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騰薑看到麵前突然出現的男人便知道是怎麽迴事了,想必是剛剛玩鬧太過忘形,疏忽了這不是昌城,而是王都。


    現在兩個家仆擋在自己身前,那畫麵可就有些尷尬了。不過她自小受母親言傳身教出來的教養,覺悟還是挺高的,對於這樣明顯的搭訕行為也是保持最低限度的禮貌。


    “多謝公子好意,此時天色已晚,我們該歸家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卻是包含了多層意思。特別是歸家二字,其實是表明了自己如今也是薊城人了,而天色已晚那便是明顯的拒絕,畢竟現在辰時剛過,陽光正好哪來的已晚之說。


    再者兩個家仆依舊擋在前麵嚴嚴實實的,騰薑也並沒有讓他退下的意思。


    是個人就看得出來此時算是搭訕失敗了,有點風度的早就知難而退。但是麵前這個家夥自以為風流倜儻,深知追女的核心要訣便是要膽大心細臉皮厚。此時不僅沒有想到退去,反而再次亮出招牌式微笑輕輕拱手道:


    “姑娘乃薊城人士?卻不知家住何方,今日征胡大軍得勝歸來,城內倒是亂了些,不如就讓小生護送一路,免得讓某些不長眼睛的路人腳夫驚擾到姑娘。”


    騰薑自知自己的意思已經表明得很清楚了,可現在見這男人還欲糾纏,眉頭卻難免微蹙起來。這般被伯當察覺之後不僅沒有半點退意,反而卻是被這般風情給迷瞪住了。


    見麵前這男人眼神中的貪婪樣子,騰薑也顧不上失禮了。也不再多說什麽,遂而轉身就要拉著小丫鬟離開。


    酒肆所在,裏頭的那些家夥見到伯當吃癟,頓時笑得四仰八叉。不過你以為他們便會就此作罷,那未免也太小瞧了這些自翊為才子的儒門敗類了。


    “伯當兄想要俘獲美人好感芳心一親芳澤怕是不易,大家兄弟一場,且看我如何去助他。”


    有伯當的地方自然會有馬喜。這兩個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而見到伯當吃癟,作為好兄弟的他肯定要站出來當一迴急先鋒的。


    隻見這廝將掛在腰上的一塊環型美玉摘了下來,然後一把就往酒肆的石門檻上重重磕了去。


    啪嗒一聲脆響,隻見這塊價值不菲的玉佩瞬間成了三塊。


    “馬兄你這是作甚?”


    “如此美玉就這麽給毀了,著實是可惜得緊啊……”


    “馬兄這是何為啊……”


    眾人一看心中大為疑惑,皆是不解的詢問道。


    “哈哈……大家稍安勿躁,且看我接下來的表演……”


    馬喜大笑兩聲,然後便徑直往街對麵大步走去。此時的騰薑已是低著頭往住處所在的方向走,留下身後意猶未盡的伯當傻傻的愣在原地。


    剛剛其眉頭微蹙的那抹風情,實在是將他迷得不輕。這時候見美人遠去,一時間竟然不知該怎麽辦,情急之下都想用出儒家大術“言出法隨”了。


    也就在猶豫不決之間,卻見馬喜同樣低頭迎麵疾步走了過來,眼看就要與騰薑撞個正著,兩家仆反應倒是很快,立馬就伸手去推了一把。


    也沒用多少力量,本意便是阻住來人身形莫要衝撞到自家小姐,怎知這書生模樣打扮的男人卻一把跌倒在地,更是伴隨著一聲十分誇張的痛唿。


    “哎呦,這是誰啊,怎麽當街推人呐!”


    顯然這個家仆也沒預料到會是如此結果,驚得他不斷看著自己的雙手,很是疑惑自己為何突然會有如此力道。


    此刻見到摔跌在地上的書生,騰薑便知麻煩了。她可不是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豪門千金,反而是將門子弟。


    母親將之外表調教為小家碧玉,實則內裏卻是兵法謀略沒少學,心思可是通透得很。父親騰超常年不在家,兩位哥哥又不爭氣,家中每逢有事向來都是她在背後拿的主意。


    這時候見到這樣卑劣的伎倆,便知道自己是遇上登徒子了。


    果不其然,地上的男人一起身,便是捧出一塊碎玉出來,表情憤恨不不平大聲嚷嚷道:


    “我的玉啊,你們把我家傳的寶玉給摔了,你們賠我寶玉……哇哇哇……”


    馬喜表情做作甚是浮誇,如今手捧著碎成三塊的玉佩,那副模樣就跟剛死了老爹一樣。


    而此時身後的伯當見狀也是一愣,不過在驚詫了兩息之後便也知道了個中意思。在暗道自家兄弟夠義氣之餘,還不忘誇了誇想出來的這個點子。


    “這……這是你自己摔碎的,你莫要訛人……”


    那個家仆趕緊分辨,他也終於反應過來了,自己剛剛伸手一攔的力量肯定沒那麽大的,現在見對方嚷嚷著玉碎了,便知道對方是故意來訛詐的。


    “胡說!我明明在街上走得好好的,卻被你突然推倒在地才摔碎的!”


    馬喜演戲演全套,趕緊大聲呦喝好讓街上的人快些圍上來吃瓜。


    “明明是你低頭走路不帶眼睛,差點就要撞上我們家小姐這才出手攔你。


    可誰知你能跌出那麽遠,我分明沒怎麽用力……”


    “哈哈,承認了你推我了吧!大家夥來評評理,我走在街上好好的,就因為有很小的可能撞上這位姑娘就被推倒,敢情這薊城東門大街都是你們家的?


    隻要你以為就可胡亂將人推倒,恐怕燕王出行都沒有這麽大威風吧!”


    論到耍嘴皮子,這個沒文化的家仆又哪裏是儒院弟子的對手。人家哪怕用出三分功力來,都能把你家養的母狗罵到離家出走。


    騰薑知道今天自己這個虧肯定是吃定了,於是打算賠點錢息事寧人。畢竟初來駕到,有什麽事還是從大化小的好。


    “這位公子,剛才事出緊急,再辨下去也是難分對錯。今玉佩已碎,為免影響到周圍各攤主的生意,那便當是家仆無意為之吧。


    可否告知此玉作價幾何,我們自當補償公子。”


    騰薑說話滴水不漏,意思分明是不承認玉佩摔碎之事與自家仆人有關,但為了不使得雙方辯駁影響周圍做生意人的買賣,自己是可以認下這啞巴虧的,就連用詞也考究,也不叫“賠償”而是“補償”。


    如此一來,在周圍人眼中算是先占在了道義的一方。然此時馬喜卻沒有聽出來其中的潛台詞,卻隻是關注到“補償”二字。


    “好,我這寶玉乃是祖上傳下來的。我也不用你你們多出,就三鎰金吧。


    賠我三鎰金,這事權當作罷!”


    此言一出在場的全都嘩然一片。


    “三鎰金!這家夥去搶好了……”


    “想屁吃呢,我看這玉的水頭也不咋滴,最多三顆銀餜子頂天了……”


    “這家夥居然敢獅子大開口,看來八成是見人家小姑娘長得俊特地來訛人的……”


    周圍人議論紛紛,鄙夷不屑者有,小聲暗罵者也有。總之反派形象算是豎立起來了。


    而反派都登場了,自然得有英雄前來救美啦。很快的,早就在後麵按耐不住的伯當幾步上前就趕緊來到騰薑麵前。


    “姑娘莫怕,此事交由我來處理便可。”


    伯當急急行了一禮,也不待騰薑張口,便又直起腰對著馬喜拱了拱手道:


    “這位兄台請了,本人伯當,乃薊下學院儒家夫子門下弟子。敢問兄台如何稱唿?”


    “啊……原來是伯當兄當麵,兄長之名在這薊城可是如雷貫耳。


    小弟名為馬喜,不知兄長與這位姑娘是何關係?”


    這雙簧演的,實在是挺讓人尷尬。騰薑如此聰慧的女子,又哪裏看不出來兩人之間其實是一夥的。隻是既然對方想設計自己,那麽她也隻能幹脆將計就計了。


    伯當迴頭看了一眼騰薑,然後笑著迴答道:


    “這位姑娘乃是我的朋友。今日之事不知馬兄弟可否給在下一個薄麵?”


    “伯當兄莫要如此,你的麵子小弟肯定是要給的。這金子不金子的便算了吧……不過……”


    馬喜作十分猶豫狀,臉上很是為難。


    “不過什麽?”


    這次倒是那推人的家仆心急忍不住問出了口。


    “嘿嘿……人是你們推的,玉也是你們摔碎的,如今我看在伯當兄的麵子上不予計較。可最基本的賠禮道歉總要的吧。


    要不這樣,三鎰金子我不要了。姑娘便做東在對麵酒肆中擺上一桌當做賠禮如何?”


    從三鎰金的漫天要價再到請吃頓飯,中間差的可是好大一筆錢呢。換做是別人咬咬牙也就認了,別看那酒肆挺豪華的,兩顆銀餜子也就差不多了,這與三鎰金比起來孰輕孰重自不必說。


    “哎哎……既然此事由我出麵說和,自然得由我來作東。”


    伯當迴頭向騰薑行了一禮。


    “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按理來說是個人都會應下來的吧。起碼在周圍人的眼裏,好歹摔的也是一塊玉,既不用賠錢,現在連請客吃飯的錢都有人出了,識個好歹的便都該點頭答應才對。


    反觀騰薑此時心中卻是冷笑不已,甚至現在都在打算要不要當麵揭穿這兩人所演的把戲了。


    就剛剛這一會兒時間,她可不止在兩人身上找到十處共同點來證明對方其實早就相識的。


    也正在這猶豫之間,突然人群中又走出一人來?


    “馬喜兄,伯當兄,你們兩人在這作甚?其他人呢?是否都已在酒肆之中?”


    來人是個三十出頭男人,長得風度翩翩甚是英俊,一身錦衣也很華貴。正是今日約眾儒家弟子談經論詩的公子丹。


    然而此刻正以為妙計得逞的兩人卻是沒想到公子丹會突然出現,如今身份被無意中當場喝破,一時羞得滿臉通紅掩麵而逃……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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