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魚以東,陽武以西三十裏,洛水直接貫穿韓魏兩國邊境。若想在冬至日前抵達洛邑,那麽直接乘舟沿河而上進入韓地抵達成皋,這條路是用時最短且最為便利的。


    從成皋繞城而過後,便有兩個選擇,一條是轉向西北經鞏城,維氏抵達洛邑。一條是直接進入橫斷山脈,走過狹小道直接到老君山口。若是選擇前者,那還得重新向南前往老君山,這無非是多此一舉不如直接前往。


    而後者除了山路蜿蜒難行之外,過狹小道倒是途中比較兇險的一段。


    所謂過狹小道,那是橫斷山脈的一段海拔較低的側嶺。其地勢一麵臨淵,另一麵是植被茂盛的密林。中間是整條岩石帶,由於上麵缺乏砂泥,所以光潔溜溜的並沒有植物能夠生長,間接也就成了一條可以過往的小路了。


    此時過狹小道中半段的林子裏,三三兩兩趴伏著上百人。卻見他們一個個衣著褶皺不堪,有些還被掛破好幾處,臉上更是難掩疲憊之色。若是再靠近看仔細些的話,定會發現他們手邊上可都是放著弓箭利刃的。


    透過林子茂密的枝葉往山道上望去,遠遠見到有一人跌跌撞撞的狂奔而來,待到一把鑽進林中的時候,那也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一口氣灌下半個水囊後,這人才急急的向為首的大漢稟報:


    “卒長,來了!山下來了三人三馬,無論從年齡或者身材都很符合情報所述!”


    “此處雖地勢偏僻,可這過狹小道也並非人跡罕至之地。


    為了謹慎起見,還是先讓人上前辨認得好。寧殺錯不放過的思想不可有,畢竟這裏是韓*國地界,也就意味著沒有支援。若是出了絲毫意外走漏風聲,那咱們必是死路一條。”


    “要不還是按照事先做好的預案,假扮成意外被蛇咬傷的樵夫接近,待到真正確認了是目標人物後打出信號,林中立即箭矢齊發速戰速決!”


    這時身邊另一大漢建議道。


    “同意,就按這個辦!通知下去,所有弓箭手集合待命,剩下的人見機行事隨時準備截斷兩端道路,萬不可讓他們有僥幸逃脫的機會!”


    這個被稱為卒長的家夥最終拍板,身邊眾人連聲應諾之後便各自有序散去。從他們的行動中所表現出來的進退有度上足可以看出,這些人肯定是長期受過特殊軍事訓練的……


    與此同時,過狹小道的另一端,此刻叔恆正從鴿子腳上拆下個小竹筒。而他將裏麵的字條打開後便立馬露出了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兄弟們,該幹活嘍。窩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好些天了,總算是等到了那個家夥。”


    “真的來啦!也太神了吧?”


    說話的這個叫古力。不錯,也就是那個被贏昊冤枉他玩梗,然後被踹吐血的那個小年輕。


    前幾天聽身邊帶隊的大胡子說,目標人物會選擇從過狹小道抵達老君山時還有些不屑。因為從韓*國前往周地的路線何止十條,他不信為何就那麽肯定人家會走這條。而等到的最終結果當真如此後,卻是難免心中驚訝一番。


    “切!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麽?我家公子世無雙,算無遺策誰敢當!隻是預判了敵人一條行軍路線而已,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叔恆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大胡子,表情那叫一個得意!


    “呦嗬,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再有能耐也是你家公子,又不是你,傲嬌個什麽勁呀!


    說說吧,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古力作為巴清一方的侍衛代表,自然是不能稀裏糊塗的聽這大胡子瞎指揮的,雖然名義上人家是隊長,可該有的謹慎是必須要有的。


    “什麽怎麽辦?我家公子不是已經給我們指出了個方案麽?你們既然當慣了侍衛,那就依舊當侍衛好了。


    那小子認識我,我就不露麵坐在馬車裏。特別注意得把時間算準咯,好讓雙方在過狹小道上如其來場偶遇。


    然後當錯身而過的那一刻突然動手,石灰粉當麵一揚,打暈直接扔車上。


    多麽完美的計劃啊,順利的話連劍都不需拔的!”


    這家夥攤攤手很是不以為意。在他眼裏,公子出的主意那必定是最好的。隻要嚴格執行那就肯定能獲得成功。


    至於這個提議隻不過是贏昊設想下的最好情況而已,這個大胡子卻給直接忽略掉了。他甚至忘記了他家公子還讓其將那九具改裝過的韓弩給帶上的目的是為了什麽。


    不過從客觀上來說,贏昊這個主意聽著也還算靠譜,起碼執行起來邏輯通順不容易被識破。可他們卻是沒有想到,其實贏昊是根本不知道過狹小道基本情況的,所以再好的計劃實際上還是有些水土不服……


    畫麵一轉,過狹小道山口。兄弟三人手裏牽著馬匹悠哉悠哉的往前走。這種上坡路,最是不能為了偷懶而浪費馬力,像蠻九這樣的瘦猴子還好說點,而攤上庖碩這樣的胖子再好的馬都能給壓廢掉。


    “老九,你確定是走這個方向?怎麽看著路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怎麽看都不像是一條正常的商道?”


    孤夜看了看腳下,這落差都快二十丈了,而且越往前這高度越高。若不是另一邊是片挺大的樹林,他還真有種在登天梯的感覺。


    且如此在整條山嶺上開出來的路,普通的馬車也就罷了,但那些運送貨物的大板車,怕是隻能容許兩輛對行,若是遇上個意外,連掉頭都是非常困難的。所以蠻九說這條道是商道,他心中總是帶著些許懷疑的。


    “瞧,孤陋寡聞了吧?誰說我們現在走的這條是商道來著?那一條才是人家理想中的康莊大道好不!”


    蠻九指了指邊上那片望不到盡頭的樹林故作神秘的說道。


    “你指的是鼠道?”


    孤夜試著詢問。


    “這不是挺聰明的嘛!春秋亂了幾百年,三家分晉後到現在又打了幾百年,真以為周室還是當年那個大周王朝啊?


    也就是外表一身衣服好看還能遮羞,而裏頭掩蓋的身體早就不知生了多少濃瘡。也就是端著個混沌鼎存個名分而已,你看這天下又有誰會把周赧王姬延放在眼裏?


    不過七百多年的底蘊還是有些的。這不,土裏埋著的那點家當,早就被人給惦記上了。今天掏弄一點,明日又挖一些。那周天子愣是拿這些土老鼠沒有半點辦法。久而久之,這大片樹林,自然就成了老鼠們攜帶戰利品去往其他國家最佳的路線了。”


    經蠻九這麽一說,孤夜也覺得這大周天下氣數真的已經要消耗殆盡了。或許這次老君山之行與天下七國俊傑大比,正是其最後秀存在感的機會而已。


    閑聊間,三人已是過了上坡階段,正式走在了這過狹小道上。此時與地麵的距離,少說也得接近百丈了。下意識的,幾個膽小鬼便不約而同的把身子往樹林方向挪了兩丈,看久了都有點讓人眩暈作嘔。


    “救命!謝天謝地,終於是等到有人來了!


    救命!兄台快來救救我……”


    突然間的唿救聲讓兄弟三人的臉色頓時變了一變。庖碩一把就要去抓馬背上的大盾,可卻被孤夜用眼神給攔了下來。


    待到手搭涼棚朝前麵望去,隻見一個樵夫打扮的男人癱坐在路邊的大石下,雙手捂住自己的腳,臉色憋得通紅。當看到三人把目光透過來的時候,便又開始痛唿求救。


    在其身邊還有一把柴刀和兩捆幹柴,目的自然是佐證他真的是個上山打柴的樵夫。


    “你們幫我看看,難道我真的長得一副很白癡很好騙的樣子麽?”


    孤夜傻愣著迴頭問身後的兩個人。


    “說你長得欠打我沒有意見,可白癡的話我想前麵那個家夥才應該是。”


    蠻九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迴應道。


    “孤夜是很俊很聰明的。以為孤夜是傻子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


    孤夜豎了根大拇指,表揚這迴庖碩難得的說了一句大實話。因為無論從遠看近看還是四十五度角從上往下看。孤夜從對方的肢體動作都隻能得出“你在演戲”這四個字。而且對方還是演技極其拙劣的那種,且根本不符合邏輯。


    從他這個角度無需靠近看過去,起碼可以看出三點破綻出來。


    他娘的隨便在身放兩捆柴就真以為自己是樵夫了,也不想想有那個砍柴的放著山下隨處可見的幹柴不撿,而跑到山上來真砍了兩大捆柴。


    可你砍歸砍,拜托也不要砍得這麽整齊好不。這可是成人手臂粗細的塊柴耶,那得用多大的樹樁給豎劈出來。哪個傻*逼會放著冬季的枯枝不砍,專門跑來劈原木。


    好,就姑且算這是個人愛好,但身為一個樵夫,你起碼也的替自己準備根扁擔吧。兩大捆塊柴啊,少說加起來也得個一百二十三斤吧。難道就一手拎一捆下山?這也太不尊重樵夫這個專業性很強的職業吧?


    光這一項就可以看出,這廝平時基本就是個很少碰火星子的,哪怕是見過燒柴,那燒的也是像他身邊放的塊柴。他根本就不知道,若真是一個樵夫的話,就根本不會費力不討好的砍伐這種塊柴,這其實是最不劃算的。


    窮人家一般家裏都是燒草窩子,或者自己就能砍,根本不需要買。富人家是燒炭的,隻有類似於作坊或者兵營才會燒這種塊柴。


    而工坊因為量大,多數都是伐原木自己加工。隻有兵營裏的火灶會用這種耐燒塊木,且由於非戰時輔兵配置有限,才需要購買這樣的塊柴。


    如此分析下來,對方的身份基本上就唿之欲出了。首先這家夥肯定不是個幹工坊的,所以見過人家燒塊木的也隻有在後營的火頭軍灶上。


    既然斷定是行伍中人假扮的,那麽他的受傷自然也是假。哪怕刨除上述原因,自山下一路來並沒有聽到唿救聲,而是等到達了山脊上才聽到。分明是由於角度問題他看不見自己三人,所以知道唿救也沒用,直到見到人之後才開始惺惺作態的。


    所有的不合理之處很快就在孤腦子裏過了一遍,認定了對方沒安好心後,他也開始尋思對方這樣做的目的。


    然而就在三人猶豫躊躇之時,又看見對麵的山脊上一輛馬車悠悠行駛而來。加上那馬車身邊配置的一群侍衛,孤夜臉上便重新擠出笑容,然後帶著蠻九和庖碩兩人,裝作若無其事的朝那樵夫靠了過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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