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北境初冬的雪,並沒有讓五百裏太白餘脈萬物蟄伏。如同釘子般卯在國境線上的令支寨反而是緊鑼密鼓躁動不安。


    營中兵馬從原來的三日一操練變成了天天作訓。如同上了發條一樣,所有將士們都開啟了全麵備戰模式。


    不因有他,隻為斥候來報,東胡乞連部已徹底全麵集結,預計最多十日就能把所有部族的能戰之士全部召集完畢,所以真正留給勇武營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對於東胡人的異動騰超其實早就有所料到,隻是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的果決和不留餘地。原本雙方關於鍛骨草采摘商議好的方案也成了一句空話,一場大戰勢必是在所難免的。


    對於乞連部的單方麵毀約,騰超第一時間就八百裏加急往薊城報信,一方麵迅速通知另外兩個堡寨,讓他們提防東胡其他部落乘機全麵入侵國境。


    消極防守從來都不是騰超的帶兵習慣,哪怕是迫不得已真要采取守勢,他也不會選擇待在堡寨中等敵來攻。與乞連部交手了這麽多年,其深知在軍隊機動力上是遠遠不如東胡人的。


    以步兵為主的燕軍,對上以騎兵為主的東胡人。隻有充分的利用高牆的防禦才能最大限度削弱敵方優勢。可是這次騰超一改常態選擇反其道而行之。


    既然對方認準了已方不敢出寨野戰,騰超卻偏偏就想將主力部隊全都帶出去,以葫蘆穀口前十五裏處為中心安營紮寨。


    之所以選擇這個位置是有講究的。此處是整條太白餘脈中最為平緩的一片區域,如果是想要進攻令支寨的話,東胡人就必須穿過十幾裏地植被茂盛的森林。出了林子後再選擇通往擺在前方三個通往令支寨的山穀其中一條。


    而騰超的計劃就是想趁著東胡人在還沒穿過森林的之前在此處紮下營寨,如此一來也能夠最大限度的遏製住敵軍的馬速,削弱對方騎兵的作用。敵不入穀,則無法對令支寨形成威脅,反而是營寨中能夠源源不斷得到後方的持續補給。


    騰超的根本目的就不是一舉打垮東胡人,當然這個目標也是不現實的。他隻是希望前期可以使得雙方出現僵持局麵,那樣一來距離大本營較近的勇武營戰士們就能更及時的得到補給。反之遠道而來的東胡人隻能因為天氣愈發寒冷和食物缺乏而敗退。畢竟東胡人是全民皆兵,出戰之前都會各自準備供應一段時間的食物,超過這個極限就隻能灰溜溜的退兵,大部分情況下是不會出現有後續補給輜重部隊這一迴事的,東胡人打一場短時間的閃電戰可以,消耗戰他們打不起。然騰超所希望的最好結果便是能取得一場優勢比較大的勝利,這樣一來才能最大限度把他們重新打迴到談判桌上。


    如此的戰略計劃是從很早之前就製定的,斥候卒前的段時間幾乎都是在不斷往迴傳送前線的情報,大量的糧食和物資在下雪後的第二天幾個城池都已經很默契的將必須的糧草物資絡繹不絕的運送過來,所以這段時間後營裏的每個人都是忙得腳不沾地。特別是火頭軍,兩排灶火幾乎就沒有熄滅過,都是在加班加點的烤製粟米餅子,隻為了兩天後將士們能夠帶足幹糧趕赴既定地區。


    對於庖碩將天道神韻融入手臂這件事上,孤夜總想找個時間好好去請教一下便宜師父顏老頭的。可是整個火頭軍幾乎是白天夜裏兩班倒,根本就沒個停歇。加上軍備等級的提升,大半夜的巡邏人員一下子也翻了好幾倍。所以他根本就沒有機會可以單獨與顏老頭相處的時間。


    說實在話,兵家要求的對於天道神韻需融入身體的哪一個部分上孤夜他真的慌得一逼。當初他是直接按在心口處的,就不知這樣做的話究竟是對還是錯。可見對與顏老頭的單處時間有多渴望是可以想象的。


    機會是需要不斷尋找的,哪怕是找個模棱兩可的借口也是行的。就如同此時的騰超,他如今就很想讓井啟找個借口將孤夜喊到中軍大帳裏來。


    按說一個將軍召見一個小軍卒根本就不需要什麽借口,可是不知是誰將自己曾經屬意木離當女婿,最後選擇孤夜的消息走露了出去,如今大戰在即,騰超不想弄出太大動靜來。


    看著眼前案幾上的一個大紅色封折,騰超在眾多煩心事中總算能提溜出一件舒心事來。


    不出所料,當騰達帶著禮物登門表示自家將軍有意把女兒嫁與孤夜為正妻的時候,那七個老頭都是笑得滿臉褶子合都合不攏嘴。經過商量之後,第二天就抱著隻大雁在裏正鄉老的陪同下與將軍夫人在婚書上簽下了各自的名字。


    “騰達,對於這樁婚事,夫人和小姐是什麽樣的反應”


    騰超臉上滿是笑意的詢問著,手中已將案幾上的婚書打開來。上麵除了自己夫人簽下的名字,還有另外兩個名字,其中一個更是歪歪扭扭的,其餘的還有好些個紅色手指印。


    “夫人讓小的迴複老爺一句,說是一切憑老爺做主便是,他全力支持。隻是想找個時間讓姑爺迴去探探門。而小姐倒是沒說什麽,反而是大少爺和二少爺……”


    騰達欲言又止,後麵的話可沒敢說出來。


    “哼……兩個不成器的小畜生說了什麽了難道還輪得到他們反對不成!”


    一提家中兩個紈絝,騰超所有的好心情便全消失不見了。騰達當然也知道自家將軍的脾氣,自然是不會接這個話茬的,隻是站在一邊裝傻充愣的將茶盞再次滿上。


    “還是井啟的主意好,釜底抽薪,直接將那臭小子給捆綁在咱老騰家的戰車上。


    前些日子讓你去尋的治傷良藥到底如何了這事都成了,可不能讓人真用鍛骨草來療傷吧!”


    “放心吧將軍,幾天前就送過去了,吩咐了火頭軍的卒長悄悄弄給他喝下去。雖不敢保證一定能治得完好如初,但也總能好個六七成的。有這個打底,再用鍛骨草的藥性去磨應該有九成的把握不會出事。”


    井啟說這事的時候,說實在的心裏麵也是有些肉疼的。光這兩株療傷的聖藥就花了三十鎰馬蹄金,怪不得老騰家那兩個公子要說些陰陽怪氣的話。也是,這妹夫還沒見著影子,自己父親就直接為其花掉了家中近兩年的收入連眼都不眨一下,要是以後真入了贅,那還不把家業全給了他。


    “好好,快去把孤夜那小子給老子喊過來。花了老子這麽多錢,於情於理總該來叫一聲泰山大人的吧!”


    騰超抖了抖手上的婚書,自是得意得很。可話才出口卻又被井啟給攔了下來。


    “將軍莫急,婚約的事我覺得還是等其迴家省親後由家中老父告知才好。


    這樣拿著婚書讓其拜見,以他的倔脾氣怕是得以為背後是使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放屁!老子大把錢都投下去了,讓那小子來喊句老泰山怎麽了!這可是白紙黑字簽了名字的,難道還怕其反悔不成!”


    騰超把案幾拍得啪啪響,說來氣就來氣。


    “哎哎哎……又來了。這暴脾氣什麽時候能改一改。就你這副模樣,待會肯定又得黃!”


    井啟揮揮手讓旁邊的騰達先退下去,等四下無人之後才開口勸道:


    “那小子雖然是個講恩義的,可也是個非常謹慎敏感的性子。也不算算看距離上次才多長時間,要是待會直接把婚書拍在他麵前,總歸是會生出些其他心思的。


    不如將軍你先將其收做弟子,把兵家導氣法門傳授。再把他從火頭軍調出來,弄個頭銜。等時間長了再慢慢升,畢竟以後成親時麵子上也過得去。


    總之咱們把恩先給施足了,等到那小子迴家之後得知已與小妮子有了婚約,必定也會想起今日將軍在軍營中所許的好處。感念之下豈不是比現在讓他喊聲老泰山更令人放心。”


    “混賬東西,年紀不大,怎麽就長了一副多疑的心肝。老子女兒嫁得也忒窩囊了些,這嶽父老泰山當得更是憋屈。”


    “哈哈哈……年輕人多些心思總是好的。不然以後怎麽守住你老騰家的基業。


    且把婚書收起來,我讓人這就去喊孤夜那小子過來。三十幾鎰黃金灌了幾天,怕是效果也該出來了。


    東胡人已經完成了集結,斥候早些時候來報,隻是無法判斷出他們什麽時候會行動,估計最多也是不出十天。


    所以要教東西最好得抓緊,我們總不能等到對方開拔的時候才出兵吧。”


    騰超默默聽完忍不住的點了點頭深以為然。這次他決定將主力部隊全部駐紮在葫蘆穀口前一線,直接扼守住東胡人出密林的要道。既然是大軍出動,火頭軍當然也得跟上。想到這裏,他也才反應過來來井啟要讓自己將孤夜調離火頭軍的另外一層目的。


    也是,雖說孤夜能夠射殺東胡射雕手,但傷口未愈亦是事實。還不如讓他安全待在營中好好突破,到時候大戰平息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讓其帶領斥候卒中精銳前往埋骨林摘取已經成熟了的鍛骨草把軍功攢足了。


    到時候若是表現突出,被王上派來的監軍看上了眼,說不定還能撈個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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