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赤天,太清仙境。


    一方不大卻通透的墨玉石案上,擺放著一隻三足金質酒樽,盛著剛剛溫好的瓊漿玉露。


    太上老君與東華帝君分別坐在石案兩側,各自擎了酒杯認真的品著。


    “太清境居然藏了如此佳釀,老君不地道啊!”


    東華帝君輕嘲一句,隨意又飲下了一大口。


    太上老君笑道:“帝君又打趣老朽,若論好酒,這六界中哪個及得上東海蓬萊的窖藏?眾仙皆知帝君好酒,可帝君這曲高和寡的性情,又有哪個敢去大帝宮討酒喝的,老朽若不是一把年紀,臉皮厚了些,恐怕帝君也不會搭理吧?”


    “咳咳咳……”東華帝君被嗆兩口,禁不住笑道:“你這老頭兒,真是越來越頑童性情了,若論年紀,本尊豈不成了這六界中最老的?”


    太上老君嗬嗬笑道:“看臉!看臉!”


    東華帝君笑著搖了搖頭不再言語,開懷的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一旁服侍的如星緊忙為他滿上,東華帝君喝的高興,舉起酒杯又要灌飲,卻忽然被太上老君攥住了手腕。


    “帝君……還是少喝的好!”


    太上老君認真的勸道,攥住東華帝君手腕的指尖,微不可查的探向了他的脈息。


    “怎麽?老君是怕本尊喝醉了撒酒瘋?”東華帝君爽朗的笑問道:“老君是想診斷診斷,本尊是否有撒酒瘋的症狀?”


    太上老君突然白了臉色,眼角斜了斜,示意如星走開後,憂心忡忡的盯著一臉風流模樣的東華帝君,卻不言語。


    “哎呀呀,本尊不過是喝了老君半樽酒,老君就心疼了?”東華帝君瞧著太上老君滿臉的嚴肅,忍不住笑問道。


    “帝君啊!”太上老君歎息一聲,直言無忌道:“帝君魂魄不全,既是撐過了這千萬年的苦苦熬煎,又何必如此糟蹋自己?”


    東華帝君聞言,臉上的笑意漸漸的斂去了三分,一雙狹長的眼眸好奇的望向太上老君,道:“不愧是三清天尊,隻是摸了本尊一把,就探知了本尊的底細?”


    “帝君!你竟還有心說笑!”太上老君憂心忡忡的從石案旁站起身來,躊躇的來迴踱了幾步,不悅道:“老朽與帝君多年的交情,若不是那天碰巧撞見帝君自雲鶴上跌落下來,竟是不知帝君你……你……你就不怕……”


    東華帝君望著太上老君那急的胡須直豎的認真模樣,微微一笑道:“怕什麽?那一天是遲早都要到來的,六界一眾生靈中,哪一個能逃得開?”


    太上老君聞言一怔,不安的蹙起了長眉。


    東華帝君小酌了一口,慢條斯理的勸道:“老君不必擔憂,既是猜到本尊已撐過了千萬年,也該明白本尊不會輕易消逝的。”


    太上老君搖頭歎道:“話雖如此,老朽也知道帝君貴為上古神祗,不是尋常仙族及得上的。可老朽想不明白,六界生靈不論哪一族,失去一魄便會大病不愈,失去一魂則會短了靈識,即便帝君神族身份,又是……又是如何熬過這千萬年的?”


    如何熬過來的?如何熬過來這漫長的千萬年?


    若不是期望著能在六界生靈輪迴中,能再見到千重一眼,哪怕隻有一眼……即便是尊貴的上古神族,也早就魂飛魄散了吧?


    東華帝君垂頭不語,隻是凝望著手中的酒杯微微發起了呆。


    千萬年前的那場毀天滅地般的之戰,最終以千重墜跳諸神台和自己承受三界火獄之刑,方才合上了帷幕,以此換來六界生靈太平。可這上天入地之間,卻再也尋不到千重的一絲蹤跡,這曾經引以為傲的神族貴胄身份,卻真正成為了鰥寡孤獨。


    東華帝君仰頭喝幹杯中酒,站起身來,勉強笑道:“本尊有些醉了,這便告辭了。”


    說完,折身便要離開。


    太上老君上前一步,攔住了去路,直言道:“帝君!請恕老朽冒犯,帝君若信得過老朽,可否告知為何魂魄不全?以帝君之神能,又為何不將丟失的魂魄尋迴來?”


    東華帝君撫了撫額頭,輕歎一聲,笑道:“老君啊,本尊還不至糊塗到這般田地,至於那一魂一魄究竟去了哪裏,本尊是真的不知道。”


    “這……這怎麽可能?”太上老君驚詫莫名,堂堂上古神族貴胄,竟連自己的魂魄去了哪裏都不知道?


    東華帝君望著太上老君一臉的呆怔模樣,微微笑道:“好了,可以放本尊走了麽?”


    話畢,東華帝君繞過阻攔,悠閑的朝門外走去,卻聽太上老君自背後突然問了一句,


    “帝君那一魂一魄,可是在承受三界火獄之刑時遺失的?”


    東華帝君笑著搖了搖頭,淡淡的迴了一聲:“嗯!”說完,又驅步前行。


    不成想背後又傳來一聲不依不饒的追問:“帝君遭受三界火獄之刑,實際是因為那千重神君吧?”


    東華帝君身形一滯,愣在了當場。


    ……


    天邊漸漸泛起了魚肚白,窗外已開始雀鳴啾啾,直吵的塗山上一眾的生靈們紛紛醒來。


    範皓緩緩的睜開眼眸,臂膀間的微微酸麻令他不自覺的側頭望了過去,正望見謝逸沉睡在他臂彎中的安靜臉龐,幾縷淩亂的發絲散落在清削的臉頰,又長垂在薄軟的唇側,說不出的誘惑驚豔。


    昨夜的過度縱欲頃刻間在範皓的腦海迴放,整整一夜啊,他不記得要了他多少次,隻記得最後雙雙都耗幹了氣力,方才相擁著昏睡入夢。


    狂亂迷醉的一夜過後,師弟終於成為了他的!範皓幸福的彎了彎唇角,除此以外,連指尖都不舍得動上一動。


    如果時間能夠凝結在這一刻該有多好啊……


    “必安,不要哭了,被師父發現了,會生氣的。”軟胖胖的小手一邊幫謝逸輕輕擦著眼淚,一邊安慰道。


    “我不叫必安,我叫謝逸!”一把將範皓推開,謝逸瞪著圓滾滾的大眼睛,不高興的迴道。


    範皓眨了眨眼,又湊上去拉住謝逸的小胳膊,耐心的解釋道:“你就叫必安啊,這名字是師父給你取的,師父說,酬謝神明則必安,就和我一樣,我本來叫範皓,師父說違法之人則無赦,所以命我改了無赦啊。”


    謝逸冷著一張小臉,氣道:“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範皓乖乖的笑道:“必安,你知道嗎,咱們的三清觀可神了,師父他更是半個活神仙。”


    謝逸嘟起粉嫩的小嘴,疑惑的迴道:“我才不信,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神仙?”


    “真的,我不騙你。”範皓見謝逸終於不再哭鬧,便繼續轉移著他的注意力,認真的說道:“我娘說,我本來是個傻子,有一天走丟了,竟然跑到了一個荒山裏,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砸中了腦袋,給砸死了。”


    謝逸眨了眨圓圓的大眼睛,像聽故事一樣聽的入了迷,禁不住好奇的問道:“是被石頭砸死的嗎?”


    範皓搖了搖頭,嗬嗬的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反正是砸死了,我娘就把我送到三清觀,是師父把我救活的。師父救活我以後,我竟然變聰明了!”


    “真的嗎?師父他真的是神仙?”謝逸聽了範皓的話,對這陌生的三清觀終於產生了興趣。


    “真的呢,反正你也沒有家了,不如咱們一起跟著師父修仙吧?將來,咱們一起做神仙,好不好?”


    謝逸歪著小腦袋想了想,懵懂的點了點頭,迴道:“好吧,我喜歡做神仙,將來我也要像師父一樣施術救人!”


    範皓一聽謝逸終於肯留在三清觀了,高興的蹦了個高,扯住謝逸的小手,歡唿道:“太好了,必安,以後我就是你的師兄了,快叫師兄!”


    “師兄……”


    “無赦……”


    一聲略帶喑啞的唿喚,將陷入到迴憶中的範皓瞬間喚醒,範皓愣了愣,忙轉過頭來望向謝逸。


    謝逸還閉合著眼眸,長翹的羽睫抖了抖,似是從夢中發出的唿喚。


    範皓依舊保持著姿勢未動,隻是輕聲的問了一句:“必安,你做夢了?”


    謝逸緩緩的睜開了雙眼,靈透的瞳眸中滿是放鬆和坦然,他認真的盯著範皓英朗的俊臉,開口問道:“無赦,現在你信我了?”


    範皓聽了這句,心中忽然生出些酸楚的尷尬,不由得收緊了臂彎將謝逸攬緊在懷中,鄭重的迴道:“必安,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誰管他天荒與地老,但憑那滄海化桑田,這一對黑白的夙緣續接,再一次許下了永不分離的誓言。


    ……


    相擁著溫存了片刻,謝逸忽然從範皓的懷抱中掙脫出來,警覺的問道:


    “無赦,不對!這裏為何這般安靜?”


    經謝逸提醒,範皓也徹底清醒過來,一夜的欲海沉淪不曾被打斷,直到這日頭高起了,卻不見那妖孽過來滋事。


    範皓附和道:“不好!閻羅王他們應該早就到了!”


    謝逸驚道:“山中設了結界,他們根本進不來,我們需想辦法盡快破除那結界!”


    範皓點了點頭,麻利的躥下床去,收整著散落滿地的黑白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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