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暉院裏老太太剛剛午睡起來,大丫鬟挽秋正指揮著幾個小丫頭子端茶倒水,打眼瞧見陸彥揚夾帶著弟妹從院外“蹬蹬蹬”地衝了進來,倒是嚇了一跳,連忙迎了上去問道:“大少爺這麽急,是出了什麽事嗎?二少爺這是怎麽了,臉這麽紅?二小姐沒事吧,這是睡著了?”


    陸彥揚心裏“咯噔”一聲,原來自己著急的樣子都被看出來了,真是有損自己的光輝形象。再看弟弟,可不嘛,臉漲得通紅,連忙拉過弟弟問:“你這是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剛不是好好的嘛。”


    陸彥博指了指自己身後,咬牙切齒地擠出兩個字:“鬆手!”


    陸彥揚嚇了一跳,敢情是被自己給勒的,好嘛,差點鬧出人命,這事可不能讓人知道。挽秋正憋著笑,忽見大少爺的眼神瞬間變得陰測測起來,心道大家說的還真是沒錯,這個大少爺年紀小可是性情怎麽這麽奇怪呢?


    陸彥博終於逃脫魔掌,也不理陸彥揚,仰起頭問挽秋:“祖母午睡的可還好?”


    這麽個小人倒挺會拿架子,挽秋心裏又是一樂,點頭應道:“今兒永寧侯夫人來,送了老太太新得的安神香,老太太喜歡得緊,中午就讓點上了,睡得踏實多了。”


    陸彥博點點頭,高深莫測地道:“我去給祖母請安。”說著舉步向正屋鬆鶴堂走去,挽秋看了一眼還扛著妹妹的大少爺,連忙也跟了過去。在她看來,這個二少爺總是神神叨叨地不太靠譜,還是自己跟著比較好點。


    陸彥揚也沒理會,直接把陸歡顏放了下來,見她上下眼皮直打架,又好氣又好笑:“你這是困了?剛才不睡覺到外麵惹事,現在事鬧大了你倒跟個沒事人一樣。”


    陸歡顏抬眼看他,知道他也不是當真埋怨,當下揉揉眼,涼涼地道:“老大說我惹事,那你當時要是不顯擺什麽暗器,不就沒這事了嗎?什麽叫我惹事,這鍋我可不背!”


    陸彥揚哈哈大笑:“算時間,二嬸也該到了,咱們進去先看看祖母。”


    陸歡顏點頭,看了眼山黃,想了想道:“今兒老大從太子那兒得來的吃食,有沒有給娘留些?”


    陸彥揚會心一笑,吩咐山黃:“去退思堂請母親過來,就說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都賞了吃食,我們三個都在祖母這兒等著吃了。”


    山黃嘿嘿一笑,答應著跑了出去。陸彥揚用手點點陸歡顏的額頭:“就你心眼多,難不成沒有母親,我們大房就矮了一頭?”


    陸歡顏賣萌:“大哥說什麽,我聽不懂,難道有好吃的咱們不想著娘嗎?”


    陸彥揚知道這個妹妹又動了心思,隻是這種萬事周全的性子雖好卻不是他想要的,自己的妹妹如果什麽都要顧慮,活的那麽累,豈不是自己無能,護不好她。想到這,陸彥揚掩在袖中的拳頭又攥緊了幾分,二房的庶女都敢欺負到妹妹的頭上,自己還是不夠強大,要做的事還有很多,一定不能鬆懈。


    陸歡顏見大哥的眼神忽然變得堅毅沉穩起來,心裏好奇,難道是自己想錯了?叫母親來助陣其實傷了他的自尊心?可是要指望祖母嗎?印象中這個祖母不太管事,一直都是個沉默慈祥的老人,直到家中敗落,她也得了重病去了。所以陸歡顏的評估結果是,這個祖母恐怕指望不上。


    正想著,陸歡顏已經被陸彥揚拉著進了屋,鬆鶴堂上國公夫人許氏正和陸彥博說話,抬頭見了自己的長孫帶著小孫女進來,連忙招唿了他們坐下。


    許氏滿意地看著陸彥揚,這個長孫模樣、氣度、性子、能力都是頂頂的好,最難得還是個識大體知進退的,進宮當了太子伴讀才一年,就深的太子倚重,在帝後跟前也是露了臉的。今日見他小小年紀,拉著妹妹進來,舉止神態盡是柔和寵愛,瞧得出來也是個知道周全家人的。自己的兒子那是人中俊傑,孫子小小年紀就已經出類拔萃,國公府有這樣的接班人,何愁沒有再幾十年的輝煌。許氏當真是高興的緊,再看陸彥博和陸歡顏,對自己行禮問安,濡慕之情溢於言表,對著陸彥揚又是一副恭順的樣子,便知道大房將這幾個子女教養的極好。


    許氏心裏舒坦,麵色不自覺就柔和了起來,笑著問道:“揚哥兒今日怎麽得閑過來,往日裏不是要到後晌才迴府的?”


    陸彥揚笑道:“瞧祖母說的,這是惦記著往日我迴府晚懈怠了給您請安,孫兒這就給您賠不是了。”說著站起身行了一禮,複又解釋道:“今日太子另有頌文館的課業,孫兒在東宮寫完了功課呆著也是無聊,就迴來了。剛巧今日午膳皇後娘娘召了殿下去坤寧宮,孫兒也陪著吃了,皇後娘娘飯後賞了吃食,太子殿下還分了我大半,孫兒不敢獨享,自然是先孝敬老祖宗。”


    這番話說的許氏笑意又加深了幾分,點頭道:“好好,揚哥兒孝順,祖母都知道。”


    陸彥博自得其樂的坐在一邊喝這果子茶,有陸彥揚在自然輪不到他上陣,等著看熱鬧就行了。陸歡顏頭一歪,邁著小短腿跑過去,拉著許氏,糯糯地道:“祖母,阿顏也孝順!”


    許氏笑著把她抱到自己腿上,笑著道:“好,咱們阿顏最孝順了。”陸歡顏羞羞一笑,將頭埋進許氏懷裏,不肯出來,惹得許氏又是一陣開懷。陸彥揚在旁邊含笑看著,心裏卻奇怪,明明幾天前還是很有驕奢淫逸範兒的一個小孩,怎麽就變了呢?變得愛看人臉色,愛耍小心機了,這個妹妹似乎有些歪了,不知道現在往迴掰還來不來得及。他這心裏話要是讓陸歡顏聽見,估計要吐血三升而亡,上輩子那些因著她任性而來的那些悲慘結局,原來根源竟在陸彥揚身上了,都是他寵的哇!不過,估計陸彥揚也冤,難道寵著妹妹的就他一個?


    不過鬆鶴堂裏的祖孫天倫之樂的畫麵仍然在繼續,直到冉氏進來,被這個畫麵深深地刺痛了眼睛。


    他x的呀!冉氏真想爆粗口,自己的閨女落水,昏過去到現在還沒醒,府醫束手無策,自己派人找大嫂遞帖子去太醫院,結果春和院死活不讓人進。自己急吼吼地來求老太太,誰知道罪魁禍首三個人都在這湊趣,全然沒有一點做了壞事之後的心虛內疚。真是簡直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冉氏紅了眼眶,滿麵怒容地瞪著陸歡顏,一步一頓地走了進來。


    陸歡顏冷不丁見了冉氏要吃人的眼神,渾身一個激靈,正要開口,陸彥博“噌”地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擋在陸歡顏身前,鼓著腮幫子地迴瞪冉氏。冉氏一怔,立刻迴神,心道好小子,跟我杠上了,害了我閨女還敢瞪我!


    在冉氏新一輪眼刀飛過來之前,陸彥揚伸手把小胖墩陸彥博扯了過來,對著冉氏行禮笑道:“小二嬸。”


    這一個稱唿直接把冉氏氣的倒仰,她是陸平杭的平妻,不是正妻,在國公府這樣的人家一直都是奉行“平妻即妾”,所以她生的陸聽梅隻是庶女。不過陸平杭的正妻三年前死了,一直沒有再續娶,二房雖然姬妾不少卻一直都是冉氏掌權。她娘家又一直比較給力,所以這心思自然而然地就越來越大,少不得肖想起不該肖想的東西來,包括陸平杭的正妻之位,然後就是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再接著當然就是國公夫人了。


    陸歡顏一直是知道自己這個二嬸的心思,上一世她也的確成功了一多半,至少陸平杭將她扶正,而後也奪了自己父親的世子之位,對,她還奪了娘的嫁妝,真是人生贏家啊!陸歡顏心裏想著,若不是後來大哥逃出詔獄扯旗造反,抓了二叔夫妻倆殺掉祭旗,估計他們的好運會一直持續下去吧,隻是這好運,是踩著他們大房人的命走上去的。可惜了大哥,因為她被困在冷宮,投鼠忌器,造反也造的縮手縮腳,最終還是敗給了北堂昭這個渣男,死無全屍。


    冉氏哼了一聲,並沒搭理陸彥揚,話也不說快步走上前去給老太太行禮請安。陸彥揚渾不在意,直接坐了迴去淡定地喝茶,陸彥博對自己直接忽略掉也不著惱,仍舊坐了迴去喝那半杯果子茶。


    唯有陸歡顏見到上輩子的仇人,心裏那個恨呐,恨不得咬冉氏幾口才能解氣。她很艱難地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小手藏在衣袖裏緊緊攥著拳頭,見冉氏走過來,連忙垂下頭去免得被人瞧見自己的滿臉戾氣。


    不過她這個動作落在冉氏眼裏,那就是心虛,就是不敢麵對自己,是她害了陸聽梅的最有力證據。冉氏隻覺得一股氣衝上頭頂,連陸聽梅昏迷不醒急等著救命都忘了,張口罵道:“顏姐兒這是怎麽了,剛才還樂得見牙不見眼,怎麽見著我就害怕了?”


    陸歡顏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冉氏,這個二嬸不是個口沒遮攔的人呀,這是被氣昏頭了嗎?可是自己很識相地在裝鵪鶉,哪裏就氣她了?明明是老大叫她“小二嬸”的,怎麽這就衝自己來了。


    她這副驚訝的樣子落在冉氏眼裏那就是,看看,看看,這個賤丫頭果然是心虛害怕,我就知道她是故意害梅姐兒的。與此同時,陸彥揚看不下去了,不客氣地道:“小二嬸這話是從何說起,阿顏在祖母跟前承歡,自然是要開開心心的,難不成哭哭啼啼的才叫孝順?見了您收斂神色,那是對您客氣。怎麽就成了害怕?反倒是您,沒經通傳就闖進來,到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冉氏被噎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她原本就是急怒交加,一股子怒氣衝昏了頭,現在陸彥揚的話好比都頭一盆涼水澆下去,讓她瞬間清醒過來。她隻是平妻,這鬆鶴堂是沒有資格直接進來的,但是剛才為什麽沒人攔一攔她問上一問?冉氏想到此,心中更恨,這些下作的奴才,不過是看著大房如今勢頭正好,就上趕著巴結,給自己下絆子,早晚別讓她得了勢,否則叫她們全都好看!可是她卻忘了,再怎麽說她也算是主子,平日裏在老太太跟前又是得臉的,她剛才急吼吼地衝進來,那神態氣勢,奴才們早就嚇得退避三舍了,哪裏還敢真的攔住她講什麽規矩呢。不過人心狹隘起來,往往就是這樣,很多事就是越想越鑽牛角尖的。


    老太太原本就不喜冉氏進來兜頭蓋臉的就為難陸歡顏,顏姐兒不過是個三歲的娃娃,哪裏禁得嚇,想著便衝著一旁老神在在地喝果子茶的陸彥博招手:“博哥兒帶你妹妹出去逛逛,別嚇著了孩子。”又對陸彥揚道:“你說帶了皇後賜的吃食過來,可請了你母親?”


    陸彥揚點頭:“來之前山黃就被遣去了退思堂,這會母親也該到了。”


    老太太點點頭,拿眼掃了掃冉氏,道:“揚哥兒帶了宮裏賞賜的點心,你既然來了就留下嚐嚐也就是了。”


    冉氏嘴角一垮正要開口,鬆鶴堂另一個大丫鬟忍冬邁步進來,行禮道:“大奶奶來了。”


    不等老太太開口,挽秋已經示意兩個小丫鬟上了茶水,門口謝氏已經到了。謝氏容色傾城,雖然生了三個孩子身材卻仍舊和少女一般。今日穿著一件家常的淡紫色對襟襦裙,頭上挽著靈蛇髻,從門口走進來,真個如弱柳扶風一般。走到近前,謝氏微微笑著對老太太行禮:“聽說母親今兒用了永寧侯夫人送的香料,可休息的好?”她容色絕美,聲音又是輕靈動人,叫人聽了心裏舒坦的緊。


    冉氏心中怒火更甚,這個大嫂的命真是好得要命。她爹謝琛是太/祖皇帝的結義兄弟,被封並肩王,如今太/祖的兒子都做皇帝了,他卻身體硬朗,權勢更是如日中天。有那樣一個爹爹,謝柔別說在國公府,就是整個京城都可以橫著走的。最可恨的是,她容貌還極好,性子又溫柔。陸平川對她更是愛的不要不要的,恨不得寵上天去,不但房裏一個姬妾沒有,在外麵更是從不近女色,被這個大嫂吃得死死的,叫多少貴婦羨慕嫉妒恨。就連冉氏自己,也是嫉妒又羨慕,奈何自己的丈夫是那麽個拈花惹草又暴虐的性子,自己使勁了手段也不能完全攏住他的心,真是人比人得死啊!


    老太太見謝氏開口就關心自己,不由覺得還是大兒媳婦貼心懂事,剛才二兒媳婦進來就對著阿顏鬧騰,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真是夠夠的了。


    冉氏見老太太原本笑著,忽然眼神不善地掃了自己一眼,心裏一驚,暗恨自己沉不住氣,剛才怎麽就對個小娃娃吵嚷上了,還被陸彥揚抓住話柄,真是可恨!


    這邊謝氏見自己三個孩子都到齊了,根本顧不上搭理冉氏一下,連忙進屋裏問:“揚哥兒你帶著弟弟妹妹來老太太這兒做什麽?怎麽臉上全是汗,趕緊下去洗洗。”說著又看陸彥博在一旁扯著妹妹,眼神警惕地望著冉氏,心中一頓,麵上卻更是柔和地道:“博哥兒要帶妹妹去哪?”


    陸彥博原本肅然的小臉見了親娘一下子再也繃不住,鬆開陸歡顏撲到謝氏身上抱著她大腿叫起來:“娘,剛才妹妹差點被害死,二房的人也好可怕,哥哥帶我們跑來老太太這躲起來。可是二嬸追過來,她剛才還兇妹妹,你看妹妹都嚇傻了!哇!”陸彥博越說越激動,最後竟然連自己都信了自己的話,直接把自己嚇哭了。


    陸歡顏無語地看著一把鼻涕一把淚都抹在謝氏裙子上的陸彥博,在心裏給他的高超演技點了72個讚,不,必須是360度無死角的讚!能用瞎話把自己嚇哭,也是沒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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