑娘了。”

    聽了公主的話語,陳信心裏甭提多高興了,可是他也不敢在臉上顯露出來,於是乎沉著冷靜道;“謝公主殿下厚賞,草民當初一共帶來十六套,一套獻給了郡主,還剩十五套,過會兒就馬上給您送過來。”

    聽了陳信的話後,公主滿意了,起身扶著宮女的手出了門,留下一群閨女立刻丟了嫻淑安靜的模樣,變得活泛起來。

    “哎,你這管事,方才說的是真的嗎?隻有十五套?”

    “對啊,這也不夠分啊!”

    “就是,若不然咱們找人照著縫幾套!”

    陳信聽得這話,突然想起陸筱芸同父親說起的那些細節,也顧不得很多,趕緊插話兒道,“各位小姐,容草民多說兩句。這彼得兔的玩偶,每隻尾巴的隱蔽處,都有一個小小的繡文標記,證明出自荌洲那位姑娘之手。別說大芫,就是整個天下隻有這麽十幾套。也就是這樣稀罕之極的玩偶,才襯得上小姐們的尊貴。

    另外這玩偶的箱子裏隻有一本畫冊,不是彼得兔的全部故事,後續還會有畫冊送來,當然這畫冊隻送十五套,也是天下唯一的十五套。那位姑娘還說了,每一季度還會有新品玩偶推出,比如凱迪貓,米老鼠。小人也不知都是什麽,但想來也定然同彼得兔一樣可愛,故事我一樣精彩絕倫。”

    聽完陳信的話後,貴女們都異口同聲道;“哦,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郡主喜愛,被踩了一下就惱了,原來這箱子裏還帶了畫冊啊。彼得兔的故事是什麽,有趣嗎?”

    小姑娘們嘰嘰喳喳,問個不停,即便她們身份再金貴,也是吵得陳信頭疼,於是磕頭又迴話道,“各位小姐,因為這稀罕玩偶隻有十五套,小人哪敢隨便打開箱子啊。不如讓草民現在這就迴去取了箱子,馬上送來給小姐們細細查看,可好?”

    聽了陳信的話語,大家都吹著他道;“好,你還不趕緊去!”

    “對啊,磨磨蹭蹭的,一會兒萬一被鋪子裏不懂事的小夥計把兔子賣了就遭了。”

    聽到這裏貴女們的話語,陳信心裏頓時苦笑,同這些身份尊貴的小姐們真是沒有道理好講,他隻能趕緊站起身,暈頭轉向摸索出了門,笨拙的模樣又是惹得小姐們笑個不停。

    好在,很快就有人扯了他,出了內院就卸了眼罩。陳信也不敢耽擱,幾乎是一路飛跑迴了自家,帶著小廝趕著車,把剩餘十四隻箱子都送到了公主府側門。

    先前那茶樓遇到的一個管事正等在門口,因為這兔子得了小郡主的青睞,他已經被駙馬重賞過了,興許過些時日,就要榮升二管家。這會兒正是春風得意,見得陳信這個“貴人”,自然也是眉開眼笑,同他勾肩搭背,親親熱熱說了好久,這才把銀票塞給他,之後就押著箱子進了後院。

    陳信尚且來不及查看銀票是多少,就被人圍了起來。那些想攀上公主府這棵高枝兒的讀書人,商賈,甚至還有些品級很低的小官。

    方才瞧著陳信同公主府的管事如此熟識,怎麽會放過這個好機會,紛紛上前打探消息,攀交情。

    陳信惶恐了那麽一瞬,轉而卻是更加了小心,什麽也不肯多說,虛應幾句就看中一個機會溜之大吉了。

    當然,比他跑的更早的,還是唐家的小廝。

    唐二少聽說陳信不但被公主府放了出來,甚至還送了十幾隻箱子進去,就知道事情不好。

    他趕緊厚著臉皮,借口有事尋父親,好不容易進了公主府,卻聽說後宅裏,各家小姐們為了分幾隻兔子差點兒吵起來。若不是長公主發話,怕是宮裏那位深受皇上疼愛的小公主都分不到一隻。

    想到這裏,唐二少頓時心裏個恨啊,怒氣衝衝道;“陳信,你這個狗奴才!”

    唐二少不覺自己如何絕情絕義,倒是把滿腔怨恨都撒到了陳信頭上。果然世界上什麽不要臉的人都有啊!這等好機會,若是交到他手上,得到的何止是幾百兩銀子!

    公主府是什麽地方,幾乎是固若金湯一般的城堡。若是公主不發話,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唐二少這番失態,自然在晚上被報到了公主跟前。高內管在一旁,少不了又說了說白日之事。

    公主聽到這些事情後,一邊親手摘了頭上的鳳釵,一邊冷笑道,“唐家雖然有威遠侯府依靠,但到底還是根基差了些,養出的孩兒又能好到哪裏去。改日,唐家人再上門就擋了吧。”

    “是,主子。”

    之後過了幾日,唐夫人跟隨威遠侯夫人一起到公主府走動的時候,卻聽說公主不在府裏,被擋了駕。

    但是威遠侯夫人獨自上門的時候,卻極順利,公主也熱情相待。

    這般兩三次過後,唐夫人就是再愚鈍也明白了,公主不待見她的事實。

    對於一個混跡於權貴階層的商賈之家,惹了深受皇寵的公主厭惡,這絕對是件關係到家族存亡的大事。

    於是乎,去打聽一番,才知道唐二少攆了陳信,甚至追去公主府發怒的事就被查了出來。

    唐夫人正愁找不到這樣的機會,於是和唐公火上澆油幾句,就讓唐二少被抽了一頓藤條,除了一半鋪子的管事大權。

    唐三少順利上…位,春風得意,日日在府裏耀武揚威。恨得唐二少立刻找人去尋陳信,想要出一口惡氣。

    哪裏想到,陳信居然又找到了差事,在另一家布莊做了掌櫃。若是布莊的東家是普通百姓,唐二少也不懼,偏偏那布莊的東家有個外甥是東宮太子的陪讀。

    打狗看主人,如今已經失勢的唐二少連公主府都不敢招惹,又怎麽敢招惹東宮太子,大芫未來的主人呢。

    於是,他這口氣就生生憋了下來,等待著合適的時機…當然這些京都的熱鬧事,遠在荌洲老熊嶺的筱芸是不知道的。

    其實這些時日,她也是有些心煩。

    倒不是家裏如何缺了銀子,還是父兄幾個闖禍,實在是被外人所擾。

    陳掌櫃那裏雖然做足了防備,但依舊有消息流傳了出去。

    幾乎每日都有幾撥人馬找到陸家大院來,有高價利誘的,也有好語相求的,更有直接放狠話威脅的。

    高價利誘的,自然要拒絕,雖然筱芸是女子,但信義兩個字還知道怎麽寫。好語相求的,筱芸就耐著性子笑眯眯聽半日也能打發了。至於那些叫嚷著要陸家如何淒慘的人,就直接交給陸武和高仁他們收拾一頓了。

    這兩個吃貨加闖禍精,整日裏精力多到無處發泄,不時惹得村裏雞飛狗跳,如今有人送上門同他們“玩耍”,自然是歡喜之極。

    筱芸不想知道他們是怎麽同客人們玩耍的,總之以後再沒見到那些人就是了。

    這般鬧了幾日,城裏那些動了心思的人都明白了陸家守諾的決心,也就打退堂鼓了。

    而這一天陳掌櫃再次笑眯眯上門取了一車青菜,留下了一筆沉甸甸的菜金。

    筱芸本以為能鬆口氣了,沒想到,老熊嶺上的家家戶戶卻幾乎都有親戚來訪。

    老話說,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如今老熊嶺出了個招財童女,冬日裏種出了金菜,可謂是名聲在外。免不得就惹人好奇,有婦人想娶了筱芸迴去做兒媳,有心思深沉的想看看出產金菜的棚子。當然也有想把閨女嫁進老熊嶺,將來最好能從陸家分一杯羹的,真是什麽奇葩打算都有。

    於是乎頓時老熊嶺也熱鬧非凡了起來…

    各家各戶初始並不知道,後來看明白了,也就把這些七大姑八大姨打發了。

    但有些人還真是不好打發,筱芸就是有心躲出去也不成。

    事情的起因是因為那一天,筱芸正在灶間紮了圍裙忙碌。原因很簡單,陳掌櫃準備送一批菜去豐州,正巧路過天鴻書院。她就琢磨著給陸老三送些吃食用品過去。

    自從過完年,陸老三也走了快倆月,怕是先前帶去的肉醬之類早就吃完了。

    筱芸雖然嘴上平日總是數落父兄,但她卻是個實打實的豆腐心,陸家上下,連同馮莫寒主仆,各個都被她裝在心裏呢。

    如今雖然天氣轉好,到底還不算太暖。除了肉醬,還可以帶些不易腐壞的吃食。

    於是筱芸昨晚發了麵,早起又剁了肉餡兒。準備炸麻花和肉丸子,一起放在筐子裏送去書院,陸老三隻要扔籠屜裏蒸一蒸就能吃了。

    正是忙碌的時候,桂枝卻是帶了一個小姑娘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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