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帥幾乎將整個勇武營的人都帶走了,剩下的加上傷兵還不到一百五十人留守在令支寨。經過那一夜的激戰,還有氣的就全在這了……”


    孤夜並沒有將樂毅領進中軍帥帳中,而是習慣性的往後營走去。一路上他把那天晚上敵我雙方的大致損失簡略的說了一下,神情也漸漸暗淡下來不似之前活潑了。


    房舍的門被推開,撲麵而來的是一股濃鬱的草藥味。還算透光的屋子內,靠牆的炕上整排躺著四五個受傷頗重的士兵。另外兩個還能走動的此時正在用小泥爐煮著黑糊糊的不知名藥湯。還有兩個正不斷的給那些躺著的人用雪水擦拭著額頭。


    “一場戰鬥下來原本還有二十幾個能喘氣的,可大多都熬不到第二天。軍中醫匠都隨師帥出征了,我們又不懂醫術,有幾個是傷口止不住血活活將血流幹死的。


    實在沒有辦法,我便學那裁縫狠下心用煮過的麻線將那幾個的傷口給當補丁縫起來,可從昨晚開始他們就一直高燒不退,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來。”


    樂毅其實是有想過之前那場戰鬥的慘烈性,可當孤夜說還活著的就剩下屋子裏這些人的時候,心中還是被狠狠的震撼了一下。不過想想也是,以少勝多,且還是幾乎將敵人全殲,如此戰果付出的代價又豈能不大。


    “孤將軍,可否仔細為我說說你是如何在令支寨被完全占領的情況下發起反攻並最終奪迴堡寨的


    請不要誤會,我隻是好奇。因為我剛才觀寨牆高約三丈,每隔一段距離還設有箭塔可供了望預警,防禦工事也絕非輕易能攻破的。


    恕我直言,若東胡人真以四百之眾守寨,非其五倍之數不可克也!”


    好奇是真好奇的,樂毅是個大將,亦是個名將。他的眼光何其毒辣,其實他從站到令支寨外的那一刻便知道想要攻克這座堡寨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麽。


    憑眼前這個小年輕人,別開玩笑了,哪怕是他再故意裝成熟穩重也掩蓋不了眉宇間的稚嫩。要說是他帶人攻破堡寨,樂毅是鐵定不相信的。


    “嗬嗬……樂毅將軍是說少了吧!就這天寒地凍的,莫說是五倍,哪怕再來五倍都未必能從外麵攻克令支寨。”


    “噢莫非是從內部”


    樂毅這時似乎想到了什麽。


    也正是此刻,門被推了開來。庖碩和蠻九端著剛熟的粟米飯走了進來。


    “孤夜,外麵那些家夥我都讓他們暫時先安置在東門了,這飯你們先吃著,迴頭等人都吐完了再招唿過來用食。”


    “知道了,去給這位將軍也盛一碗過來,別忘了放幾葉醃菜。


    樂毅將軍請吧,我們待會邊吃邊說。”


    孤夜把人招唿出來後又引到自己的屋子。樂毅倒也沒說什麽一直跟在身後,頗有點入鄉隨俗的樣子,倒是亦步亦趨綴在最後麵的曹進全程彎腰低著頭,連喘氣都帶著消音的。


    屋裏的水是溫的,孤夜尋來三個碗給倒上。原本曹進唯唯諾諾還不敢坐的,最後還是樂毅給使了眼色才肯把屁股放下。


    要迴憶那晚的戰鬥細節,孤夜自是沒有心思去注意曹進的扭捏異常。他一口幹掉碗裏的水後便從如何發現東胡人進攻開始向樂毅徐徐道來。


    這一說就是大半個時辰,樂毅也是越聽心越驚,以一敵四全殲對手的戰果已是夠令人驚歎的了,可他沒想到那一百人卻都是被削指去履的降卒。就是這麽一幫子殘兵敗將,愣是利用一個粗看錯漏百出實則精妙無比的計劃打了一場完美的殲滅戰。其中對於時機的把握還有臨機的應變,那都是無可挑剔缺一不可的。


    至於最後倉庫的那場爆炸,孤夜倒是故意沒有提及。這裏麵當然是有其考慮的,有時候保持必要的模棱兩可對於蓄養名望是很有幫助的。


    孤夜從來都不認為自己必須要做個君子賢人,當個城守掌一城之權,上能奉養老父下可安民保境便是他目前最高理想了。但要實現這個夢想,養足名望乃至製造一點神異對以後要走的路來說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幫助的,所以他才故意模糊掉最後那場爆炸,讓所有的誤會繼續發酵。


    言歸正傳,當樂毅將整個經過都詳細在腦子中演練一遍之後,他看待麵前這個十五六歲年輕人的眼神就全變了。講真,他認為若是自己麵對當時的困境,所做的未必會比此人高明。


    “此子心思縝密,恐有將帥之才啊。”


    這時候樂毅心中已是起了招攬之心,隻是如今遠行邊地還有事情要辦,需等一切忙完之後再行定奪,也可趁著機會多觀察觀察。不過現在最為緊要的還是前線騰超所部的情況。對於葫蘆穀外的事情,曹進要清楚得多,於是這家夥在樂毅的催促下也磕磕巴巴的將知道的全說了出來。至於其表現,孤夜也認為是其突然與一個將軍同席跪坐而顯得緊張了,也就沒放在心上。


    孤夜提前蒸好的粟米飯給前來支援的幾百兵卒省去了不少時間,在樂毅的命令下,所有板車上的糧食除留下一部分口糧外,其餘都通通帶走,且在休息一夜之後隔天一大早便出發趕往葫蘆穀外大營。隨行的有趕車的民夫外,還有一百青壯。至於那一百守城卒和其他人則是留守令支寨。


    被點到名的自是一個個麵如死灰大唿晦氣,不過唯有一人敢違背命令死活就不踏出寨門半步。常威這廝好不容易逮住個可以遮風擋雪的地方,那是說什麽也不跟樂毅再去風餐露宿了。


    要知道此去可不是幾日的事情,在送完糧之後,樂毅的真正目的卻是要假扮成商賈親自去到東胡人的地盤走上那麽一圈,看看那裏的山水地勢,所以沒有個把月是迴不來的,常傲可不想吃那個苦。更何況他還有一個監軍的任務在身,也正是以此作為借口的。


    若無意外,明年入夏之前怕是要全麵對東胡用兵了。燕王所點大將當然非上將軍樂毅莫屬。不過樂毅用兵有個特點,那便是需得對用兵之地的山水地勢摸個清楚,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就是這個道理。


    樂毅實在是對這個憊懶的家夥沒得辦法,但時間實在有限,也沒功夫去跟其瞎扯皮,無奈之下便也點頭答應下來。而此時的孤夜還不知道,令支寨已不知什麽時候來了一個大麻煩大紈絝。他昨晚在交接完所有的事情後就把自己關在了屋子內,他要在這段還算空閑的時間裏嚐試突破三甕之力的桎梏。而要想達到這個目的,首先要做的便是要試著能不能打通位於前胸的膻中穴,之後使得天道神韻能夠隨心血遊走全身百骸。


    此時孤夜手裏其實還有一小截鍛骨草的,這是當初他為庖碩那家夥所準備。可不知為何,那死胖子明明還沒有用到,身體的力量卻早就突破了三甕力的桎梏。關於這個特例也曾經請教過老顏那個便宜師父,可就是連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隻能歸結於某人可能是傳說中的天賦異稟吧。


    鍛骨草的作用是不斷的破壞重塑經脈,使得其有足夠堅韌能夠經得起從外部引入的天地靈氣衝刷,而如今庖碩兩隻手臂的經脈都不需要鞏固了就能時刻調用靈氣在裏頭不斷磨擦,那再用鍛骨草隻會是浪費。於是孤夜手上的這份鍛骨草也便是暫時多出來的,所以他也沒再矯情了。


    屋內的泥爐上水早就沸騰。孤夜沒再猶豫,打開木盒便將裏頭的黑色草莖丟了下去。很快原本清澈的水湯就變得漆黑如墨,隨著筷子攪拌緊接著便開始變得濃稠起來。


    一個多時辰之後,一碗粘稠的黑糊糊便端放在了小桌前麵。這次孤夜可不是外敷,而是直接送入口中內服。因為有了上次的經驗,在輕含了一滴入口之後,未等舌頭產生灼燒感他便輕車熟路的用天道神韻調動靈氣將之完全包裹起來。


    隨著食道進入胃部抵達靠近心口位置的時候,那裹挾的靈氣就開始與之混合起來往膻中穴所在的位置開始滲透。此番難度當真比之前外敷的要大上太多,同樣是一滴的量,其蘊含的能量卻是多了三倍不止。更多的能量意味著就需要更多的靈氣來調和,間接的也就需要對自身這縷天道神韻更強的掌控力。


    事實證明,沒有人在身邊指導,確實要多走上許多彎路的。鍛骨草的正確使用方法其實並不是這樣的。前麵說過,它是用來不斷強健筋脈之用,而衝刷膻中穴的從來都隻是外部的天地靈氣。


    現在孤夜根本就沒想嚐試過用靈氣先去衝刷膻中穴就急著用鍛骨草去錘煉經脈,這樣做的好處當然是筋脈變得更大更堅固,如河道兩邊堤壩高聳自是能夠承受更多的“洪水”,可如今這股洪水可不是一般水,夾雜著鍛骨草藥力的靈氣更像是泥石流,一邊破壞還一邊鞏固,硬生生的便往膻中穴這個堰塞的湖泊衝擊過去。


    結果可想而知,整個膻中穴瞬間被湧來的大量能量瞬間擊垮,湖堤潰塌湖水四散,霎時間孤夜一口鮮血猛然噴出,更是眼前一黑差點暈死過去,好在千鈞一發之際他仍能守住心神不讓自己失去意識。


    這時候他哪裏還不知道,自己這是用力過猛導致走火入魔,剛剛導入體內的靈氣如今徹底失去控製在經脈中肆意亂突,劇烈的疼痛讓其實在無法忍受下去。


    最糟糕的是,自身那縷天道神韻好似也不再受控製一般,隻知道從口鼻處繼續往身體導入靈氣。孤夜很想阻止,但總不能不唿吸吧。


    萬般危急之下,他看了看桌上那一大碗藥汁,心一橫端起來就直接整碗幹了個精光……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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