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被勘破了心思,剛剛那怒氣衝衝的樣頓時也萎了下來。


    “你是怎麽知道的?我……我當初也隻是想幫狗蛋的,可是到了他家才知道,原來村子裏需要幫助的人太多了。我身上就那點錢,所以……”


    那時候的常威剛跟著樂毅從令支寨迴來,任務完成迴到家肯定是要被家長給表揚幾句的,得了些獎勵的他自往常那紈絝性子,肯定是要帶著豬朋狗友鬥雞走馬一番的。於是乎在城內吃飯喝酒逛女閭後自然而然的發展到城外狩獵。


    他口中所說的狗蛋也正是他在迴來的時候遇上的。當時這個八九歲不到餓得隻剩個骨頭架的孩子跪在道旁,頭上插著狗尾巴草。好奇之下問了周圍人才知道,這孩子如此做是想自賣為奴。


    閑來無事,兜裏的錢又開始咬手了,於是常威便上前詢問,若是沒多少錢的話也就施舍點。心裏想著畢竟都是自家老爹治下的民眾。可一問才知道,原來是這孩子家中死了人,無錢收殮安葬才出來自賣為奴的。


    這孝心立馬便感動了這個大紈絝,看著小孩身板子單薄,就算送錢怕也辦不成事,索性就跟著他迴了家。


    也就是到了地方才知道,這裏居住的大多都是從軍隊裏退下來的老卒,而且年齡普遍都非常大,年輕人幾乎沒有。除了十幾個饑一頓飽一頓的孩子外,幾乎都是或多或少帶著殘疾。


    詢問之下才知道,這些老卒大多數都是當年齊國伐燕時從各地前來勤王的將士。那一戰,齊國是打著滅燕國而來的。若不是有這些老卒死死的抵禦住齊軍猛攻守住最後的薊城,那麽說不定現在就是戰國六雄而不是戰國七雄了。


    後來齊國在其他各國威脅下被迫退兵,這些老卒因為傷勢過重最終也隻能留下並沒有返迴故鄉。前些年國家困難的時候還尚且對這些老卒發撫恤,反倒是近十來年卻連沒有半斛米糧接濟,於是他們很多人便隻能自謀生路。年輕的時候到能靠點手藝賺點活命錢,到老來不行了,便想著養幾個沒人要的孩子,等將來走不動的時候能有口吃的。不過這麽多年過去了,死的死散的散,村子裏也真就不剩幾個人了。


    於是事情的發展就是身為三王子的常威大手一揮,花錢如流水。救濟這個總不能不幫那個厚此薄彼吧,最後實在吃不消了,就動用了創業基金。最後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剩下這個破院子還有這些個感恩留下來的老人孩子了。好在這些老卒都是些技術過硬的匠人,雕版印刷的話還是能搭起一個粗略的草台班子的。


    在知道真正原因之後,蠻九有些羞愧難當。不過男人就是這樣,脾氣來了開罵動手都有,脾氣走了肩膀一搭還是好兄弟。他隻是深深的向常威作了一揖,眼神中難掩佩服之色。固有形象立馬有個直線提升


    “都別矯情了,現在好事你做了,可這生意還是要禮物經營的。不然你哪裏來的錢去繼續做好事?說吧,賬上還剩多少錢,不夠的話想個辦法再湊湊。”


    孤夜拉過身邊的木頭樁子坐了下來,剛才他也看了,雕板什麽的倒是沒啥問題,就是紙張和油墨根本沒多少。


    常威很是難為情的搖了搖頭。


    “一枚刀幣都沒啦?”


    這迴是改搖頭為點頭了。


    “你小子!那你之前哪來的底氣說要趕在立夏之前出版的?”


    “我不是尋思著《老樹盤根圖》那麽值錢,到時候我先放出風聲說家中還有類似的一幅圖,先收點定金什麽的。等到賺錢了大不了把定金還迴去。”


    還真別說,以常威這身份空手套白狼或許還真被他整成功了。可這明顯的就是商業欺詐行為。若是被有心人傳揚出去,這燕王三公子的名聲必臭無疑。再怎麽紈絝都可以,但涉及到信譽問題,那就是國人的底線。


    “你小子就使勁作死吧,現在不知道有多少隻眼睛在盯著你老爹屁股下的那個位置。先收定金賺了錢再還迴去,真當全天下人都是傻子就你聰明是不是。


    若我是你哥……是看上你老爹屁股下位置的那個人,我立馬把錢送到你麵前,拿到收據後天天堵你門口要畫,到時候看你惡不惡心。”


    孤夜捂著額頭,本想著終於可以歇幾天喘口氣的,怎知又得熬夜加班了。


    “今天先把畫樣給整出來,迴頭我養養精神再畫一幅出來。買家先給找好嘍,這迴肯定是賣不出當日那個價錢的。沒有募捐這個噱頭,我覺得撐死了就值個二十鎰,別以為紈絝都是人傻錢多。都是大家族裏出來的,哪一個不精明得跟隻猴似的,隻有你才是傻白甜一個。”


    “傻白甜?這是什麽意思?”


    常威下意識的問道,不過問出口後自己便後悔了。


    “虧你還是學院裏的風雲人物,連這段時間律所裏傳出來的新詞匯都不知道。那贏昊也忒不是東西了,陰險得很,連罵人的話都能說得這麽清新脫俗。”


    對於懟人一道,庖碩自認為沒輸過誰,不過比起贏昊來他還是挺佩服的。畢竟他那個腦子無論怎麽努力始終是無法創造出那麽多新鮮玩意出來的。


    “孤夜你要作畫,太好了!我就知道隻要你出馬,啥困難都能擺平的。這下我就放心了!”


    見常威這態度,好像鬆了口氣一樣,孤夜便之這家夥肯定還有什麽事情瞞著自己。果不其然,在三道目光的逼迫下,他才扭扭捏捏的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包出來。屆時打開一看,裏麵赫然是十塊圓樸樸的馬蹄金。


    “燕常威,你他娘的還真收人家訂金啦!該死,你到底有沒有腦子,這是誰的,趁著還沒來找茬立馬給送迴去!”


    孤夜這時候算是徹底無語了?本以為剛才就是說說,沒想到居然真幹起詐騙行當來了。


    “放心好了,沒那麽嚴重的。打小就認識的發小,知根知底,原本他打算付全款的……”


    這時候常威伸出一個手指頭出來。這是百鎰黃金呐,可我地道,要不是急著用錢,我才無需拿這十鎰金子呢,太跌份了。


    “跌你個頭!快說,打了字據沒有?”


    “打啦,人家一開始也說不用的,都說了我做事地道的嘛!”


    孤夜聽後滿臉詫異,反倒是常威跟個沒事人一樣不以為意。蠻九和庖碩亦是想不通打個字據會有什麽嚴重問題,這會兒眼巴巴等著解釋呢。


    “蠢啊!不是說發小麽!關係很鐵麽!既然如此打個屁字據啊!現在隻希望是我杞人憂天多想了。”


    “孤夜,這到底是怎麽了?你都把我給整糊塗了!不就是十鎰黃金,至於嘛?”


    “至於!太至於了!說到底還是你家老頭屁股底下的那個位置。我知道你沒有這樣心思,也沒有那個手段,可別人不這麽認為啊!壞就壞在你家老頭還那麽疼你跟你老娘,拜托你沒事多讀點史書吧,我可不想到時候在哪個旮旯角落裏替你收屍,然後被你老頭子怒火牽連導致全村吃席。”


    見常威還懵懵懂懂沒有提起足夠的重視,孤夜特地誇大其詞嚇嚇這家夥。不過這番猜測也並非沒有可能發生,反正他總認為人家那兩個哥哥並不是什麽善類。


    也就在這時候,外頭匆匆跑進來一個管家模樣的小老頭,還沒見到常威這個正主便已經嚷嚷開了。


    “公子……不好了公子……”


    “老柴,什麽事大驚小怪的?慢點,老胳膊老腿的別摔死你啊!”


    來人跌跌撞撞,差點就把頭給磕門檻上了,好在邊上的庖碩反應快,單手就揪住其衣領將其整個人給提溜了起來。


    “哎哎哎……年輕人……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


    “胖子,休得魯莽!還不快把人給放下來,下手沒輕沒重的……”


    “好嘞……”


    管家老柴亂蹬的雙腿終於重新落下地來,嚇得他差點一口氣沒有續上來。等終於緩過勁,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公子呀……公子不好啦……人……咱家府門前圍著幾十號人……他們一個個手裏拿著收據,說是要找你要什麽春宮圖……”


    果然怕什麽來什麽,剛才孤夜還在擔心的事情,想不到立馬就應驗了。


    “放屁,本公子總共才簽了一張字據,哪裏來得人手一份?其他的肯定是假的!老柴你是不是老糊塗了,那些收據可有經過驗證?”


    “驗啦!公子,那些都是真的。每個人的收據上麵可都有蓋著你是私印,錯不了!”


    事實上這個老管家大老遠跑這裏來就已經說明了問題,若是有辦法證明那些收據是假的話,他也就自行處理了。敢訛詐王室的人,證據確鑿的話禁衛軍早就動手拿人了,哪裏用得著前來報信。


    “糟糕,你小子當初簽給你發小的那張收據是不是加蓋了你的私印?”


    孤夜臉色一變,似乎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你怎麽知道,當時也沒筆墨,我這方小印正好派上了用場。要說還是得知你這家夥畫春宮圖那麽厲害才特地去定做的,在名畫上加蓋鑒賞人的印章很正常的事情呀!”


    “天!原來我以為庖碩就夠笨的了,沒想到你居然比他還要愚蠢!你問問牆邊蹲著的這些老頭,若是見到紙上的印章,能不能反雕刻十個八個私印出來?”


    常威臉色大變,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些老卒,而從他們的表情上很容易就能得到那個難以置信的答案。也就是說,現如今那些人手裏麵的收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可以算是真的。若以每人收十鎰黃金來計算,幾十個人那就是幾百鎰了。此時想到這關節上,常威眼前一黑差點就要暈死過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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