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正討論的時候,有侍衛通傳,劉焉的特使到。


    沒多久,一個博冠峨帶的文官在侍衛的引領下,就走了進來。


    來人身材不高,顯得冠帶很高,額頭突出,鼻塌牙齙,麵容醜陋,舉止卻是一派士子氣概。


    “益州從事張鬆,見過太守大人。”


    我靠,又是一個著名非主流的三國名人呀。


    張鬆是西蜀三人帶路黨的領頭人呀。張鬆、法正、孟達,引劉備入蜀,最早就是張鬆策劃的。曹操一統北方之後,張鬆向劉璋獻計,要劉璋結好曹操,劉璋就派張鬆為使,出使許昌。當時曹操赤壁新敗,無心他顧,見張鬆容貌甚醜,便不甚禮遇。


    張鬆本來想獻西川於曹操,沒想到曹操不拿正眼看他,沒辦法退而求其次,轉道荊州,就見了劉備,約以共謀西川之策,並獻上了西蜀地形圖。迴到蜀地後,又聯合了法正孟達等人,為內應。張鬆等人,極力向劉璋推薦劉備,引劉備入川抗擊張魯馬超。後來,張鬆被其兄張肅告密,被劉璋所殺,未能享受到帶路黨的勝利果實。


    劉璋作為穿越人士,作為即將被帶路的暗弱老大,當然對這幾個著名帶路黨很關注了。不過,經過打聽,目前蜀地的文武官員中,並無法正孟達等人,至於張鬆,這人倒是有,現在是益州從事,不過也是其名不彰。他的哥哥張肅,卻是個不小的官員,任廣漢太守。


    從事這個官稱,並非正官,而是個虛職,可大可小。跟主簿一樣,都是附屬於正官的,重要與否,全看老大的信任了。比如徐庶,名義上是個主簿,其實分明就是太守。而張鬆這個從事,名義上是在州衙,但權力和地位差徐庶就很多了,州衙的從事也多了。其實,說穿了,就相當於現代的文秘之類的隨從人員。


    “可是子喬先生,璋久仰大名,來來快請入座。”劉璋急忙起身相迎。不管怎樣,姿態還是要擺的,何況是遇到一個,更在自己極限三醜徒弟之上的一個另類,必須要歡迎。


    交代一句,張鬆字子喬,這裏采信的是華陽國誌,三國演義裏張鬆字永年。


    “謝過太守大人。”張鬆謝坐後,繼續道:“鬆此次奉州牧大人命,前來襄助大漢新報事宜,不知太守大人可有吩咐?”


    襄助大漢新報?看來劉焉終於要插手自己的報紙事務了。


    雖然自己安排了董扶作為和劉焉的橋梁,現在看來,還是不夠呀。也可能是謠言太多的緣故,也許是劉璋和曹操打的輿論戰影響所致,反正是劉焉開始插手蜀郡的一些事務了。報紙是個大殺器,劉焉要是不插手才奇怪。


    “好,很好哈。大漢新報一直都是元直和茂安先生在操持,事務繁雜,多有辛苦,今有子喬先生加盟,也可使二位先生辛勞減輕一二。子喬先生的文名才氣,乃蜀中士子翹楚,璋沒什麽好囑咐的,公忠體事即可。”劉璋很耐心的打著哈哈。


    “報紙印刷之舉,乃昌文教化之盛德,僅此一事,大人亦當名垂千古。朝廷雖有邸報,卻難以宣王化於四海,今太守大人之報紙,卻能聞於山野鄉村,大人當青史彪炳。然則,教化之力當立身為正,言之有物。今蜀地民智初開,凡事言利而忘義,是以有前次之禍。不知太守大人以為在下所論如何?”


    “子喬之言誠是正理。既如此,先生可有教我?”


    “不敢。聖人之治民,度於本,不從其欲,期於利民而已。故其與之刑,非所以惡民,愛之本也。刑勝而民靜,賞繁而奸生。故治民者,刑勝,治之首也;賞繁,亂之本也。夫民之性,喜其亂而不親其法。故明主之治國也,明賞,則民勸功;嚴刑,則民親法。勸功,則公事不犯;親法,則奸無所萌。故治民者,禁奸於未萌;而用兵者,服戰於民心。禁先其本者治,兵戰其心者勝。聖人之治民也,先治者強,先戰者勝。夫國事務先而一民心,專舉公而私不從,賞告而奸不生,明法而治不煩。能用四者強,不能用四者弱。夫國之所以強者,政也;主之所以尊者,權也。故明君有權有政,亂君亦有權有政,積而不同,其所以立異也。故明君操權而上重,一政而國治。故法者,王之本也;刑者,愛之自也。


    夫民之性,惡勞而樂佚。佚則荒,荒則不治,不治則亂,而賞刑不行於天下者必塞。故欲舉大功而難致而力者,大功不可幾而舉也;欲治其法而難變其故者,民亂不可幾而治也。故治民無常,唯治為法。法與時轉則治,法與世宜則有功。故民樸而禁之以名則治,世知維之以刑則從。時移而治不易者亂,能治眾而禁不變者削。故聖人之治民也,法與時移而禁與能變。


    ......


    今太守大人,內寬於民,多賞少罰,民多生奸邪而失安寧;外怠於政,少恩寡利,恩澤未及各方而多成仇敵。如此,大人之禍不遠矣。無需良久,小民得利尤不足,士紳失恩漸成仇,大人將徒唿奈何。”


    張鬆果然是不愧過目不忘,記憶超群。一上來,duangduangduangduang,就是嘰裏呱啦一大篇,劉璋聽的頭昏腦漲,頭疼欲裂。張鬆不像國淵那種,國淵那個催眠,張鬆這個,讓人頭痛,一個是催眠曲,一個是緊箍咒。


    張鬆嘰裏呱啦的是韓非子的心度篇,說的就是如何依法治民的事情。


    劉璋揉著太陽穴,忍著頭痛,總算聽完了,什麽也沒聽明白,根本沒弄明白這個張鬆想說些嘛。劉璋在心裏把這個小矬子罵了無數遍,窮顯擺什麽,怪不得曹大大不喜歡你,活該呀你。


    張了張嘴,劉璋不知道該應些什麽。


    “奈何…,奈何…,先生以為該當如何?”劉璋好不容易才把話頭圓上。


    “在下以為,當嚴刑峻法於內以治其民,恩澤雨露施於各方以結其心,不知太守大人以為然否?”


    “這個,這個,先生說的誠然不錯,奈何律法乃國是之本,不可輕言翻覆,失之草率。子喬先生遠來辛苦,且待日後再議。”劉璋忍著頭痛,使出拖字訣絕招殺手鐧,直接把張鬆的提案押後再議。


    好不容易終於送走了張鬆,劉璋難得放鬆下來,喝口水。


    “老師,這個張子喬明顯有輸誠之意,老師為何拒而不納呀?”龐龍作為極限三醜的領軍人物,對張鬆這個同類還是挺欣賞的,忍不住就要跳出來為張鬆打抱不平了。


    “輸誠?什麽輸誠?”劉璋沒弄明白。


    徐庶龐龍等人都是一暈。


    “主公,這個張鬆剛才確然是有些想要投效主公的意思,否則也不會為主公設身處地,分析利弊臧否得失了。”徐庶出來解釋道。


    “想投靠我?沒發現呀。”劉璋昏庸白癡的一麵又再次表露無疑,“我前麵沒聽仔細,不過他最後幾句話我聽明白了,他的屁股還是坐在了士紳豪強那一方了,明顯是來當說客的,我可沒看出他想要投靠我們的意思。”劉璋是忍住沒提張鬆有帶路黨的巨大潛力,這樣的人,他當然不可能輕易放心。


    “主公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張子喬所說的,我等也不可不慮。再有,如張子喬者,必是心高氣傲之輩,主公縱然不喜,也不可惡了他去。”徐庶還是好為人師,諄諄教導劉璋道。


    “這個我自是省得的,我倒不是不喜於他,而是還不清楚他有沒有投靠我等的意思。如他真願意投靠我等,我自然是雙手歡迎了。


    再有張鬆說的律法的事情,其實並不簡單,都是說著容易做著難的事情。


    其實,刑罰之要義,非是要人生畏而親,人既怕又如何會親,所以這個根基本身就有些偏廢。律法之基,在於保民護民,如此民才會親法。刑罰的要義,在於它的正義,揚善懲惡,以正去邪,這樣大家才會自覺擁護,自覺遵守。


    還有隨意變更律法,也不是好事,所以這個事情暫緩吧。


    再有就是張鬆說士紳豪強的事情,士紳豪強想從我們這裏分些利益,也不是不可,這個我們以後可以和他們討論討論,看看能不能化解以前的一些積怨。”


    “主公突然之間又變得很聰明了。”徐庶發自肺腑的拍著馬屁。


    “唉,說起來,這個張子喬一走,我這腦子就好使了許多。小龐,很佩服為師吧。”劉璋很是恬不知恥,完全忘了剛才的窘境。


    “哼,老師剛才說的,和法家有著根本的衝突,法家立法在於治民,而老師剛才說的立法在於保民護民,已經大違法家之根本,更不要說儒家了。儒家雖有民為貴的說法,但也隻是說說而已,儒家真正的目的,是牧民。一個是牧民,一個是治民,都是把百姓當作洪水猛獸加以規矩,唯恐難以管束,而老師說的護民之法,弟子很不看好。我想,這也是老師你有自知之明,所以不敢貿然而動的緣由吧。”小龐絲毫沒有多少尊師重道的精神。


    “小龐呀,你這個小家夥,最大的毛病就是太鋒芒畢露了,你看把你老師氣的,臉都青了。”徐庶看著這對師徒,很好玩,轉頭又對劉璋說道:“主公,這個先生不好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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