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動了動唇,終究沒說什麽,眼神落在馬上,閃過幾絲疑慮:“秦兒,你看這馬……”

    “這馬確實有些太瘦了。”周秦為難的點點頭:“那我們再等一輛馬車吧。”

    “你們可別小看了這匹,它可厲害著呢,跑了這麽久,速度一直不減。”喬若瑾走過去拍了拍那匹瘦馬,自信滿滿的道。

    馬居然如聽懂了她的話時,還點了點頭,接著長嘶了一聲。

    “瞧,連它自己都承認自己是好馬了。”喬若瑾一時興奮,咧著嘴嗬嗬的笑起來。

    把你美的!洛塵暄瞟了她一眼,嘴角微翹:我以為笨鳥隻懂鳥語呢,原來連馬語都懂。

    婦人還想推辭,又一想這條路過往的馬車確實比較稀少,自己等了這麽久,也才等到這麽一輛馬車,如果不上的話,天黑前肯定到不了京城,猶豫了一會才上了車。

    有了周秦的參與,車內的壓力果然緩輕了許多。裏麵的空氣非但沒有因為多了兩個人而感覺到稀薄,反而增加了些活潑的氣息。

    馬車裏很活躍。

    可確切的說,發言的大多是她和周秦兩個人,洛塵暄這小子好像突然變成失了水的小禾苗——打蔫了,極少說話。而原本在車下還和自己有說有笑的周大娘在上車後則向“木頭人”這方麵打造自己,偶爾有所動作,也是在周秦說了某句話後對他施行“溫柔的一掐”。

    不過,仍然有讓她別扭的事,比如說洛塵暄這廝非得和她坐到一邊來,而讓周秦和她母親坐到對麵,更令人可氣的是,明明座位兩個人坐很寬鬆,他非得硬往自己身邊湊,偶爾甚至還會利用個急轉彎啥的把身子貼到她身上。

    你丫的,不會趁機想非禮姐吧?好幾次,她都試圖用自己特別靈敏的鼻子深深的吸氣,以判斷這原本純潔的空氣裏是否增加了幾分曖昧的味道。

    日偏西山,馬車駛入了京城。

    周大娘輕輕的掀開簾子,眼神裏充滿了驚喜,這是去瑉城後她第一次迴京城,事隔這麽多年,沒想到京城的變化這麽大。她在心中深深的歎了口氣,碰了碰周秦,道:“秦兒,我們該下車了。”

    “這才剛入京城。”別價呀,喬若瑾的聲音有些急切,“周大娘,你告訴我們娘家在哪裏,我們直接把你和周大哥送到那裏。”

    “已經把我捎到這裏,怎麽好意思再麻煩。”周大娘淡淡一笑,眼神有意無意的看了洛塵暄一眼。心裏仍是有些不坦然:看這主人的氣質打扮分明就是個貴族公子。權貴,她在心裏輕歎:這些年來,我一直能避則避,這來到京城了,可千萬別搭上哪怕是一兩豆腐的關係。

    洛塵暄輕笑,聲音疏遠而客氣:“在京城,多虧了周兄,我才能找到若瑾,送你們一程也是應該的。”

    “不用了,這裏離我娘家已經很近了。”周大娘頓了頓,忽然掀開窗簾看了看外麵,隨手往不遠處的一個胡同內一指:“就在那個胡同裏,嗬嗬,很近的。”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送了,停車。”洛塵暄輕聲吩咐。

    鳳夜把車停下,讓周秦母子兩個下車,喬若瑾迴頭看了看那對母子好像是在爭執什麽,心裏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周大娘怎麽感覺怪怪的,那個地方好像也不是民居什麽的啊。

    “她不讓我們送,自然有不讓我們送的道理。”洛塵暄淡淡的看了看喬若瑾,輕聲道,眉目中卻也蹙著一絲不解。

    再看時,兩人果然沒有進入胡同而是向另外的一個方向走去。喬若瑾心裏的疑惑更是加深,安慰自己:防人之心不可無。也許是周大娘看到馬車外破舊不堪而裏麵卻是另一片洞天時,再加上洛塵暄身上與生俱來那種貴氣,讓她感覺得到有些忐忑不安而已所以才早早的下了車。畢竟一個平常老百姓,要在權貴麵前坦而處之很難。

    車外,鱗次櫛比的建築在夕陽和雲霞的照射下如同度上一層金色,美輪美奐。如若是在瑉城,她肯定又在感歎夕陽的美麗,可是此時的她,卻不知不覺的生出一種悲愴感,那麽多描寫夕陽美景的詩句,她現在卻隻記得“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放在簾子,她重新坐好,想起這句詩,心中更是黯然。

    洛塵暄把頭湊過來,輕問:“妹妹在想什麽?”

    “想詩。”她仿若還未從悲愴中醒來,聲音淡淡含著憂思。

    “詩?”果然,洛塵暄這廝笑了起來:“說來聽聽。”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她依舊淡淡的答,眼神裏添上一抹深得化不開的憂鬱。

    近黃昏、近黃昏……

    洛塵暄臉上的笑意漸漸退去,在突然之間又浮了上來:“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他輕輕的說。

    她怔了,定定的看著他。劉禹錫的詩啊,他怎麽知道?媽呀,洛塵暄和自己不會是“同是天涯穿越人”吧?難道自己在這古代還真能來個他鄉遇故知。她一下子興奮起來,如若真的這樣,看在都是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麵子上,到時放自己一馬絕對不是什麽難事。而且兩人沒準還可以一起研究一下如何迴現代呢?

    “這詩王爺是從哪聽來的?”她眼睛亮晶晶。

    “妹妹離開王府之前的一個傍晚,碰巧聽到妹妹說的。”他淺淺一笑,比晚霞還要燦爛。

    空歡喜啊!喬若瑾的眼神黯然下來。

    想起自己無意間好像是說過這麽一句,她也不由的稱讚洛同學果然是過耳不忘!可是,洛塵暄,你當真明白我說的近黃昏的意思嗎?

    黃昏了,我的青蔥歲月還沒開始就被你整黃昏了吧?

    畢竟……我知道……你的那個秘密。

    “娘,你這個要上哪啊,剛才不是說舅舅家在那一個胡同裏嗎?”周秦被搞的莫名其妙,一邊在她娘身後走著,一邊不時的看看那個胡同。

    “你個傻兒子,我說是就是了?”周大娘不滿的迴頭,眉目有些擔憂:“那幾位人都是些什麽人你知道嗎?”

    “是我在瑉城遇到的朋友唄。”

    “看衣著打扮不是尋常百姓家,娘總是覺得有些不安。”年輕公子是權貴人家,能說善道的小兄弟其實是個女兒身。當然,後麵這句話,周大娘終於咽了迴去。

    “娘,他們都是好人,你幹嗎這麽疑神疑鬼,虧得人家還好心把咱載到京城。”

    “也許是我多心了。”

    “娘,你到底想說什麽?”周秦有些急了,老娘說話一向幹脆利落,今天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走吧,我們去叫輛馬車,這裏離你舅舅家還遠著呢。”周大娘往馬車走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有些事情還是藏在心裏的好,知道了反而是一種負擔,弄不好連命可能都難保。她家那死鬼就給她留下這麽一個寶貝兒子相依為命,她可不想兩人日後有什麽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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