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已經從正午大明轉到了午後的幹熱,齊明亞和陳南喜被諸清笑嘻嘻的請走了。


    八卦的金係小姑娘還想要湊上來問幾句這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是怎麽迴事,就被陳南喜狠瞪了一眼,捂著嘴拖走了。


    齊明亞:……


    我幹你媽陳南喜你他媽剛清理過喪屍你洗手了沒你啊!


    諸清笑著看著兩人漸行漸遠,這才細微調整了下神情,拉直了挺直英氣的眉峰,狹長的灰眼睛正經的轉過來,注視著一臉不合作表情的趙青羊。


    比她略小的女孩子眼珠子青翠的像是晨間初生的竹子,眉眼間的倔強看的人魔心中一軟。


    她發覺自己現在真的很想撫摸她。


    特別是在這麽久沒見之後。


    思念幾乎要泛濫成河。


    親身的,用冰冷的皮膚,親密的去接觸這個被她困在火牢裏的人。觸摸她微皺的眉毛,帶著堅硬棱角的睫毛,微抿的嘴角。


    ——然後她就真的這麽做了。


    徑直伸出殘破袖子包裹的手臂,伸進了火焰裏。


    那火焰燒的劈啪作響。


    趙青羊怔楞的感受著,自己臉上堪稱溫柔的撫摸,她瞳孔緊縮的看著諸清笑著站在火牢外麵,伸出手來絲毫不顧及被火燒的痛苦,任性的掐自己的臉蛋。


    下一秒,女孩子吼了一句,眉眼倒豎幾乎要被氣死:“諸清你他媽不要命了!”說完啪的一巴掌正在輕薄自己的手掌——將她那條已經被輕度燒傷的胳膊扇出了火牢。


    諸清眉眼笑得更開了,暗搓搓的爪子光明正大的展示著剛才被低溫火焰灼傷的皮膚,堪稱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環繞——然後她神采飛揚的看著趙青羊一臉恨不得捏死他又忍不住眼神隨著她的傷手轉圈的樣子。


    那副又痛恨又擔憂的模樣。


    哦——她甜蜜的想著,滿心溫暖——你怎麽這麽可愛。


    趙青羊看著諸清這一臉快要爽飛天的表情,覺得手真癢。她正打算說點什麽狠話來給自己剛才找迴場子,就看見藍色火焰外麵清俊美麗的女人,忽然肅了臉色,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刀眉跳了跳——神獸心中細微的驚訝了一下,不自覺的想到了當初第二個世界的時候,每次和托雷西說話之前,諸清很多時候都是這副神情。


    ——這代表著,她遇到了她認為讓她很是緊張的事情,並且更要命的是,人魔還不打算說謊。


    是了是了,也就是托雷西有這個魅力了——趙青羊一麵惱怒與自己的處境,一麵又涼涼的感歎著諸清這個‘一遇坦誠人就舌頭打結’的奇異痛腳。


    ——但問題是,我不是托雷西啊,趙青羊後知後覺的想著,眼神終於不吝嗇的對上了外麵諸清那雙灰眼睛——那裏麵仿佛蘊含了一片風暴雲集的灰海,驚心動魄。


    趙青羊心髒狠狠的抽了一下。


    人魔表情奇異的偏過頭來,虛咳了一聲,如果不是趙青羊從沒見過她尷尬,她幾乎就要認為自己的宿主,這是在尷尬了。


    ——簡直就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年輕一般美好和肆意。


    趙青羊為自己的想法兇狠的震撼到了。


    “….我以為你早就已經有感覺的。“諸清半垂下眼,沒有對視趙青羊震驚的眼神,蒼白的嘴唇動了動,下頜的弧度看著委婉又真誠,”….我對於你的…“她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這表情趙青羊本以為一輩子也不會出現在她無所不能的宿主身上的。


    “..什麽?“神獸大人腦子打結的愣愣接了一句,一個聲音在腦海裏瘋狂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她她她,她臉紅了!】


    那紅色輕淡而又不顯眼,像是奇異的陽光正紅照在了諸清的臉上,一溜煙就跑了。


    趙青羊幾乎要陶醉在這稀罕死的奇景裏了。她微微失焦的綠眼睛看著對麵諸清看著她,灰眼睛裏是她清秀的樣子,那樣專注的模樣,好似以後她的整個世界全部視野都隻有她一個人。


    “….“諸清無奈的笑歎出聲,發覺曆史上那些詩人無病□□卻張不開一句我愛你還是有道理的,”….羊羊,我對你的在意啊。“


    趙青羊呆滯的望著她,站在藍白色火焰妖嬈的囚牢裏,微微抬起頭來,望著這個溫柔笑著望著她的女人,一動不動。


    “你再說一遍。“她感到極度的不可置信。


    諸清本來心中洪水咆哮卻被閘門關的嚴嚴實實,卻被趙青羊這一句話擊穿的結結實實,她爽氣一笑,眉眼間帶著從未顯於人前的開朗和陽光,幾乎把她身上深刻瀟灑到骨子裏的男性特征展現的淋漓盡致,帥的人臉紅。


    “我喜歡你啊。“


    “喜歡的要死呢。”


    她笑著說道,那眼神真誠滾熱的幾乎讓人感受到了灼傷。


    趙青羊像是被人當胸一拳,身體搖搖欲墜幾乎要站不穩腳。


    青天白日的,怎麽總是有人愛說這種又偷摸又犯規的話呢?女孩子覺得有溫熱的液體在快速的朝自己脆弱的眼眶裏聚集。


    那邊諸清怎麽會看不出自家心軟的神獸的動搖,她趕緊再接再厲接著掏心掏肺。


    “如果你想要問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諸清手指頭點著嘴唇,一副打野歸來灰頭土臉的模樣活生生被她拿捏出了風流貴公子的瀟灑,蒼白瘦削的手指帶著點脆弱的透明感,就差嘴上叼著一支火紅玫瑰了,


    趙青羊不期然的想到了第一個世界自己犯錯被諸清拿著對門兒偷來的玫瑰逗開心這迴事——


    “我會認真的迴答你,”諸清抬眼,鐵灰色的眼睛裏光芒璀璨到讓人不敢直視——怪不得都說求愛的人會綻放出此生最輝煌的魅力呢。


    “從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是了。“人魔用一種帶著歎息的語氣說著,一瞬間重合了那個被趙青羊從黃浦江裏撈出來的女人,眼神漆黑依舊,但這迴卻落滿了星光。


    “…..”


    “那會我二十八,摸爬滾打將近二十年,我被人踩在過腳底下,也上過天頂走過青雲路,見過風景無數,也一直覺得我的二十年可能比尋常人一輩子都精彩的多,”人魔笑著說著那些掩蓋在了歲月裏的烽煙血浪,一副渾不在意,


    “…..“


    “曾經有個女人差一點,就成了我的眼珠子,我真的是待她如珠如玉。”諸清敏感的觀察到趙青羊臉色幾不可查的一黯,心中暗爽勝算又多了幾分。


    “不過遇到你之後,我感歎得虧她捅我一刀啊,”人魔用一種十年囚徒得見天日的暢快神情說著,“不然我怎麽會遇到你呢?”


    “….”趙青羊差點就噴出來了‘要不是我正好巡天,你可就在江裏喂魚吧!’但是看著諸清這般快樂的神情,她忍不住心一軟,沒在那個女人的問題上多做糾纏。


    然後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隻見諸清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一樣,手指頭一動,一捧藍色的火焰就點在了她的指尖上,被她搓了幾下開成了一朵舒展的藍色玫瑰——那花瓣還在嬌嫩的發著顫。


    ——她她她,她怎麽知道我剛才在想什麽?


    “榮譽相惜,生死與共。“諸清緩慢的說著這幾個字,青天白日下,她拉著半長不長的影子,死死的盯著籠子裏麵的人,一步步的走近,像是迫近的野獸一般氣息凜冽,手掌托著那朵盛開的藍玫瑰,劈啪燃燒著,


    “我一直記得當初第一次看到這一句話時的震撼,我的三觀都被一腳踹翻了。”


    趙青羊仰著頭看著她的眼睛,淚水嘩嘩的往下流。


    “我遇到了一隻三觀奇怪的羊,腦子蠢,死命的把我從江裏撈了出來,帶著我穿梭於各個世界,三番兩次的救我,永遠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


    “….”


    “我一直好奇自己的想法,這種貨色,以前當我的手下我都會嫌棄的。”


    “…..”


    “那麽到底為什麽呢?為什麽我的眼神一直在她的身邊兜兜轉轉,我的心神像是焊在了她的身上,我為她的安全擔心,為她的走神狂躁,為她的一切失控無措。“


    “….“


    “是了,沒多久我就想明白了。“


    “…..”


    “因為我喜歡她啊。”


    “….”


    “喜歡這個生死與我綁在一起,無論我變成什麽樣子都不會改變初心的對待我的,人啊。”


    “…..”


    “榮辱與共,生死相惜,這是我這輩子聽到過最美妙的情話,趙青羊。”


    “…..”


    “那是你說給我聽的。”


    “……“


    “從那時候起我的眼睛裏就在容不下第二個人了。”


    “現在輪到我來說給你聽。”


    “我是這麽的喜歡你。”


    “我貪心的希望能夠從你那裏得到同等的珍視。”


    諸清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玫瑰遞到了趙青羊的手邊,在她一伸手指頭就能碰到的地方,


    “你的迴答呢?”


    一片安靜。


    趙青羊眼淚劈裏啪啦的掉,綠眼睛水洗過一樣,她看著那朵玫瑰,毫無動作。


    諸清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


    直到陰雲遮了太陽,人魔覺得手都酸了的時候,趙青羊才發聲,隻見她沉著冷靜的一把握住了燃燒的藍玫瑰,嗤的一聲輕響滅了它,眉眼間的冷硬似是一瞬間長大了一般——


    “不好意思,我拒絕。”


    諸清眨眨眼,做了個請說的手勢。


    趙青羊發著抖喘了口氣,


    “第一,我沒說過那句話。”


    “第二,我不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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