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邑城外十裏處的一片樹林中,兩個獵戶打扮的男人匆匆闖了進來。還未等把氣喘勻稱了,便趕緊從懷中掏出一個竹哨出來有節奏的吹響。


    很快的,遠處的草叢皆動了起來,不一會兒唿啦啦的便從後頭鑽出來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


    這些人的頭頂和身上都用藤蔓樹枝做好偽裝,剛剛他們就趴在那裏,不走到跟前根本無法辨認出來。


    為首的正是孤夜,而那獵戶打扮的則是外出打探消息的張老實和小石頭。他趕緊遞過去個水囊著急的詢問:


    “怎麽樣,打聽到什麽消息沒有?”


    張老實猛灌了幾口水後,接著把水囊丟給小石頭。


    “情報屬實,的確跟胡家人說的一樣。中邑城中是有個大糧倉,每天進出車馬不絕,我們在城中地頭蛇身上使了些錢,也確認了平舒,河間兩城的軍糧都由此調撥。”


    眾人聞言心中大石這才安然落地,要知道這次行動的製定基礎都是在這糧倉上。


    胡家人的情報真實與否直接關係到計劃的可行性。如今看來,接下來還是大有可為的。


    “駐軍幾何,鎮守將軍的情況打探到了沒有?”


    突然從樹叢中又鑽出一人來,此人身材異常矮小,不過那套專門製作的甲胄穿著倒是挺合身的,隻不過看起來就是有些滑稽罷了。


    不錯,此人正是擁有一手撒豆成兵“仙術”的潘平。這次行動,孤夜本想在正兵中挑兩百精銳出來,配合原有第五旅剩下還能動彈的二十幾個兄弟。


    未曾想郭兵會帶兵來投。本著用生不如用熟的原則,他便與之商議之後直接征用了。


    而同樣逃出埋伏圈來到文安城的潘平,居然自告奮勇要來參與這次行動。隊伍裏多了個“技術型”人才孤夜自是求之不得,於是便欣然應了下來。


    “常規駐軍有兩個旅,滿編是一千人,鎮守將軍名喚李克用,年齡大約在四十左右。”


    小石頭緩過一口氣後便趕緊答道。


    “一千麽?是否有探聽到他們是幾日一訓?”


    這個問題足可見潘平的水平。孤夜此時聽罷亦是一愣,本以為對方是農家思想的擁護者,能力大多體現在田桑之中,沒想到他在兵家一途上居然還有研究。若非如此,是無法問出這樣有水平的問題的。


    “訓練?這倒是沒有聽說過。中邑城商業發達寸土寸金,幾日來根本就沒有看見一塊可以足夠容納千人操練的地方。


    也許以前設置過,但起碼我們過去的時候並不存在。”


    張老實接過話頭繼續補充道:


    “不僅如此,鎮守將軍李克用平時並不常住在軍營之中,他獨自在城裏購置了私宅,還養了一房小妾,不定時的會留宿此處。”


    蠻九一聽頓時眼前一亮。


    “孤夜,咱們可以先從這個李克用身上下手。隻要將其刺殺,到時候齊軍群龍無首之下彈指間可破!”


    此言一出眾人皆點頭深以為然。


    “如果能拿下這個李克用,到時候確實可以減少許多風險。”


    潘平點著頭,又朝張老實看去。


    “你們可知李克用具體留宿私宅的時間?”


    然而還是有些失望,張老實和小石頭兩人皆是搖了搖頭有些慚愧。


    “時間太短了無法打聽到如此細致。不過倒是探知其家中有一個叫老黃的馬倌,此人酷愛杯中之物。


    剛開始我們有想過以此人為突破口獲得具體情報,可卻在三天之前,聽說這家夥突然摔傷了手臂迴家休養了,一時間沒有我們還無法找到其確切位置,需不需要我和小石頭再去打探打探?”


    “不用了!時間上根本就來不及。這方樹林並非人跡罕至之地,咱們兩百人馬藏匿在此一旦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為免夜長夢多,我決定今天晚上便對中邑城發動突襲。”


    孤夜態度堅決沉聲說道。


    “這會不會太過冒險了?畢竟咱們隻有兩百人馬,對方可是有一千人呐!”


    一旁的郭兵聞言有些遲疑。


    “非也,齊軍人數雖多,但從目前來看應該長時間缺乏訓練。


    中邑城乃繁華之地,而繁華有繁華的壞處,外界誘惑太多非常容易腐蝕士卒們的鬥誌和軍心。那李克用尚且在外蓄養小妾,底下那些兵自然有樣學樣。


    對方明麵上雖有兩旅一千人,以我看實際上恐怕能戰者有一半就不錯了。”


    “潘先生所言極是,要不我們兵分兩路。一組由小石頭帶路從南城進入放火吸引城中齊軍來援,另一組由張老實帶路從北城攻入直取糧倉。”


    蠻九很快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無需如此麻煩。首先我們要認清,中邑城其實似城非城。他的形成隻因商賈為聚,而這一千齊兵的任務也隻在守護糧倉安全。


    若是遭受攻擊,齊人所有兵力隻會向內收縮固守糧倉待援。而一旦選擇佯攻,非但無法將他們吸引出來,反而會打草驚蛇。


    與其無謂的分兵,不如攥緊拳頭以最快的速度直取糧倉來得保險!”


    “不錯,合該如此!孤夜所言與在下不謀而合!”


    潘平眼中放著異彩,眼前的年輕人如今看來比他預計的還要優秀。


    “既然潘先生也讚同,那麽就這樣決定了。大家抓緊時間休息,今晚戌時由北往南發動突襲!”


    “為何是戌時?突襲通常不是放在黎明前麽?”


    難得庖碩問出個有水平的問題,孤夜自然願意耐心再解釋解釋的。


    “胖子你想啊,中邑城裏那麽多酒肆妓館,將軍都可以養小妾了,上行下效其他基層軍官肯定也在玩樂。


    咱們這時候衝殺過去,怕不是他們還在女人肚皮上下不來,就是喝了酩酊大醉。


    到那時有可能會出現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那樣殺起來豈不是如同屠雞宰羊般簡單?”


    孤夜這話既是說給庖碩聽,殊不知也是在給其餘士兵喂定心丸。這種以少打多的仗,他特別重視士氣的建設。


    畢竟信心足則膽氣壯,膽氣壯便能奮發武勇,這其實跟大戰之前需要借鬼神之說占卜是一個道理的,都是要在戰前先給士兵們豎立一個必勝的信念……


    七月初三大暑至,今夜有大風,悶熱倒是稍減了許多。頭頂的飛蚊聚如烏雲,草叢蛙鳴聲似悶雷正在狂歡。


    而此時黑壓壓的樹林之中,影影綽綽陸續出現一個個全副武裝的士兵。


    若是此時有人走近一觀,便會發現他們皆是麵腫如鬥,脖子與手腕處還有許多因為抓撓破掉的濃痂。


    孤夜率領的兩百士卒在這林子裏麵躲了兩天一夜,還沒與敵人交上手呢,平均便要給蚊蟲喂出去幾大碗血。


    不過今晚之後總算是要解脫了,視野盡頭星星點點火光處,正是此行的目的地中邑城。


    同樣是當兵吃糧,這邊忍饑挨餓還得喂蚊蟲。反觀城中那些齊軍的生活,那可是說不出的愜意。


    中邑城中之兵,既然是為守護糧倉而設,糧倉所在之地自然也是軍營所在。


    按道理來說,既然是軍事重地,正常來說必然是戒備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可如今這個所謂的軍營中卻有近半營房空置著。


    餘下的一半人中,那也是三三兩兩挨坐一塊,聊天的聊天,談笑的談笑,絲毫看不到半點的警惕性。


    更有甚者還不知從哪裏摸出來小半壇酒,就著幾顆蠶豆喝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哎哎哎……你們幾個要去哪啊!糧倉裏巡邏完沒有?”


    “切!有什麽好巡的。俺們卒長昨天贏了大錢。今兒個在春香樓請客。


    兄弟們都已經去了,哥幾個要是去晚了怕是連個屁都撈不著。”


    “搞什麽鬼,今天可是輪到咱們兩個卒看家!你們都出去混了,要是出了事情咋辦?”


    營門口值守的一個老兵一把攔住幾個想要溜小號的小兵。


    “嗨……能出啥事?是怕趙軍打過來還是燕軍打過來呀?


    俺們還真盼著出點事情呢!要不是將軍在去年就頂住上頭的壓力,不然咱們早就被調迴城中吃灰了。


    走啦走啦,等迴來給你帶包豬頭肉打打牙祭哈……”


    老兵也沒真個去攔。說實在的,身處這中邑城,還真不怕出什麽事情。趙國方麵有河間城頂著。燕國就算了,如今上將軍觸子恐怕都把文安武平兩城拿下來了吧。


    撣了撣手,他也懶得理會,索性自顧自的找個地方打盹去了。


    幾個小兵見狀便也樂嗬嗬的明目張膽的就往營門外走去。今日將軍迴家抱小妾又不在營中,大家夥也就隨意了。隻要在天亮點卯前迴營,基本上便不會有什麽事情。


    也就是在這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風氣下,兩個旅一千正兵的大營之中,本就缺額超過一半,現在又有半數輪換去了外麵逍遙。


    孤夜等人本以為需要嚴陣以待全力以赴的對手,事實上現在留營的士卒的卻不到三百之數。


    也就在這幾個小兵迫不及待跨入一間名喚春香樓的女閭的時候,中邑城的北邊正有一隊人馬奔走在熱鬧的街道上,將流連在街麵上的商賈夜鶯全給驚得四散躲避。


    以孤夜為首的兩百燕軍殺氣騰騰一口氣衝到了中邑城的腹地街道,本以為哪怕齊軍戰備再如何鬆懈,那也該遭到一點反抗吧。


    不料令人意外的是,從發動突襲到現在都兩炷香時間了,居然隻是在剛開始的時候驚退了一些普通百姓僅此而已。


    更可笑的隨著燕軍隻顧推進沒有濫殺,到最後竟然連普通百姓都隻是站在大街兩邊看熱鬧,半點沒有想要逃離的意思……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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