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地獄共分十殿,分別由十殿閻王司掌不同的刑罰,拘來的魂魄依據生前種種善惡,各自發撥到不同的煉獄中去接受刑罰。


    何茅生前所犯的罪孽屬於奸.淫一類,依照《冥界律法》所示,將先由五殿閻羅王審判,確立罪名後,再押往對應懲處奸.淫罪的二殿楚江王剝衣亭寒冰地獄受刑。四鬼差便拘著何茅又一次來到了糾綸宮。


    森羅詭譎的糾綸宮中,大堂兩側熊熊鬼火燃的正盛,清楚的照見宮中一眾鬼吏青麵獠牙的恐怖模樣。


    何茅哪裏見過這等陣勢,早嚇得腿腳發軟跪趴在地上抖如篩糠。


    瞌睡蟲在閻羅王的鼻孔裏造出一個大大的鼻涕泡,十分不雅的掛在閻羅王的鼻孔與胡須之間。閻羅王的官帽歪蓋在頭臉上,正齁聲如雷的做著黃粱美夢,並不知曉殿中剛剛拘來了新鬼。


    崔判官見閻羅王的睡狀極是不雅,忙清了清嗓子喚道:“閻羅王,鬼來了。”


    不知是崔判官的聲音小了些,還是瞌睡蟲太過於勤奮努力的催眠著,閻羅王竟毫無反應,依舊睡的如死豬一般。


    崔判官隻好加大了音量的喊叫道:“閻羅王……有鬼啊!”


    閻羅王猛的從椅子上彈跳了起來,瞪著一雙圓眼驚恐的問道:“啊!有鬼?鬼在哪裏?鬼啊……”


    待看清楚四周的情形,閻羅王方知自己失了態,忙將鼻孔中的瞌睡蟲揪出來塞進蟲盒裏,整了整衣冠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例行公事的問道:


    “咳!下跪者何鬼?”


    “何……何茅。”


    何茅偷偷抬頭瞄了一眼,瞬間被閻羅王兇神惡煞的長相嚇的懵了嗶。雖然他已經是隻死了的鬼,可此時他覺得自己好像要再死一層了。


    閻羅王聽了何茅的迴話,不由的大怒道:“本王問你姓甚名誰,沒問你是何方龜毛!”


    “小的是何茅。”


    “大膽!”


    這他娘是個什麽鬼?怎麽聽不懂鬼話呢?閻羅王氣的不行,猛拍了一把桌案吼道:


    “你自己是何方龜毛都不知曉,竟敢來問本王?”


    何茅被嚇的尿濕了褲襠,由衷的恨起了自己的爹娘,給他取名字的時候怎麽不和他商量一下?竟給他取了這麽個處處招人煩的名字。先是曼珠損他‘和尚生了毛’,現在又被閻王喝罵成‘何方龜毛’。何茅再也不敢出聲,驚慌的隻知道趴在地上不停的哆嗦著。


    崔判官開始還以為閻羅王沒睡醒犯了糊塗,聽到第二句時方知閻羅王這是犯了混,緊忙附耳悄聲的提醒道:


    “錯了,閻羅王搞錯了,他說他姓何名茅,不是何方龜毛。”


    閻羅王的臉一瞬間由黑紅轉成了墨綠,你娘的什麽鬼名字,可讓他這堂堂地府五殿閻羅王丟鬼丟大發了。


    閻羅王氣憤的瞪著何茅,搜腸刮肚的找詞兒給自己下台階。


    “何茅是吧?你可知罪!”


    何茅磕頭如搗蒜,誠惶誠恐的迴道:“小的知罪!小的知罪!”


    閻羅王見他始終戰戰兢兢的樣子,麵上也算挽迴了幾分得意,畢竟自己是地府五殿之主,好歹也是一鬼之下萬鬼之上啊,就算是一時出了糗,也沒鬼敢挑他的錯,閻羅王恢複了一本正經的續問道:


    “何茅你所犯何罪啊?”


    “小的有疾,小的好色。”


    “嗯,還算老實的交待。”


    量何茅一介小鬼也不敢欺瞞於他,閻羅王挑了挑眉毛瞟了一眼案幾旁的崔判官,吩咐道:“小崔,速將此鬼的信息報來。”


    一摞的生死簿按州縣地域不同分類登記,所以尤為敬業的崔判官總能迅速的找出每一個生靈鬼魂的記載。抽出廉州那本查到何陽村,沒翻兩頁便看到了何茅的記錄。


    崔判官將生死薄捧在手上,朗聲讀道:


    “何茅,年二十,祖籍廉州何陽村,前世不幸投生采花賊,孽鏡台前映照為惡,摔死在廉州城醉雲樓欄杆下的地麵上。”


    不幸投生的采花賊?不幸!?這是什麽混賬記錄?


    閻羅王雙眼一瞪,崔判官定是懈怠工作了,沒有細查生死薄,竟生出這麽個荒誕的命數來,采花賊還有不幸投生一說?


    崔判官卻是委屈,這生死薄向來都是隨著生靈亡魂的變故自行登錄記載的,他的職責也不過是大筆一揮,批準死亡或增減陽壽而已,哪有本事隨便更改陽間活人命數的道理?


    可閻羅王朝著他吹胡子瞪眼的,崔判官很是不服氣,抄手又抽出兩本生死簿翻看起來。


    這兩本生死簿所登記的,分別是廉州城百年前與兩百年前的記載,崔判官是想查查看,這何茅被登錄成不幸投胎的采花賊,會不會是前一世或者前兩世的命數有什麽蹊蹺,才會帶來這一世不幸投生的結果。


    果然不出所料,翻看了另外的兩本生死簿之後,崔判官忍不住偷笑出聲,正被閻羅王瞧到,曲起中指咚咚的敲了兩聲桌子,斥責道:


    “小崔,快說到底是怎樣一迴事?”


    偷笑瞬間僵在了臉上,崔判官抬頭掃了一眼四周,見眾鬼都在大眼瞪小眼的等待著他公布查看結果。可他所查到的這個荒誕的結果是絕對不敢讓眾鬼們知道的。


    崔判官靠近閻羅王,小心翼翼的躬下身子低下頭去,咬著閻羅王的耳朵悄聲問道:


    “閻羅王,您不記得這何茅了?”


    崔判官這話問的沒頭沒腦的,閻羅王不禁詫異的轉過臉去瞥了他一眼,他每日裏審判的小鬼數都數不清,又怎會記得區區一個何方龜毛?但見崔判官這種小心為上的表現,閻羅王料定此事必有不為鬼知的內情。


    閻羅王搖了搖頭表示沒有印象,崔判官又附耳問道:


    “那您還記不記得,有一次您視察七小地獄的時候,踩到過一隻鬼的腸子?”


    閻羅王聽到這裏,臉都綠成了綠豆蠅。他怎會不記得當年自己闖下的罪責之禍!


    也不知那日腦子抽什麽東南風,心血來潮的要去視察工作,閻羅王裝模作樣的兜轉到七小地獄的時候,由於鼻孔朝天不可一世的踱著方步,根本看不見地麵。


    忽然,腳下不幸踩到一根膩滑,就像踩到了一根沒皮的香蕉一般,同時聞聽一聲淒慘的鬼叫,“嗚嗷……啊……啊……”


    閻羅王連驚帶嚇,肥大的身軀站立不穩,朝前踉蹌幾步,咣當一聲栽倒在地上。


    七小地獄的眾鬼卒們正在忙著剖肚割腸呢,忽見閻羅王竟然七仰八叉的摔倒在地,嚇得紛紛跪倒低下頭去,不敢直視閻羅王的出糗醜態。


    閻羅王氣急敗壞的爬起身來低頭一看,隻見自己的腳後跟上還沾著一段兒白花花的肥膩,不禁大怒道:


    “誰的腸子?”


    聞聽閻羅王叱問,眾鬼卒慌忙抬起頭來仔細搜尋。片刻功夫,七小地獄的鬼獄司戰戰兢兢的奔過來迴稟道:


    “稟……稟閻羅王,是一個叫何茅的小鬼的腸子。”


    閻羅王怒瞪著一雙鬼目叱罵道:“他的腸子很長嗎?怎的到處亂扔!”


    鬼獄司一幅唯唯諾諾的德行卻不知該怎麽應答,閻羅王更來氣了,猛踹了鬼獄司一腳,命他趕緊迴話。


    鬼獄司欲哭無淚的迴道:


    “稟閻羅王,恰恰相反,這何茅的腸子其實極短,所以導致他的陽.物都快短沒了,前兩世都不曾盡人事,現在又被您踩掉一截,怕是……怕是再投生成人,下麵就成了個窟窿……”


    閻羅王聽了鬼獄司的迴話瞬間麵癱,再沒了方才的那股子兇狠勁兒,雖說自己方才被栽了個跟頭摔的很難堪,但也不至於讓人家拿下一世的性福生活來賠啊!


    想到這裏,閻羅王眼珠子轉了轉,朝著鬼獄司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悄聲問道:


    “獄中可有多餘的腸子?”


    鬼獄司聞言一愣,卻又不敢忤逆閻羅王的命令,忙迴道:


    “有有!不久前才割斃了一隻鬼,您的意思是把那隻鬼的腸子給這個何茅接上?”


    閻羅王輕咳兩聲提醒鬼獄司,既是聽明白了,就沒有必要再說出來。可鬼獄司覺得不妥,還是忍不住的提醒閻羅王道:


    “可是……閻羅王,割斃的那隻,是個大色鬼啊,那副腸子是一副花花腸子……”


    閻羅王氣的吹胡子瞪眼,低聲叱罵道:


    “你管他什麽鬼什麽色的腸子,先給他接上再說!不是前兩世不夠長嗎?那就給他接的長長的,讓他享受一世作為男人的妙處!”


    鬼獄司忙點頭表示遵命,閻羅王偷瞄了一眼橫躺在不遠處唉喲叫疼的何茅,尷尬的搓了把臉,轉身準備離開,忽又想到了什麽,低聲叮囑鬼獄司道:


    “給他接好了,送到十殿轉輪王那裏去投胎時,切不可提起此事,亦不許告知任何鬼,否則惟你是問!”


    “閻羅王請放心,小的不敢,小的明白!”鬼獄司緊忙起誓。


    閻羅王滿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抽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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