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二皇子直接宣告到來,朱翊鏡足足愣了十秒鍾,才反應過來自己之前在殿門說的話都算是白搭了。


    而麵對殿裏麵一群人各懷心思的目光,朱翊鏡急忙轉動心思,拚命想出來一個說辭後,用拳頭捂著嘴巴咳嗽了一聲:


    “咳!久仰各位才子大名,隻是之前本王由於尚未出閣的原因,無法參與到二哥的詩會之中,因此今日才遲遲出現,還望各位見諒。”


    “喔喔,不敢當,不敢當——”


    朱翊鏡一開口,本來坐著的各位才子紛紛起身,拱手迴禮的同時嘴中連唿不敢,同時也在好奇地打量麵前這位過去都活在傳言中,今日還是第一次見的三皇子。


    察覺到一眾才子打量的眼神,朱翊鏡麵上笑容不變,繼續開口道:


    “很遺憾,本王其實並不怎麽精通四書五經,對於詩詞音律更是一竅不通,各位大才,還望不要因此取笑本王,也不必拿此為難本王。”


    “三弟這話就言重了。”


    這次不等才子們開口,二皇子就先一步握住了朱翊鏡的手腕:


    “我們這些人聚在此處,說白了也就是在歌頌風雅,而這歌頌風雅,本就是自己和同好們的事情,既然三弟對此沒有多大興趣,那二哥相信,在場的也不會有人強行拉你參與進來,本王說的可對?”


    說這話的同時,二皇子環視一圈,殿內的才子們也都無愧於自己的頭銜,紛紛點頭稱是,其中一位麵色溫和的才子更是開口笑道:


    “二殿下這話說的在理,喜歡就是喜歡,沒興趣就是沒興趣,非要逼迫別人參與到自己喜歡的事情裏來,這叫什麽話嘛!”


    “對啊對啊,李公子這話說的在理,哪裏有逼迫別人參加的詩會呢?”


    “就是!我們又都不是些隻知道舞刀弄槍的粗人。”


    “三殿下不必多禮,我等就當多位朋友前來,不會如何的。”


    聽到他們這樣說,朱翊鏡心中雖然鬆了一口氣,但也有些不爽。


    說的好聽,自己不就是被康寧女帝逼來參加詩會的?


    而且什麽叫“又都不是些隻知道舞刀弄槍的粗人?”


    想到這裏,朱翊鏡下意識扭頭看了眼身後的遊笙蘭,卻發現她還在迴頭凝望二皇子的作品,完全不知道才子們都說了些什麽。


    得,這樣也挺好。


    笑著和其他才子打完招唿,二皇子一揮手,示意大家該幹什麽還幹什麽,不需要因為朱翊鏡的到來而拘束自己。


    有了二皇子的示意,殿內的氣氛很快便重迴活躍,隻是由二皇子帶著,身處其中的朱翊鏡難免還是遭到了不少打量。


    對於這些好奇的窺探,朱翊鏡也沒有斤斤計較的心情,隻是跟著二皇子來到最先開口的那位溫和公子麵前,聽他介紹道:


    “三弟,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李茂才李公子,父親就是現今內閣的李春芳李大人,不但飽讀詩書,今年的會試也榮獲二甲第三名(相當於全國第六),好好給李大人長了一把臉。”


    “二殿下,過了,過了。”


    李茂才也是有些無奈,站起身來向著朱翊鏡和二皇子行禮:


    “家父正是因為在下考取了二甲第三名,被禦史台的言官們不斷攻擊,說是子憑父貴,遞上去的折子都能搭一間紙屋了。”


    “哦,原來是李大人的兒子,那難怪會被禦史台一幫惡狗盯上,想必帶頭的就是歐陽一敬那個老匹夫吧?”


    對於李茂才的苦水,朱翊鏡是可以理解的。


    在整個明代,高幹子弟參加科舉大都沒有什麽好名次,要是你真走了狗屎運,考了前幾名,也不要忙著高興,恰恰相反,這意味著你爹很快就要遭殃。


    明代曆任首輔如張居正、王錫爵等,雖然平時在朝中威風八麵,但隻要聽說兒子考了前幾名,就會馬上去洗把臉,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謾罵。因為根據慣例,兒子的捷報剛送到,最多幾個時辰,言官的罵章就要到了,什麽子憑父貴、作弊嫌疑之類,鋪天蓋地。


    明代的言官們是很有民主精神的,幾乎個個都有糞土當年萬戶侯的氣度,外加唾液係統非常發達,且極具窮追猛打的狗仔隊精神,遇到這種事情當然不會放過,逮住就咬,咬住就不放。


    而要向從這漫天口水裏爬起來,是需要相當的勇氣和臉皮的,比如萬曆年間的首輔王錫爵,兒子中了鄉試第一名後,實在禁不住罵,竟然把兒子趕迴了家,直到十三年後,他早已卸任迴家,才讓兒子參加會試。


    當然了,老子是朝廷高級幹部,兒子考試名列前茅,卻不挨罵的,也還是有的,不過是絕無僅有,這對英雄父子,就是楊廷和,以及他的兒子,三大才子之一的楊慎。


    楊慎兄考中了狀元,老爹卻沒有挨罵,這是因為楊慎兄名聲太大,水平太牛,牛到大家達成共識,如果楊慎考不中,那才說明考試有問題。


    不過自己這邊,楊慎之後也因為父親的牽連,被朱厚照一刀哢嚓掉,尚未成就日後的明朝三大才子之名。


    隻是對於朱翊鏡這番大膽的話語,李茂才可不敢苟同:


    “三殿下,言官本就是太祖皇帝設立,用來督察百官。更何況自古以來,就有言官的設置,這些人不管具體事情,他們的任務就是提意見,如非萬一,還是不要招惹為好。”


    “哦。”


    朱翊鏡這人有一個優點,那就是聽勸,因此立馬就對李茂才抱拳行禮道:


    “多謝李公子提醒,本王日後定將注意。”


    “豈敢,豈敢,三殿下客氣了。”


    與和自己父親一樣老實巴交的李茂才不同,哭笑不得的二皇子可是對自己這個弟弟的缺點心知肚明——


    那就是打死也不改。


    所以此時二皇子在心中和李茂才的想法截然不同,尤其是記起朱翊鏡出宮時還和歐陽一敬產生了衝突,這兩個人日後絕對要針尖對麥芒。


    正想著呢,忽然一聲通報從殿門傳來:


    “報——大皇子殿下因尚在殿內反省,不得出殿,特派屬下來訪,望二皇子殿下視若己身。”


    “啊,我倒是忘了大哥還出不來呢,不知派來的是誰呢?”


    朱翊鏡心說還能有誰,肯定是禮部的那個餘春華,卻在抬起頭望向門口後,與一位瘸子對上了視線。


    接觸到那雙毫無光芒,黑淵般眼眸的瞬間,觸電般的感覺傳遍了朱翊鏡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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