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哐啷……


    滿案的酒具與杯盞全被掃落在地,嚇得底下跳舞的樂姬驚叫連連紛紛四散。


    “近四千人的大營!四千人呐!就這麽被區區八十燕人給破啦?


    哪怕是四千頭豬,八十個人總要宰殺個好幾天的吧!


    更可惡的,最後還讓人把主將的人頭給挑在了旗杆上,燕人這是要幹嘛?這是在挑釁齊國,挑釁寡人的尊嚴!”


    齊國臨淄城,富麗堂皇的王宮內,上首的齊王田地正舉劍咆哮。好好的一場宴會,便被這個突然傳達進來的消息把原本歡快的氣氛給毀得七七八八。


    而始作俑者正是這時坐在左側下首的這個中年男人。此人三十來歲,身材瘦削麵留短須,如今官拜齊國右將軍,乃除了上將軍觸子之外軍方的又一大佬,達子。


    “大王息怒,此事個中或許還有隱情。不然上將軍也不會險些被俘,好在吉人自有天相,觸子兄還是安全逃迴到平舒城中!”


    達子這哪裏是要大王息怒,簡直就是往火上澆油呀。不過就在眾人以為齊王接下來會徹底暴怒之時,卻不曾想他居然真的冷靜了下來。


    “不錯!此事定然有蹊蹺!如若不然寡人的上將軍又怎會先於兵敗前便險些被俘虜!”


    觸子尋邊整頓軍備徹查貪汙之事在朝堂中所知之人不多,對於燕軍八十破四千這種荒唐的事情,齊王更傾向於是內部矛盾引起的。


    不然以上將軍觸子之能,莫說是八十對四千,哪怕是八千燕軍來攻,他亦是遊刃有餘。


    “大王,此事雖或有內情,可咱們四千大軍的軍營被八十給攻破畢竟影響太過巨大,上將軍總得給國人一個交代吧……”


    “是啊,上將軍難辭其咎,此事大損國威,若是沒個說法怕是難以服眾啊……”


    這時候坐於後麵的幾個平時與觸子政見不合的官員,自然不會錯過機會出來踩上一腳。


    “哼!無論裏頭有沒有內情,燕人此舉卻是真打了寡人的臉!看來當年差點國滅的教訓還是不夠深刻啊!


    寡人決定引兵三萬,先把文安,武平兩城給拿下來,看看燕喜那老家夥夠不夠膽子來找寡人討要!


    若是好好說話道個歉,或許能給個麵子,權當以這兩城賠償我方損失了。可要是還敢吵吵?嗬嗬,那便再打一次薊城又如何?”


    齊王田地原本性格就霸道狷狂,如今又得了軒轅劍,自以為占盡了天意。此前就沒把燕國當迴事的他,現在又怎麽會咽下這口氣。


    本來得了軒轅劍之後就想找個機會給天下諸侯們立個威,彰顯一下氣運加身後齊國的赫赫武力。


    就算是沒有燕國這檔子事,早晚也是會捏捏這顆軟柿子的。現在好了,連出兵的借口都省了,直接便有人送上門來。


    不過在場的還是有明白人的,其中就有以田單為首的幾人對於軒轅劍入齊之事表示反對,現在又聽齊王有大興兵戈之意,更是趕緊站出來勸誡。


    “大王,此事還得從長計議呀!三萬兵馬倉促間或能集齊,可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早麥尚未開始收割,若是燕國舉全力反撲,咱們怕要吃大虧的。”


    田單是個看得透的,見到齊王決心定下,已經不可能接受幾句勸阻便放棄動兵。他現在也隻能順其意思,不過在戰爭規模和方式上麵卻要適當加以控製的。


    “嗬……以卿所言,又當如何呢?”


    對於自己這個遠房宗弟,齊王向來就不怎麽待見。隻不過現在礙於大臣們在場,便勉為其難姑且聽上一聽而已。


    “大王,微臣以為,此次舉兵便著上將軍觸子為帥,在平舒,中邑,河間,浮陽一帶就地募兵。由此便省去了從臨淄調去大軍途中糧食的消耗。


    對於燕國文安與武平,說到底此二城地處偏遠,民不富裕,地不肥沃。哪怕是攻下了亦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不若選擇圍而不攻,以其為要挾來向燕國勒索好處。


    到時燕人見我們無意奪城,自也不會將戰事升級,反而會多多允予好處。到時候咱們威也立了,好處也得了,人也沒損傷豈不為美。”


    田單囉裏吧嗦噴了一大堆,齊王隻是認可了以觸子為帥在邊境募兵一條,其餘的全當放屁了。在他眼裏,燕國根本就是予取予求的存在,隨時隨地都能拿捏得死死的。


    於是乎,為了給齊國奪迴麵子,再給觸子報仇雪恨出惡氣。齊王田地很是獨裁的下達了對燕國邊境兩城的攻擊命令。


    至於到時候是包圍是破城,他把權力直接交給了觸子去決定。反正就是一句話,以他齊國如今的實力,還真不怕它燕國把事鬧大。


    反觀田單一直都是憂心忡忡,在宴會散去的第一時間,他便趕緊把自己的想法和擔憂書與信上,然後快馬送往平舒城……


    文安城外燕軍大營……


    第五卒的駐地之內,四五個家夥正光著膀子,揮動錘子一下下的往木頭中打楔子。


    隨著一根根木楔被砸進了大樹幹裏頭,底部一排小孔中便有一滴滴黃褐色的油脂流出來。


    “哈哈……出來了出來了……那些黑乎乎的果子真的能榨出油來耶……”


    小石頭開心得跳著腳,手舞足蹈歡唿起來。


    “讓我嚐嚐,看看是個甚味道……”


    “你想死啊!什麽東西都想往嘴裏放。真以為你這肚子跟胖爺一樣不成?”


    小石頭剛伸出去立馬就被陳莽給拍開。


    “敗家玩意滾遠點,忙活了七八天,好不容易逮住個好天氣才整出這點油出來,若是弄灑掉看老子不削死你!”


    一腳踢開了小石頭,幾個人又將一顆顆黑色的桐樹籽給放進去,然後接著用同樣的方法榨出油脂來。


    然而在另一邊,孤夜與蠻九兩個正在幾名工匠的配合下,將牛筋鹿筋放在霜硝中浸泡,翻動中的臭味延綿不斷,簡直臭得讓人無法靠近。


    “哇呀呀……第五卒的那些瘋子又在煮屎尿啦!還讓不讓人活啦……到底有沒有人管管啊……”


    “臥槽……缺不缺德啊……老子朝食才剛下腹,這是不把它們全整吐出來不罷休是吧……”


    “老子受不了了!大家找將軍說理去……憑什麽讓那孤山子這樣禍害咱們啊……”


    像這樣痛徹心扉的咒罵聲,這段時間來在大營之中就沒有停下過。本以為隻是一兩天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可沒想到居然還沒完沒了!


    其他營區的那些兵今天實在是受不了折磨,糾結起十幾個人氣衝衝就要去將軍那裏告狀。


    “都給我站住!想去哪啊!難道還想要造反不成?”


    還沒走出幾步,這些人便被丁鵬給喝住了身形。


    “旅長!這事你管不了,那俺們就找將軍說理去!


    那孤山子簡直不當人子,整天使那些陰招來禍害人。瞧瞧這味道……嘔……”


    突然一陣風吹來,這說話的家夥直接跑到一邊吐了。丁鵬此時也趕緊捂住鼻子,說實在的,對於第五卒幹得那些缺德事他也是深受其害。


    “旅長,你瞧瞧你瞧瞧,這哪裏有辦法待呀!要不您也跟我們一起找將軍評理去。


    就還不信沒人能夠治得了他們了……”


    “對!這就一塊去……”


    群情激奮,這絕對是犯眾怒了!眼看著又聚集過來十幾個人,唿啦啦三四十人就要往轅門口走去。


    “都給老子迴來!誰敢踏出這門半步,老子非得打斷他的腿!”


    咳……tui……


    丁鵬吐了口濃痰,然後又張口大罵道:


    “他娘的,你們誰有本事也帶著八十個人去衝四千人的大營,這理就能講得通。


    跟你們說實話吧,那孤山子現在就是將軍他老人家的親兒子,甚至比親兒子還要親!


    別說老子沒提醒你們,若是到時候狀告不成還得挨軍棍那可就爽了!”


    這話一出,那些還在叫喚的也都噤了聲。沒辦法,人家那本事可不是一般的大,破了大營斬將奪旗不說,還硬把人家齊國的上將軍給擒了。


    雖說最後給跑掉,但這也是實打實的恐怖戰績啊!可是哪怕你戰功再大,也不能整天在營裏煮屎煮尿謔謔人吧!


    前段日子還好,隻不過是騷臭味而已,可是今天吹過來的這幾陣簡直沒法忍了,不但臭而且還辣眼睛啊!


    “你們懂個屁,他們這是在用東胡人硝製獸皮的方法硝製牛鹿筋呢!


    你們用的弓箭又不是不知道,弓弦一旦受潮便軟不拉幾根本沒法使用。


    將軍說了,讓他們使勁折騰去,若是真弄出了不怕潮氣的弓弦出來,那等同於救了大家一命。


    都轉開你們的死腦筋想想看,若是真在雨天與齊人打起來,人家開不了弓而我們可以照常射擊會何種場麵?”


    被丁鵬這麽一揭破,所有人那些不滿也都消去了大半。不得不說,若是真能弄出那樣的弓弦出來,還真可以說是救了大夥的命。


    這邊鬧劇是如何被丁鵬給打消弭的孤夜可管不著,


    而對遠在王都的樂毅如何帶著他的老丈人和媳婦兒剛剛抵達薊城更是一無所知。


    乃至正對麵的觸子剛剛接到齊王下達的攻城令亦不關他的事。


    此時這家夥正在把剛剛粗略硝製一遍的獸筋浸泡在桐油之中,然後用刻刀在上頭認真做上了時間記號。


    對於這種新事物的試驗,他從沒想過會一次成功。為了解決雨天對於弓弦的影響問題,這注定了需要更多的時間精力去投入……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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