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超此時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警察抓了個小偷,最後認出來卻是當年學校裏暗戀過的品學兼優學霸同桌一樣,那種驚訝與惋惜實在是難以言表。


    “將軍!人已經帶來了!”


    軍司馬任務完成,見騰超表情慍怒,如今人已帶到於是趕緊退到帳外侯著,大有種此地不宜久留的架勢。


    “嗬……孤夜,沒想到還真個是你!好大的狗膽!說,此圖是不是你畫的”


    騰超將案上的紙卷往堂下一丟,直接砸在狄鹹臉上。本就嚇得哆哆嗦嗦的他,這下更是不堪了。


    都說心中沒有鬼,腰杆自然直。狄鹹在火頭軍裏平日原就是幹些吃拿卡要的勾當,一旦事發,那根本就是隻等著挨宰的豬,自己絲毫沒有半點的自辯思維,如今隻顧著瑟瑟發抖了。


    孤夜見將軍果然是衝著春宮圖而來的,心中倒是鬆了口氣。於是便趕緊應下,聲怕待會狄鹹禁不住嚇,把火頭軍裏的那些閹渣全給抖出來,本就都是些上不了台麵卻暗自默許的小事,可要是在這將軍氣頭上說出來,那絕對就是大事了。


    “迴稟將軍,這圖確實是我所畫!”


    孤夜不卑不亢的迴答道。事前他可是了解過,像這種東西其實並不觸犯到軍法。


    “你應得倒幹脆,畫這種東西本也無妨,可你居然用來販賣斂財。營中弟兄拿的可都是換命錢,兩百刀幣一幅圖。嗬嗬……你可真敢開口啊!光這一條,殺你十次都不為過!”


    也不怪騰超暴怒,軍營各士卒之間是不能存在商賈行為的。有了利益糾葛,矛盾自會產生。凡將帶兵,首要做的是把人心凝聚,賭博,貨易都會使人心生嫌隙,一旦戰場用命必不能做到守望相助,更為嚴重的怕還會因為個人平日恩怨臨陣掣肘。


    這才是最可怕的,沒有什麽比遭自己人暗算再恐怖的事情了。而平日裏士卒在堡寨私自與商賈交易些吃食或者其他的性質卻又大不相同。


    “將軍怕是有所誤會,斂取營中弟兄們換命錢的罪名孤夜卻是不敢擔下的。”


    一聽來人否認,原本跪在邊上的兩個士卒可不幹了,他們明明是花了兩百刀幣的,而且這還是當著將軍的麵,又怎麽會讓人賴了去。於是便急忙大聲嚷嚷起來。


    “你胡說,狄鹹當時可是收了我們兩百刀幣的,那可是白字黑紙落下名字,當著眾人的便錢貨兩清的。


    將軍,他在誆騙於你,如若不信,大可喚營中其他兄弟前來作證!”


    “是啊是啊,事情就是這樣,我敢用性命做保,如有半句虛言,將軍大可把肩上人頭摘了去!”


    兩士卒眼睛血紅怒視孤夜,涉及到自家性命,哪裏又有剛才顫顫巍巍的膽怯。


    而到這時,原本嚇得近乎癱軟在地的狄鹹聽到兩人所下的保證,反倒是心中安定下來重重舒了口氣。


    “孤夜,他們說狄鹹的確收錢了可有此事如再狡辯,真還需再傳他人對質不成”


    井啟目光如電,他是個惜才的,話語間卻是把罪責有意全推脫到狄鹹身上,這樣的暗示之意已是十分明顯了。怎料孤夜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差點沒把舌頭給咬下來。


    “迴將軍,兩百刀幣的確是收了,但卻沒有想斂弟兄們換命錢的意思!”


    啪……


    “滿嘴胡言亂語!錢都收了,還敢說沒斂財!來人,把這個真眼說瞎話家夥拉出去砍嘍!”


    騰超怒不可遏拍案而起下令道。本就候在門外的軍司馬帶著兩人立刻衝了進來抓起孤夜便要往外拖!


    “將軍且慢,何不聽他把話說完!”


    井啟實在是不忍心看到一個好苗子就這麽沒了,於是又對孤夜急急說道:


    “混賬東西,有何原由還不快快向將軍稟來。你隻是個新卒,料想也沒有這個膽子,是否有人脅迫於你”


    這話已算是赤裸裸的誘供了,上座的騰超又豈會聽不出來。


    “大膽井啟,你真當本將軍真是庸人乎再敢開口,視軍中執法戒刀不利乎”


    “將軍請贖罪!”


    見騰超動了真火,井啟趕緊抱拳謝罪,隻好後退兩步站在一旁再不敢言了。不過經過這一打岔,孤夜便也有了再開口的時間。


    “將軍,小的確有苦衷。錢的確是收了,而且他們兩百刀幣一副圖還是前天的價錢,今天可得五百刀幣一副。”


    騰超聽罷也是心裏犯嘀咕,見孤夜說得淡然自若,於是揮手先讓軍司馬帶人下去了。


    “前日收兩百,今日收五百,可你卻說這不是在惡意斂財,我倒要看你能說什麽子醜寅卯出來。”


    有了開口的機會,孤夜也就不敢再遲疑了。


    “將軍,事情是這樣的。起因是卒長狄鹹見我會使得一手粗淺畫技,遂讓我畫一副春宮圖予他。


    軍中皆男兒,而男兒褲襠裏那點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畫便也就畫了。


    可是都在一個榻上打盹的弟兄,又哪裏藏得住事。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前來求畫的人絡繹不絕幾乎要將火頭軍的門檻給踩爛掉,甚至已經影響到日常的活計了。


    於是在火頭軍眾多兄弟的商議下,決定以兩百刀幣一副的高價格叫賣,要的便是嚇退求畫的人。怎知還是大大低估了將士們的購買熱情,能拿的出兩百刀幣的人還是大有人在的。索性次日便又加了一倍,但人雖少了許多,可也有好幾百號人。


    沒辦法,最後又加了一個條件,隻有伍長以上的人才有資格購買。這才將勢頭給止了下來。


    孤夜本意是想讓弟兄們在夜深人靜寂寞的時候多個念想,奈何作畫不比其他,精氣神一樣缺少不得。人力終歸有窮時,收取錢也隻是為了限製人數而已。孤夜從沒有想過要拿弟兄們一枚錢。


    當然,那些前來購畫的人給錢的同時也會留下名姓,卒長狄鹹已一一記錄在冊,隻等風波平息再送迴去。收來的錢也絲毫未敢動,而是當著眾人麵前放入木箱子中封存起來。


    如若不信,名冊錢箱已在帳外,將軍自可命人查驗便是。”


    孤夜這套說辭滴水不漏,自是早就琢磨透的。當初狄鹹提出要借此收取錢財的時候,他就有意識的留了一記後手布置下整套流程。


    之所以記下名姓也是為了今日準備,倘若無事便也罷,所得之錢財大可分潤掉,而今恐怕不成了。


    當初狄鹹想要將火頭軍的錢分潤他不取,而今卻是敢利用春宮圖大肆斂財就是出於這個原因,沒有把事態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事物,孤夜此子寧可不碰。


    “是是是,事情就是這樣。將軍請明鑒,所有名單錢財數額我都仔細記錄在案,不敢有絲毫偏差!”


    有了孤夜打底,狄鹹也趕緊附和道。


    見兩人一唱一和說得有板有眼,騰超也是將信將疑的看向井啟。如果所言非虛,那麽事情的性質就又不一樣的。前者是不知大義隻圖小利破壞軍中團結,後者則是不貪錢帛,唯利他人,大公無私,非旦無過反而有功了。


    一張普普通通春宮圖此時在軍中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更何況出自孤夜之手的春宮圖卻絕不普通。無需做到人手一張,隻要能夠每伍一張,在沒有足夠營妓犒軍的情況下,絕對不失為一種折中的絕佳好辦法。且這種辦法對於提高整個勇武營的士氣來說也是非常巨大的。成本也不高,要是繼續讓其畫下去,幾乎可以算是零成本了。


    與將軍對了一眼,見其望過來,其臉色也稍微緩和了些井啟心中便已清楚,遂對堂下孤夜說道:


    “依你所言,如今名單錢箱在何處”


    “此時正在帳外,將軍可傳士卒庖碩。”


    候在門外的軍司馬也不等傳喚了,他很不耐煩的對著手下擺了擺手,放那被攔在十幾步外的胖子過來。


    於是,心急如焚就像熱鍋上螞蟻的庖碩抱著個木箱子急急巴巴的闖入大帳中。


    “錢沒動……錢沒動……一枚不少都在這裏了!求求你們快放了孤夜……”


    扣扣扣……


    庖碩剛進門撲通一下納頭便拜額頭直磕得生響。騰超對進來的這個憨貨還是有印象的,知道來人腦袋瓜子不好使,便也沒有去計較其失禮之處。反而是被一通操作弄的有些哭笑不得。


    “得得得,不要磕了,起來吧!”


    當看到庖碩身邊的木箱子和一疊紙張後,無需驗證就知道剛才孤夜所言不假了,此時心中怒氣基本上也消散去。


    “還真有錢箱子,看來確是本將軍誤會你等了。


    來人,將他們身上的繩子解了吧。那趴著的兩個家夥也一並弄出去,別礙了眼睛。”


    待一切妥當,騰超才又看向垂手站立在旁的孤夜。


    “如令你全力作圖,每日可畫幾許”


    “若全力為之,每日隻出一圖。”


    “隻一圖比之地上那張如何”


    騰超眉頭不由得輕蹙了蹙。


    孤夜撿起地上揉成一團的紙張打開來撇了一眼淡淡說道:


    “這隻不過是隨手倉促而為,全力施為個中意境可勝其十倍。”


    “十倍倒是無需。隻要有此一半足矣。


    如之普通,每日二十副你可畫得”


    按騰超計算,十天時間弄個兩百張,加上之前的那些,平均十人一張怕也勉強足夠用了。隻是這小子不知是否畫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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