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道猙獰恐怖,如大蜈蚣般盤踞在遊笙蘭肩頭的傷疤,即使朱翊鏡從未親身體會過戰場的廝殺,也能想象得出來當時情況有何等兇險。


    輕柔撫摸著遊笙蘭肩頭的傷疤,朱翊鏡一臉若有所思:


    “的確,三眼神銃近距離上未必能在馬刀那裏占到便宜,多虧了你自己武藝高強。”


    “……不。”


    把朱翊鏡的手從肩膀上拿開,遊笙蘭迅速拉迴衣領:


    “雖然正常騎兵多數使用的是彎馬刀,但據我們平時相互訓練得出的結論,衝鋒起來的騎兵在與敵方騎兵對交鋒時,使用狼牙棒的一方是占有優勢的。


    這是因為狼牙棒的打擊範圍廣,使用方便,馬刀隻有單麵開刃,狼牙棒卻是圓周麵鐵刺,無論哪一部分擊打對手都會造成傷害,此外還兼具棍棒打擊功能,三眼神銃,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狼牙棒,所以當時我的確是有優勢的。”


    “原來如此,那我還真是紙上談兵。”


    痛痛快快承認自己的不足,朱翊鏡眼巴巴看著遊笙蘭把衣領拉迴去,卻又不好過分,隻能讓她繼續,自己等待機會:


    “那笙蘭你繼續講吧。”


    “嗯,殺掉領兵的蒙古首領後,我和父親一眾人終於擊退了那些伏兵,這一戰我們打敗了兩倍於己身的敵人,朝廷知道後很高興,於是便讓父親破格提升為總兵,而我也受到女帝聖旨嘉獎,一戰成為千夫長。”


    心裏知道朱翊鏡在策劃什麽,遊笙蘭幹脆不講自己受傷的事情了。


    “呃……那問題是,堂堂一個總兵就這麽死了,朝廷沒什麽反應嗎?”


    朱翊鏡這一點沒搞明白。


    “那是因為死掉的總兵是朝廷臨時派來充牌麵的,之前隻是打過一些山西地區的土匪惡霸,不清楚蒙古騎兵的作戰方法,也沒把他們放在眼裏,更是因為半路出家當了武官,不把我父親他們這些不識字的丘八的話當迴事兒,結果來了五年才出關,第一次出關巡視就被人伏殺了。”


    遊笙蘭也很無奈:


    “就是可惜了那些戰死的叔伯們。”


    臨時總兵自以為是這點朱翊鏡明白了,但是為什麽調過去還不明白:


    “朝廷是不是傻子,怎麽就派這號人出去?就不怕導致土木堡之變再次發生嗎?”


    聽到朱翊鏡這話,遊笙蘭忍不住眼角抽動一下:


    “這話殿下謹言慎行,土木堡之變是英宗造成的,區區一個總兵哪裏來這麽大的能耐?況且朝廷鐵了心讓他來充牌麵,領兵打仗都還是各個邊關守將的權利,所以五年才出一次關,這還是我父親他們覺得總是把總兵晾在府裏麵不太好,勉強同意了他的巡視要求。”


    “然後一巡視就出事了。”


    朱翊鏡若有所思,很快就發現另一個不對勁的情況:


    “那上上任總兵呢?怎麽好端端的讓一個不懂裝懂的人來擔任?”


    “……上上任總兵反對陛下登基,帶親兵前往京城抗議,被當場拿下革職處理,現在還關在詔獄裏麵呢。”


    如此迴道朱翊鏡,遊笙蘭麵無表情。


    “……咱們還是講講你爹當了總兵之後的事情吧。”


    “好。”


    遊笙蘭也不刺激朱翊鏡,隻是沒由來地歎了口氣:


    “哈——父親成為總兵後,和我一起在邊關繼續駐守,這一年出關掃蕩的時候,我在一個廢棄的營地裏找到了比我小兩歲的女孩子,雖然滿身泥汙和血跡,但是她仍舊敢和我持刀對抗。


    看著她,我想到了之前的自己,一時惻隱把她帶了迴來,洗幹淨後才發現這孩子居然白發紅瞳,著實嚇了一跳。


    一開始,她也不會說官話,後來慢慢學會了才知道,她因為外貌被部族視為不祥之兆,本來應該出生時就地處決,但是由於她父親的身份不凡,藏到十歲才被發現,也隻是趕到大草原上讓她自生自滅,我遇到她的時候正是嚴冬,再晚來一天就見不到她了。”


    “不就是罕見的白化病嘛,少見多怪。”


    “什麽?”


    “沒事沒事。”


    沒想到自己小聲嘀咕都能被遊笙蘭聽到,朱翊鏡連忙擺手。


    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遊笙蘭打算說完自己的事情後好好問問:


    “不過這丫頭本身敵視把自己驅趕出來的蒙古人,她父親也教過自保的手段,於是就作為我的親兵留下來了,說起來她和你倒有些相似。


    沒過一年,我就因為殺敵有功被父親上報朝廷,破格提拔為邊關守將,蒙古騎兵自此不敢主動侵犯邊關,老老實實參加貢市,總算是平和下來。”


    “但是現在你父親死了,你也不在邊關,他們又開始侵擾邊疆,守關的那個白毛也無心作戰,基本上就是打退就好。”


    遊笙蘭對此很欣慰,朱翊鏡卻一句話打破了她的好心情,然後饒有興趣地問道:


    “那個白毛為什麽和我很像?是不是都一樣神武帥氣,英姿颯爽?”


    心情不好的遊笙蘭深深看了朱翊鏡一眼:


    “不,因為她當初作戰不要命,外加特點突出,被蒙古騎兵一箭射中右眼,迴去後高燒三日,差點沒命不說,還留下來了一個後遺症。”


    “……什麽後遺症?”


    朱翊鏡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腦疾。”


    “……”


    見朱翊鏡癟了下去,遊笙蘭頓感神清氣爽:


    “隻是好景不長,一年後,我十五歲的冬天,北王爺和我父親私底下開始會晤,我總感覺不對勁,於是某天經過書房的時候偷偷留下來聽了他們的對話,這才發現……”


    沉默片刻,遊笙蘭才繼續講下去:


    “我父親覺得陛下一個女人都能登上皇位,不如輔佐一個和自己相交甚好的王爺。於是他們打算帶著十萬大軍奔襲六百裏,衝入京城恢複朱姓,自己稱帝。


    但是我了解我的父親,他不會就這麽老老實實的屈居人下,早晚有一天他和北王爺會自相殘殺,而北王爺畢竟是個養尊處優的王爺,鬥不過我的父親。”


    “那不挺好的?你不想當第二個康寧女帝嗎?”


    直勾勾盯住朱翊鏡的雙眼,遊笙蘭第一次對他表達出不滿的情緒:


    “但是奔襲京城,殿下想過會死多少無辜的百姓嗎?自相殘殺,又會死多少無辜之人?


    我的母親就是死在一次打穀子中,我不想讓更多的孩子,就這麽失去了自己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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