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火焰照亮的森林,模糊的淚水裏麵湧現的都是自己熟悉的人。


    長樂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忍不住慘叫出聲。


    那把在諸清手上飲了血的刀,終究還是將長樂拖向了深淵。


    幾息之前,一個殺的雙眼血紅的塔西利亞士兵兇狠的撲了過來,長樂一瞬間惶急的不知作何反應。等到她思維重新接通的時候,那個人就已經被她蒼白的手握住的刀劍,活生生捅死。


    她殺人了。殺人了。


    女孩子麵色煞白,雙手死死的抱住腦袋聲嘶力竭的尖叫著,身體猛的一顫連滾帶爬的衝到了一旁拚命嘔吐起來。


    諸清從林子裏走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女人不知該作何想法,就見著一旁收拾殘局歸來的機甲人裏衝出來一個同樣身形淩亂的青銅機甲人。


    是墨卿。


    少年步履淩亂的奔過來,身上背負的都是染血的重劍,甚至還有缺口開刃的——他恐慌的撲到長樂身邊,上上下下不顧禮數的將少女身上摸了個遍,確認完好無損之後,才長出一口氣,雙目再也忍不住湧出了滾熱的淚水,死死的攥住了少女的肩膀:


    “你..你嚇死我了…長樂。”


    長樂轉過頭來,淚眼朦朧中瞧見是墨卿,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雙手死命的抓撓著自己的臉,身體,每一寸暴露的皮膚,那上麵很快的留下了道道血痕:


    “墨卿!!”她撕扯著嗓子尖叫,眼珠充滿血絲,“墨卿,我殺人了!!!“


    火焰中,少女臉色愈發慘白,像極了被吸血鬼抽幹了血,墨卿瞧著心一疼,轉瞬將前幾天內心盤旋的那些對勁的不對勁的念頭拋甩的一幹二淨,一把狠狠的摟住了長樂。


    長樂渾身顫抖的伏在墨卿懷中,驚魂未定。


    諸清在一旁,微妙的發覺自己微覺不知所措。


    這真是很久沒有出現過的感覺了。


    沉默了很久的趙青羊偷偷瞅著自家宿主的神情,開腔:“阿清…你怎麽了?“怎麽感覺你的神情這麽的…落寞?


    問完之後,趙青羊猛地想起了諸清十分膈應示弱於人前,趕忙加了一句:“沒事,阿清,你要不想說,我絕不會逼你!“說完,滿頭白絨絨的羊毛甩的跟滿天飄的楊絮子一樣。


    諸清:…..


    說的好像你逼我我就會說一樣。


    嗬,說的好像你逼得了我一樣。


    女人望著在她麵前抱得難舍難分的一對兒,火焰跳動在她鐵灰色的瞳孔裏,分外溫暖又冰冷:“我隻是在想….“她的聲音輕飄逸散,好似吹在了寒冷的夜風裏。


    趙青羊專心的聽著。


    能觸動阿清的時候可不多。


    此時不聽更待何時。


    “…當年我十五六的時候,第一次殺人的時候,為什麽沒有人在我身邊呢?“女人的語氣平常,好似隻是在好奇一件很稀鬆尋常的事情。


    趙青羊怔住了。她感覺心髒狂跳,卻張不開嘴。


    “當時我偷了別人賣包子的錢,腿腳快,“諸清安靜的說著,光聽聲音不聽內容竟然會讓覺得她在笑,很是愉快的笑,”那人也是傻,命重要還是錢重要,腿腳沒我快還追的要死命一般。“


    “然後呢?“神獸輕輕地問。


    “然後?“諸清轉轉眼珠,像是在迴憶,”我被追的實在是不耐煩,發狠的迴轉頭來狠狠的搡了他一把——誰知道正好把他推得一個趔趄,一頭磕死了。“


    “…..”


    “那景象真是慘啊,紅的白的,流了一地,我頭一次知道那麽小的腦袋裏能流出那麽多的東西。“諸清懷念的說著,語氣遺憾。


    “之後我還因為這事情,吃了掛落,差點惹上官司。”


    趙青羊憋了半天,摸不準人魔的情緒,崩了一句:“所以…阿清,之後你怎麽樣呢?”


    人魔吹了口氣,看著遠處墨卿細心體貼的安慰著長樂,忽然發覺自己的煙癮上來了。


    “之後?我迴過身來,把他身上值錢的東西全都擼走了。”女人搖頭一笑,那閃著刀光一般的眼神讓人渾身發抖。“轉手就變賣了,投靠當地一個黑幫去了。”


    趙青羊被噎的半天說不出話。


    “…阿清真是…年輕有為有思想啊….”她幹巴巴的說著。


    諸清嗤笑,沒迴應。


    怎麽可能呢。


    怎麽會有人一出來混就那麽狠作死不留後路專上絕戶手呢?


    她沒有告訴趙青羊,她在失手推死那個可憐的小販之後,曾經驚慌失措痛不欲生,錢撒了一地,她都顧不得撿,拚命的想要,試著,去想要救迴這個人。


    她不是沒見過死人,更是知道,摔成那個樣子是十成十救不迴來的。


    可是那也消磨不掉那一刻她內心升起來的令人恐懼的冰冷,好似地獄的火焰,舔舐著她每一寸心髒的角落,讓她明明白白的知道,若是這個人救不活——她就真的從此刻,再也迴不了頭了。


    隻能,一條路到黑了。


    那天隆冬寒風的傍晚,年幼的人魔蹲在那具早就已經冷透了的屍體麵前嚎啕大哭,聲勢之淒慘,不知道還以為死在地上的是她親爹。


    她仿佛望見了,從此之後她隻能鮮血荊棘,艱難泅行於深潭之中了。


    前路隻有望不到頭的黑暗。


    早知道就不偷包子了,偷點其他的也行啊。


    早知道就不手賤了,哪怕砍折他的腿也不是不行啊。


    早知道今天就不出來了,餓一天也餓不死。


    早知道..就不學壞了。


    諸清看著好不容易在墨卿懷裏安靜下來的長樂,長長的歎了口氣。


    當初,怎麽就沒個喘氣的,玩意兒,在我身邊呢?


    …..


    ……


    裏皮看著風塵仆仆的尖刀隊,一個個麵容疲憊,背後的劍陣開裂的開裂,缺口的缺口,慘狀不一言表,就差缺胳膊少腿了。


    戰神卻看得滿心讚賞。然後他一轉眼,就看到了在隊尾,青銅麵具爛的已經遮不住臉孔的諸清和墨卿。


    兩人同一秒,在臉上擠出了討好的笑容。


    裏皮:……


    我就說這兩個蠢東西這兩天集訓竟然敢翹班?原來是自告奮勇追隨組織進步上陣殺敵去了啊!


    出息了啊!


    男人哼笑一聲,那牽起的嘴角怎麽看怎麽像雄獅吞食馴鹿之前張開的血盆大口,冒著濃鬱的血腥氣,“呦,我們的兩位戰鬥英雄迴來啦!”他的語氣末尾甚至具象了一個微妙的小弧度。


    諸清和墨卿渾身一抖,飄搖如狂風中的小樹苗。


    “拉斐爾的感覺,怎麽樣啊?爽得很吧,”男人笑眯眯的說著,仿佛老貓逮耗子一樣的戲弄著年輕人,折磨的他們連訕笑都在發抖。


    下一秒,戰神頓化作狂風驟雨,口水橫飛破口大罵:兩個蠢貨!!眼裏隻有情愛的蠢貨!你他媽腦袋裏都是屎麽?“


    諸清、墨卿:“是!我們腦子裏都是屎!“


    “違反規定!私自離開奇蘭!信不信我上手就把你們皮扒了曬人幹兒!啊?!說話!“


    “是!您曬!“


    法利亞遠處歡樂的看著兩個在戰場中表現稱的上一句驚豔才絕的小年輕被罵的狗血噴頭,心裏迴想著當年自己和托雷西在裏皮的嘴炮下艱難討生活的慘象,一時間真想對月吟誦詩百篇,來抒發自己的內心如海洋一般浩瀚的感慨。


    “怎麽,法利亞,瞧著,你有話說啊?“忽的一聲炸雷,驚得法利亞一跳,就看著裏皮不知何時陰仄仄的目光已經轉到了他的身上。


    “沒沒沒,”青年搖頭如搗蒜,就差點頭哈腰。然後他眨眨眼,忽然天外飛來一句:“話說,老師,這兩個小屁孩在西森林裏表現還是…不錯的。”法利亞硬生生把可圈可點這個詞,在裏皮能治小兒夜啼的目光下,無縫切換成了‘不錯‘。


    裏皮哼了一聲,“怎麽個不錯法兒?”


    法利亞握拳虛咳,對著兩個年輕人救命恩人一般的目光眨眨眼,開口點評道:“墨卿很是不錯,第一次上手操縱拉斐爾就有不菲的戰績,”青年眉眼彎彎的笑著,那雙柔和的黑眼睛帶笑一般的睨了一眼明顯聽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的墨卿,


    “一共幹翻了五名啟月戰士,這個成績,學生覺得當真是十分不錯的。”


    “….“裏皮端著下巴,眯了眯金色的眼睛,”尚可。“他惜字如金的說著。


    “肖珊呢,“法利亞微微一停頓,咂咂嘴,沒有任何評價的講了一句話,


    “阿德拉是死在她的手裏的。“


    裏皮目光一直。


    諸清眨眨眼,紅外線眼睛一陣紅光閃爍。


    戰神的麵部肌肉好似僵硬了一下。


    人魔微微昂起脖子,細微的小驕傲起來。


    墨卿看著她的模樣,好笑的搖搖頭。


    “阿德拉那種貨色也值得你翹尾巴成這個德行?!瞧你那出息!迴去給我跟在蕾亞屁股後頭跳個三個來迴!“裏皮譏諷的說著,那眼神具象了仿佛一公斤重的嫌棄


    “現在!立刻!去!“


    諸清:…….


    我真是傻了,才會想要從這個男人嘴裏聽到像樣的話。


    ……


    望著女孩子和男孩子跑遠的身影,裏皮終於放鬆了緊繃的麵部肌肉,明金色眼睛裏浮現出了不明顯的欣慰。


    男人似是一瞬間收迴了人前鋒利決然的模樣,顯露出了真實的年齡,眼角的紋路瞧著那樣溫柔,帶著點慈祥和嚴厲。


    法利亞賤兮兮的說:“怎麽樣,老師,我早就說過,這兩個小屁孩兒不錯吧。“


    裏皮瞪了他一眼,踹了他一腳:


    “幹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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