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大早,一個令人歡欣鼓舞的消息就傳遍了楚國營地。


    人們普大喜奔,口耳相傳,麵上歡喜的像是除夕夜提前到來。


    “老天爺!你聽說了沒有,昨日一勇士夜刺晉國那妖女國師,而後與晉國那慕容小兒打的天昏地暗!”


    “嗬!這是哪家壯士,我得去拜訪一番!”


    “還有更絕的喱!聽聞昨日替換下來的探子兄弟說,晉國十幾萬大軍的糧草!唿啦一下子,被那位壯士給點了!“


    “我的天哪!當真是大義之舉啊!我楚國當真是欠了人家的大人情啊!“


    容川一掀開簾子,聽到的就是這些言論,他眉頭一皺,直奔主帥大營而去。


    主帥大營裏,仇律正擺著一副奇異的神情,注視著沙盤——說欣喜有欣喜,說憂愁有憂愁。


    喜的是,慕容靈犀受重創,一時間晉國群龍無首,這正是楚國大舉反撲的好機會。


    憂的是,那兩個妖貨沒死——對,沒死,更糟糕的是,糧草斷絕很可能的會激起晉國的破釜沉舟。


    仇律陰沉著臉算了算自己手頭的兵,覺得局勢十分不妙,忽聞營帳門口一聲喚:“師父!“


    他轉過頭去,見著容川一臉嚴肅焦急的快步過來,正打算張口告知他靈犀和慕容沒死透這個悲慘的消息,就聽見這廝急切的問道:


    “阿若呢?怎的沒見到她迴來?“


    仇律:……


    真想鍘了這個心中戰況不是第一的玩意兒。


    老男人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逃了,探子來報,長天昨夜行刺完順利脫逃。”


    容川不明顯的鬆了口氣。


    “你還是憂心一下,我們的黃雀之計怎麽樣了吧。”


    …..


    …..


    齊國白山外八十裏處,十一月十六。


    是日夜,月上中天,天氣晴朗。


    劉鋒仔細的看著手中信號兵七百裏加急的竹簡,粗糙的手摸著上麵深深鑿刻的痕跡——


    【十六日夜,進發百越,圍而不發。】


    北方粗壯的漢子動了動自己那顆與外表不相符的纖細心髒,唿了口氣,冬日寒冷的空氣讓口中的熱氣瞬間變成了白氣——他看著月光下蔓延無邊際的晉國士兵,七萬人像是燴了一鍋的滾熱螞蟻,密密麻麻的落了一地,看得人頭暈目眩。


    將軍抬起頭來看了看清朗的月亮,想著距離百越還有不到七十裏的距離——以及一道楚國過於相信齊國而倍加虛弱的國界線。


    他的眼睛裏燃起了許久未曾出現的野望——自從慕容白夜得了晉明王的寵信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接到王上這般沉重和信任的任務了。


    人生自古誰無死,身為將領,這輩子最猛烈的*無非就是揮斥方遒,馳騁沙場替國家開疆拓土。


    他深吸一口氣,緩解了一下內心的焦灼和火熱——天大的一份榮譽現在就在他的手邊,就看他能不能握得住了!


    這般想著,劉峰對著周圍昏昏欲睡的副手大喝一聲:“都給老子起來!媽了個巴子,建功立業掙前程功名的機會就在眼前了!”說著,他一馬當先躍上了戰馬,月光下高大的北方人身材帶著可怕的戰意,


    “把這幫瓜蛋子都叫起來!“


    “楚國的百越能不能在我們的掌心可就看今夜了!“


    ……


    ……


    同一日早些時候,


    晉燕邊界,崤函山森林中。


    幽深的森林茂密的樹木遮天蔽日,讓明明是大正午恍然有著半夜的錯覺。


    公子洛清俊的麵孔隱藏在鐵黑色的麵具中,使得他每一句戰令的傳達都帶著濃重的迴聲,但這也不能折損哪怕一絲一毫屬於他的決斷鋒芒感——端坐在戰馬上的他,真真一丁點都瞧不出來諸清孤身入燕時那般溫柔善良的模樣,更不可能讓人聯想到,這位脫下麵具柔柔弱弱的貴公子是守衛了燕國十年的無敵戰神。


    他正在借著火把看著地圖,跳動的火光映照的他鐵質的麵具魔鬼般可怖。


    “公子。“副手拍馬上前拱手道,”前方馬上要進入晉國國界了。“公子洛點點頭,開口道:”楚國滄海關那邊有消息沒有?“


    “公子請過目。“副手恭敬的遞了上來。


    男人嘩啦一聲展開信件,凝神一看,隻見上麵寫著:


    【晉國七萬天鷹騎已抵達白山邊界,距離百越百裏餘。


    十一月十五】


    公子洛看著這個落款思索了幾秒,開口道:“阿鷹,今日是十六可對?“


    副手戰鷹低頭稱是。


    “那麽按照七萬重甲天鷹騎的腳力,現在….“公子洛忽的沒了言語,旋即展顏一笑,奈何鐵質麵具擋了個嚴嚴實實。


    “通知下去,讓兄弟們輕裝簡從拋掉不必要的東西,我們要加快腳程了。“一定要趕在百越圍城之前抵達瑞氏啊。男人心中一歎。


    ……


    …..


    滄海關側峰的一個犄角旮旯。


    清澈的溪流歡快的流淌著,甚至還有著鮮紅色的小魚是不是伸出腦袋來冒個泡泡,一大片草綠色的蘆葦子隨風搖擺著,在水麵上蕩起漣漪,鮮活咕嘟咕嘟的美景,真是一點都沒法讓人聯想到幾百米之上的寬闊平地上正在日日殊死拚殺的晉楚兩軍。


    零零散散幾十個人穿著鐵鏽紅色晉軍軍服,正在仔細的搜尋著。


    半晌,他們一個個的迴複小隊長。


    “迴稟隊長,東邊沒有發現。”


    “西邊沒有。”


    “南邊沒有。”


    “北邊也沒有。”


    隊長煩躁的罵了一句,心中抱怨自己怎攤上了這般的苦差事——昨夜那神通廣大的刺客能牛逼的瀟灑跳崖,自然是能夠有把握逃走的,怎可能在一夜之後還老老實實的窩在這水冷地濕的崖底?


    奈何軍令難違,隊長歎了口氣,看著手下疲憊的兄弟們,揮揮手,“大家先找個地方歇歇腳,等會再找!”說完,自己率先離去。


    剩下士兵們對視幾眼,先後離去。


    周圍依舊是一片靜謐卻又活潑的美景,絲毫變動都沒有,一隻漂亮的鳥落在了一根秀挺的蘆葦上,嘰嘰喳喳的叫著——忽的蘆葦一陣劇烈搖晃,鳥兒驚慌的飛走了,餘下水麵上不平靜的大波浪,和突兀出現的一顆慘白的腦袋。


    諸清忍了忍,沒忍住,吐了口血出來,趕緊打散水波,讓血水淡去。


    她很不妙的發覺,這副公主的身體果真是不必她自己一手一腳鍛煉出來的皮肉,這幾日的強行使用,機能已經損耗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


    簡直就是燈盡油枯。


    果然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呢?人魔覺得她活這麽大,真是在沒有比穿入這個世界以來的七日更加狼狽的日子了。


    先是掰折了自尊臉皮踩在地上去了燕國——多年不開的嘴炮說的劈裏啪啦膝蓋跪酸了不說,臉都被人扇腫了——人魔白著臉無聲的從水底站了起來,踩著濕漉漉的鞋印子上了岸。


    然後就是單人創敵方軍營搞刺殺——天知道一個人在雷雨天被拴在風箏上飄蕩的爽感是有多麽的讓人隻想要破口大罵,寒冷的幾乎要讓她以為自己已經死過去了——女人腹誹著,動作緩慢的脫下了已經結成冰塊的夜行衣外套,覺得一陣頭暈眼花。


    接著,竟然是行次失敗——沒錯,她都已經把靈犀的肚子戳開花了這女人竟然還沒有死?她被晉軍圍困,一路拚殺負傷無數到了滄海關側峰口,開了飛行器接著狂風就跳了下來——誰承想,那個神箭手上來就是神補刀,一箭射斷了風箏的龍骨之一,人魔幾乎可以說是一路在空中摔砸撲打的重重砸進了溪流中。


    當即她就昏死了過去。


    萬幸命大竟然沒有死啊。


    恩,懸崖必然是跳不死人的,這一條金科玉律我是信了——諸清自嘲的想著,摸索著探了探自己腰腹間的傷口,那可怕的裂口正在隨著唿吸細密的開合著,像是魚類的魚鰭,她厭惡的聞了聞自己周身的血腥氣,看著水麵上倒映著自己死屍一般慘白的臉。


    在用清水仔細的清洗了一邊傷口做了簡單包紮,數次險些被冬日可怕的冷水激的昏過去後,諸清終於跌跌撞撞的開始了爬上戰爭平地的征程。


    怎麽也要趕在反圍魏救趙功成之前,趕迴滄海關陣前啊——諸清作為神知視角,太清楚慕容白夜是個什麽尿性的人了,孤僻自負,剛愎自用——她的這一次刺殺必定激怒了他——當然換來了晉國戰神的短壽,也是很值得的。


    而到時候燕國就位,晉國的圍魏救趙之計失敗之時。


    他必定會在應付過來之後,想盡各種方法從各方抽調兵力擊中對付滄海關——原因無他,仇律就是在晉國的他慕容白夜,硬生生用二分之一的兵力拖住了他的三十萬大軍,隻要搞掉了他帶領的主力軍隊,楚國就是囊中之物了。


    說不定,他還會狠狠的折磨這些敵軍將領。


    諸清眼前昏沉的往前走著,心中堅定了念頭——


    她一定要搞死慕容白夜。


    哪怕她這副身體估計快要耗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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